约莫着一盏茶的功夫,吴元直带着一个人进了营帐。
李南阳早已穿好了吴元直为他准备的新衣衫,坐在床边等着他们。
他起身迎接,打量了一下来人,这是一个皮肤黝黑粗糙的汉子,身材中等,看起来非常的结实和硬朗,他的脸盘子很大,塌鼻梁,双眼有神。李南阳对于这个士兵的第一印象不错,他觉得他不是一个阴险狡诈的人。
这个人见到李南阳作揖道:李先生,在下王铁锤,还请先生吩咐。
“铁锤,来,先坐下。元直告诉我,是你在军营附近把我抬到军营里的,你能给我讲讲那天的事情吗”。
王铁锤想了想,说了起来:
七日之前,我带领着一队弟兄们出营巡视,刚走了不到二百米,就远远地看见一个人忽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这个人直愣愣地、晃晃悠悠地径直朝着我们走来。待这个人走近时,队伍中的一个士兵说,咦,我看这个走向我们的人像是孙将军请来帮忙解决最近发生的一些怪事的那个人,好像姓李。我听他说起这话,仔细看了看来人,觉得确实是李先生您,我驱马向前想去接您,可还没等我下马来,您就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我们便赶忙把您搬回了军营里。
以后的事情,我想吴先生都已经告诉您了。
李南阳点了点头,他听了王铁锤的话后,不仅没有解决前面的疑惑,反而又增加了一个令他不解的地方。
这就是,铁锤说他是从地上忽愣愣地爬起来后走向军营的。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哦,对了,铁锤兄,你那天见到我时,可否给我吃什么解毒的草药了?”。
“没有,李先生。我们只懂杀人,不会救人的”,王铁锤挠了挠脖子说道。
李南阳接着问:从你见到我,一直到把我弄到军营里,到这帐篷里,一直到那……
站在一旁的吴元直接话道:南阳兄,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问,从见到你,一直到老郎中给你看病,这中间可否有人给你吃下这解毒的草药?
李南阳点了点头。
吴元直接着说:你一到军营后,我便知道了你昏迷的事情。从你来到军营,我就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并未见到有人给你喂食草药。
“哦,对了。李先生,我想起来了”,王铁锤说到:那天,见到你时,你的嘴角有一些绿色的东西,我们给你擦拭掉了一些,莫非,这绿色的东西就是您说的草药吗?如果是的话,那这草药应该是您回来之前就已经吃下了的。
“难道,这草药不是你自己吃的?‘,吴元直问道。
王铁锤也望着他,有些不解。
“呵呵“,李南阳喝了杯茶水,没有解释也没有否认,只是说道:我记不起来了。
铁锤道:先生多休息几日,应该就记起来了。我们行军打仗的也经常遇到创伤之后记忆受损的事情,一般经过休养调理后都可恢复。
“谢谢你,铁锤“。李南阳心里知道,这和脑子摔没摔坏没有一点儿关系,他清醒着呢。但是,他觉得自己也不好解释,也就只能装糊涂了。
李南阳问完话,示意吴元直拿些碎银子给铁锤。
王铁锤连忙示意万万不可,便退到帐外去了。
这王铁锤走到营帐外后,走了几步后,望了望周围无人,竟又折回到李南阳的帐外,他悄悄蹲下身子,透过一条极小的缝隙望向帐篷里的李南阳。
王铁锤盯着李南阳看的眼神,非常的奇怪。
他不像是在盯着一个人看。
他像是在看着一个死人。
王铁锤看了一会儿,悄悄地离开了。
吴元直看着李南阳的新衣服,道:南阳兄,你喜欢这身新衣服吗?这可是我压箱底的货,自己都舍不得穿呢。
李南阳听到衣服二字,忽地一拍自己的脑门道: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呢?
“什么东西?”,吴元直不解。
“我的那身脏衣服呢,元直”。
“哦。你是说你以前的那身行头?我已经扔了”。
“啊”,李南阳有些失望,说:你扔到哪里去了?
“我把它们都烧了”,吴元直看着李南阳笑着说。
“哎呀”,李南阳一声叹息,坐倒在铺盖上。
吴元直道:南阳兄,莫非是想从你的衣服上寻找一些线索,用来帮助你恢复记忆吗?
李南阳知道,包括元直在内,别人都是认为自己解的毒,并且自己回到了军营里。他也不想解释什么,因为他自己都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对”李南阳接着说:可是,衣服都烧了,哎。算了,没事,元直。
“哈哈哈哈……”,吴元直拍了拍李南阳的肩头走出了营帐外。
一会儿的功夫,吴元直竟然拖着一个大大的竹篓子进了营帐里。
李南阳看着吴元直和大竹篓子,一时语塞,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吴元直看着呆呆地李南阳,忽地扑哧一声又笑了起来,边笑边说:南阳兄,刚才我是和你开玩笑呢。我怎么会干这种蠢事呢。说完,又是笑个不停。
李南阳突然来了精神,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他抬脚轻轻踢了吴元直的屁股一下,道:我还在想呢,这谨小慎微的元直,什么时候变成大蠢驴了。
吴元直指着李南阳道:噢,今天终于把你的心底话给套出来了,啊。哈哈哈……
“哈哈哈……”.
二人竟像两个傻蛋一样的笑了起来。
李南阳笑完了,赶忙把竹篓子里的东西给倒了出来。
吴元直抓起地上的一个燃烧完了的火把头,问道:我说南阳兄啊,你留着个烧得乌七八黑的烂火把头做什么?
李南道:有用,有用。
“好吧”,吴元直把火把头递给李南阳,道:南阳兄,你不觉得少了点东西吗?
“哦”,李南阳拿过火把头小心放在桌子上,往地上倒出来的物品上一看,脸色微变,道:那个黑色的包袱呢?
吴元直小声说道:你放心,那个东西,我替你养着呢。我觉得,如果让其他人见到了,会引起过多的议论,所以,那天我收拾你的物品时就偷偷拿了回去。不过,我很纳闷,你是怎么找到一只这么大的个头的呢?
李南阳故作神秘的说:下次,我带着你去找。
“好,说定了,对了,南阳兄,你先自己找找线索吧,也别忙太晚了,早些休息。明天还得到孙将军那里商量一些事情呢”,吴元直说完,便离开了帐篷。
李南阳拿起自己的脏衣服,仔细检查了一下。
在衣服领子的边上,沾染了一些绿色的汁液。
他想,看来这绿色的汁液应该是那解毒的草药无疑了。可是,是谁给他喂食了解毒的草药呢?当时,他在悬崖绝壁上,谁没事会到哪儿去呢?莫非,有一个人一直跟在他的后面?
李南阳想到这儿,不寒而栗。
是谁呢?
是他吗?
听那个管理县志史料的小吏说,一个独眼瘸腿的人也曾到那里去翻阅“地记”,“图经”。如果,那个独眼瘸腿人真的是他,也就是说,当年,他并没有死在九仙山上
可是,如果是他的话,他怎么可能会救他呢?
如果,那个独眼瘸腿人真的是他,那么,他来这儿做什么?
李南阳想不明白,他的头有些疼。
他走到桌子边,拿起火把头,细细察看。
他看到了火把头上有一根长长的毛发,还有一小块皮肤样的东西粘在上面。
这应该是他在黑暗里拿着滚烫的火把头,捅向那个爬上来的东西时,从那个东西的身上粘下来的。
他之所以把火把头带在身上,就是想看看火把头上能否留下一些个蛛丝马迹。
这根毛发,看起来和人的头发差不多,也是黑色的,但是在光亮下这黑色里又泛着暗红色的光芒。这毛发极其坚韧,他撕扯了半天才弄断,令他惊异的是,这毛发的断裂处竟是留出了一些红色的汁液,看起来像是血液一般。
他把火烛拿过来,捏起毛发放在火焰上炙烤,那毛发丝好像飘动了起来。确切地说,那毛发丝竟是要逃离这火焰的炙烤。
李南阳大惊,难道这毛发丝还活着?
他想起了里小时候,在庄稼地里经常见到的四脚蛇(小蜥蜴或石龙子),四脚蛇受到攻击时,尾巴会很容易的从身体上断裂下来,那掉下来的半截尾巴虽是离开身体,但是仍能够在地上扭曲翻滚一段时间,看着挺瘆人的。
他把那根毛发丝扔到了火烛上,那毛发丝忽地发出了“吱”的一声叫唤,化成了一股子青烟。
李南阳听了头皮发麻。
他又仔细看了看那小块皮肤。皮肤表面的纹理和颜色很像水蛇的皮肤,绿黑色,有血红色的花纹,鳞片呈脊棱形。
他将这小块皮肤也扔到火烛上,“刺啦”一声,火烛上冒起了一股子黑烟,一阵恶臭飘散在营帐里,那小块皮肤很快便化成了灰烬。
虽然,李南阳研究了半天也不知道那日在黑暗的洞穴里,那个用头发丝抢走他牛肉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但是,火焰既然可以把那个东西身上的毛发和皮肤烧成灰烬,那也就是说,火焰也能把那个怪怪的东西烧成灰烬。
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李南阳打了个哈欠,他起身准备脱衣睡觉。
忽地,帐外传来阵阵嘈杂声和脚步声。
他营帐的门被粗暴的打开了,吴元直衣衫不整地跑了进来,大声说道:坏了,不好了,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