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诗诗让翠珠儿给苏子卿带了一碟子桂花糕、一碟子栗子糕,说是她专门从老家带来的,是她最喜欢吃的糕点。寻常是舍不得拿出来吃的,更别说送给谁。
实是小孩子心性,喜欢的东西爱藏起来吃,除非遇到特别喜欢的人,才能配得上尝尝她喜欢的食物。
苏子卿一听,更加不敢要了。这是不远万里从家乡带来的东西,自有不同的感情在里面,自己怎能夺人所爱。
林诗诗见此,赶紧解释:“我知我自己太年轻,这宫中妃嫔,竟找不出比我更年幼的了。
旁人都等着看我笑话,只有姐姐真心待我。我也是拿姐姐当自己人看待的,这桂花糕,姐姐非带走不可。妹妹没有什么相赠,这些个糕点便是一番心意了。姐姐若是拒绝了,妹妹可要难过了。”
苏子卿推脱不过,只得从了。
回到听雨轩,自思量一番。原以为自己是这宫中什么都不懂的,今日见来,倒是林诗诗更比自己幼稚一分,竟是个白白净净的一张纸,比那雪还白上一分、纯上一分。
只是,自己还只算得上是个新人呢,就在这里教林诗诗,未免太自以为是了些。
只不过,看到林诗诗那张无辜的脸,却又狠不下心来任她这么天真无邪、口无遮拦下去。
愿这宫中的风雨,能够晚些降临在她身上。自己便暂时强撑着当一棵树,来为她避一避这风雨吧。
林诗诗进宫之事,何不像自己一样,闹得风风雨雨,只怕早就成了萧淑妃的眼中钉,肉中刺了。自己不知有几分力量能使得上,但求问心无愧。
当日晚上,苏子卿准备歇下,却听得春回进来道:“小主,刚才合春宫有宫女过来传话。”
不是焦急的事情,春回是绝不会在苏子卿准备安歇的时候进来报的。
苏子卿一听‘合春宫’三个字,脑海中马上浮现的就是长孙幼仪的那张脸。合春宫中,除了住着她萧淑妃,并无旁的妃嫔。隐隐便觉得定是有什么针对自己的事情。
也无任何推断,就是一种直觉而已。
这后宫之中,除了皇后的长庆宫之外,就是萧淑妃的合春宫和贤妃的永乐宫是只有主位居住的。
皇后是一国之母,理当单独住一宫。贤妃常年抱病在身,需要清静,因而也是单独住一宫。唯有萧淑妃是因受宠,而独居一宫。
当年甫进宫时,长孙幼仪就开口求了皇帝,直言不喜皇上来见她时,还看到同一宫中姐妹幽怨的脸色,因而皇帝允了她独居一宫。
“是萧淑妃娘娘有什么吩咐吗?”苏子卿问春回。
“合春宫传来消息,说二皇子突发时疫,三公主又因贪吃伤了脾胃,现在合春宫上上下下乱成一团,皇后让最近合宫上下都不必去请安了。”春回一面说,一面双手捏成拳,似有些怒意。
“还有呢?”苏子卿一看春回的样子,就知道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这不过是才说了个开头。
果然,春回接着道:“萧淑妃娘娘说,皇后爱子心切可以理解,但是宫中不可没有规矩,现下她有协理六宫之权,因此让合宫上下每日晨昏定省都去合春宫……”
“呵……”苏子卿冷笑,这萧淑妃做事果然是大胆的。竟然如此明目张胆的僭越。
从来晨昏定省都是皇后带着合宫妃嫔去给太后请安,尔后回皇后宫中,聆听教导。只是太后一直在慈恩宫避不见人,便省去了这繁复的规矩,只每日去给皇后请安。
却从未听说过,晨昏定省是给一个正一品的妃子请安的道理。长孙幼仪的狂妄大胆与受宠程度,如此可见一斑。
“还有……”春回有些吞吞吐吐。
苏子卿坐直了身子,看着春回:“是不是和我有关系?往后有事都直说吧,不管是什么,总归是要去承受的。”
“是,小主。”春回福了福身子,“萧淑妃娘娘专门吩咐,说小主您就不用每日去请安了,只要好好呆在听雨轩,把规矩学好……”
春回的手已经捏得骨节微微泛白:“小主,萧淑妃欺人太甚,何不告诉皇上去……”
“你怎的突然天真起来了?”苏子卿笑了笑,“皇上会管这点子小事吗?皇上日理万机,后宫之事对他来讲太过繁琐。
为何这后宫中要有主次之分,要有尊卑之分?就是让位份高的管理位份低的,以免除皇上的后顾之忧。
我们这般气势汹汹去告状,你说皇上会维护谁?我想,皇上必定会认我是个极不懂事的人吧。
况且,不必去给萧淑妃请安,倒是免除了不少麻烦,何乐而不为。咱们就关了门自己在听雨轩,倒是个世外桃源了。”
“这段时间,奴婢看小主受了不少苦。”春回竟有些泪眼盈盈,“送来的食物都是馊的,衣物也都克扣了,眼见着天就要冷了……奴婢……奴婢不忍心看小主受苦。”
“受苦吗?”苏子卿笑了笑,拉住春回的手,“这比起我以前的生活,已经好多了。
我那时候住的什么地方,你们不是没见过。如今我觉着只差一样,那就是我母亲若能与我同住,那便是世间最圆满的事情了。只可惜,这世间并无最圆满。”
春回点了点头:“是奴婢太心急了……”
“这不怪你,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苏子卿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缓缓道:“还不知明天萧淑妃会如何对待那些新进宫的姐妹们。”
“定不会太好。”素心进来听见这一句,心直口快道:“先前这后宫只多了小主您一个新人,萧淑妃娘娘就针对到今日。
如今,来了这么许多新人,萧淑妃娘娘怎会轻易罢休!”
“且看明日吧。”苏子卿道:“今日累了,便歇下吧。”
于是众人伺候着歇息,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就有消息传来,说新进宫的妃嫔去给萧淑妃请安,被萧淑妃好一通教训,说她们都是小家小户出来的,不知礼数规矩为何物。
除了她的侄女瑞嫔以外,其余的皆被撤了牌子,赶到储秀宫去了,让她们跟着教习姑姑学礼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