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永铭会欣然答应,却没想到永铭黑了一张脸,直接拒绝了太后的意思。这么干脆的拒绝,倒是少有的事情。
一见皇帝变了脸色,太后便嚷着心口疼,要赶皇帝出去,皇帝却偏又不出去,还着人搬了椅子在太后的床榻前坐下了,一副要伺候太后就寝的样子。
“皇额娘这心口疼得厉害,朕马上着人去传了太医来。待喝上几服苦苦的药,定能痊愈。”永铭脸上的表情是十分关切的,根本让人无法挑剔。
“哀家厌烦喝那苦的药。”太后不知已然中计,仍旧道,“那阵子是喝了不少了。”
太后说的是先帝刚大行的时候,太后难过得几乎是死了一回,药当饭吃,才勉强好起来。
“可那治心口疼的药,是最苦的。”永铭面上仍是十分关切的样子,“朕专门请教过太医院首领了。皇额娘还是治病要紧。若是嫌苦,便叫御膳房做些甜食来。皇额娘想吃什么?”
永铭面上笑笑的,太后这才明白了,皇帝早看出她的心口疼是假装,不过是故意不拆穿。因而气得半天不说话。
良久才道:“现在你只有两个皇子,三个公主,比不上你父皇,皇子便有十五个,公主更不用说了。
你那个大皇子,就只当是没这个人了。二皇子,也还年幼。江山社稷的事情,你怎的不知道着急?”
“皇额娘,朕还年轻……”永铭换了严肃的神情,“且朕已经有了太子人选,不必着急……”
“后宫里的那些个女人,可还年轻?皇后的二皇子是好,但万事总得齐备着,以防意料之外的事情。你父皇的皇子们,到最后活下来的,也不过那么几个。
你不紧着点选秀,怕是……怕是,若二皇子……让这江山后继无人!”太后边说着,边气得用手拍着床榻,吓得一旁服侍的宫女全都跪下了。
二皇子是十分聪慧的孩子,只是生下来就一直体弱多病,因此一直养在皇后身边,有太医调理着。但多数人不看好,认为二皇子可能随时有夭折之险。
这不是什么秘密,宫中凡是喜好打听的人都知晓的。因而此刻太后这样说出来,也并无什么不妥。
“都跪着干嘛?哀家还没死呢!”太后见说不动皇帝,直把气撒在那几个跪在地下的宫女身上。
那几个宫女磕头如捣蒜,永铭忙挥手让都退下了。
永铭见太后如此,知是真的动怒,忙道:“皇额娘何必提什么死不死的。虽说儿臣膝下子女薄弱,但二阿哥聪明异常,又很勤勉,太医照顾也是很周到的,日后……”
“二阿哥不过才六岁余,这宫里的孩子多薄命,就是个好好的皇子,也是……你知道这后宫的险恶,你就是从后宫长起来的,你怎的不知道?
你不能把江山大统的希望全寄托在他身上,定当好好思虑才是。”太后揪心道,“你父皇那十几个皇子,能够长成的,不过六七个。你这里,才两个……有一个不中用的,一个还是病秧子……”
永铭的脸色不太好看,他素来不喜提到他的那些个兄弟和大皇子,而太后今日偏偏提了两次。
他的那些兄弟,除了老七不问世事,是个闲散王爷,老十四年幼无知外,剩下的老五老六和老十二都是些阴狠毒辣的角色,早被他打发到了封地去,离得京都远远的。
他实在担心这几个弟弟,会做出他当日弑兄夺位那般事情来。
那个大皇子,还是他当日在王爷府的时候,一日喝醉酒,不小心宠幸了一个下人,才有的。就那么一次,偏偏还生的是个儿子。
金家的江山向来立长不立嫡,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谁先出身,就是江山大统的继承人,这也避免了皇子之间的争夺。
但到了永铭这里,就一切都变了。当时永铭还只是二皇子,他认为大皇子德不配位、阴狠毒辣,只是这一切父皇都不知道罢了。
所以,先皇大去,永铭就立刻弑兄夺位。底下臣子们虽有闲言碎语,但相比起来,还是更服永铭的。若让大皇子几位,金家江山也就断送了。
如今永铭的大皇子不被看好,因此永铭并不打算立长不立嫡。
“你若是不依了哀家的话,便从此不要到这慈恩宫来,也别再见哀家了。”太后激动道,“哀家——哀家只管跟着熙太妃,剃了头发做姑子去!免得在这里伤心,只去庙里做个闲散人去!”
“皇额娘万不可如此!”永铭哀哀道,“您知道,朕独独对皇后有心,这后宫里三宫六院的妃嫔,实是无奈才敕封的。
已耽误了这些女子的大好青春,哪里还敢大肆选秀。请皇额娘理解朕的一片苦心。”
“即如此,那新敕封的顺才人又是为何?”太后咄咄逼人。
永铭忽的想起那日在红袖招,那个倔强独立的身影,那一双坚毅的眼睛。还有前几日的楠香林,哀哀吟诗的绝代佳人。
心里为何升起一丝哀愁,好像活生生的从一个人身上剥夺了什么。永铭第一次怀疑,自己的身份并不是万能的。
“皇额娘也知如今这后宫里新添了顺才人,是年轻伶俐的。有她,便也足了,不用费尽心思,劳民伤财去搞什么选秀。”
“听闻那顺才人,出身微寒,十分的不知礼数!”太后道,“如此女子,难道皇帝也要让她为天家绵延子嗣?哀家不许这样的女子有孕,否则有损天家颜面。”
言下之意十分明了,太后看不上苏子卿,而且还不让她有孕。这后宫中,这样的事情也不少见。
皇帝喜欢什么样的女人,都行,都可以宠幸。但不是谁都可以怀上龙嗣的。比如若是宫女抬了小主的,位份不及嫔位,是不许有孕的。
永铭摇了摇头,道:“既然皇额娘如此说,朕也无计可施了。不过,请皇额娘明白,朕今生只爱皇后一人。选秀之事,皇额娘不必再提!”
言罢,不由分说拂袖而去。
气得太后砸了身旁的一个琉璃花灯,把永铨也赶了出去。永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己不辞辛劳的侍疾几日,竟然这样就被赶了出来。
三日后,皇帝答应了选秀之事,只因太后这三日以绝食抗议,且皇后在仙台行宫得知此事,修书一封,劝得皇帝回心转意。
实际上这件事情上起关键作用的,并非太后绝食,而是皇后的一封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