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废料与泥石沙土窸窸窣窣的趟落下来,石灰满缝的右手慢慢撑起倾倒在身体上的厚重石板,沾血的左手在身体微微腾空时将自己从空隙中推出。身旁除了碎石料外,最明显的就是那几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李浩恺从未想过自己还能活着出来。
突然的刺痛让目光定住在血肉模糊的右腿上,可能是注意力分散的缘故,直到刚刚定下心后,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才侵袭着已然废弃的右腿。扯下的衣布也不论脏破,咬牙扎紧大腿根部,流逝的血已经够多了,他可不想捡了命再白白送去。
身体撑起来十分困难,要不是周边散落着架梁钢筋,恐怕连离开这个废弃之地都成问题。李浩恺扯下领口残剩的衣布,系缚在手上,拄起钢筋朝空地走动。胸前圆形链坠晃动,可能是中轴已经被压坏,原来合着的链坠自己敞了开来,他看着里面镶嵌的照片,不由愤恨起来。
血渍沾在相片右角,慢慢晕染开来,直至将自己半个身体完全覆盖,才停止了运动。宽厚敦实的手抚摸在扎着马尾辫的脑袋上,两眼弯弧,嘴角开扬,粉红的脸颊配合着水灵的双眼,那副惹人喜爱的面容,充满李浩恺的眼睛。
李冉(眨巴着动人的大眼睛):爸爸,你今天要早点回来哦,你答应我要给我过生日的哦!
李浩恺微笑的点着头,他将李冉抱在怀中,很久,很久,才慢慢松开。昨天晚上接到的这个任务,他很明白自己这次是有去无回。一旁的张月兰嘴角微微抽动着,但口中的话在李浩恺离开家门后也没有吐露出来,只是流着两行清泪,在转头抱起李冉时,迅速擦拭。
白旗上飘荡着剪影脑袋,旗杆笔直插在李浩恺的背包后袋,只是还未走上几步,便被沙土泥石折断在后背。厚重的防化服阻碍着曲手的动作,他也就放弃自己信仰的白旗。在这样的末世,能找到坚守的信仰实属不易,可惜信仰并不认真对待李浩恺。
这次行动已经准备了很久,只是却少有人愿意参加,军功一次次的提高,福利一次次的优待,最终在脑帘提出直升首部时,这勉强的十二人小队才得以成立。身为齿部的部长,李浩恺理所当然的承担起这个小队的队长。
扫眼看去,看着那些无知者脸上流露出的兴奋之情,他只能默默地朝前走去。路途越是深入,黄沙就越是浓重,有些瘦弱男人脚步打滑,朝着发烫的沙地就是一屁股坐下。
甲:还有多远啊,之前任务介绍就没说清楚啊!
乙:就是就是,还要背这么重的包,都不知道里面到底装着什么。
丁:你们就别讨论了,想想以后我们可都是首部人员,这点苦算什么啊,到时候我们想怎样就怎样了!
丙:好了好了,快起来吧,你看看李队,他就不像你们这么事多,早点到目的地,早点回来不更好吗。
听着叽叽喳喳的交谈声,李浩恺并不想参与其中,这些人远比自己幸运,因为他们有着看似美妙的幻想。
浑浊的空气按压在喉咙,将李浩恺从回忆中拉出。远处的空气滤化机器被倒下的能量塔正当砸中,血色的天空悬在李浩恺的头顶,没了能量塔的支撑,原本坚固的“象牙塔”一瞬间“暴露”在偌大的世界中。
皮肤接触到浑浊空气,剧烈刺痛的划痕很快便出现在李浩恺的手臂之上,好在随行人员的背包里还有着完好的防化服。既然活着,就努力活下去。这就是他现在唯一的信仰。
残破的街道上已经乱成一片,群民没有防化服的保护,皮开肉绽的场景接二连三的出现在李浩恺眼前,有些群民甚至想要冲向他所在的位置,只是还未到跟前,他们就被空气完全腐蚀,化为一摊血肉坠落泥地。
哀嚎声在李浩恺耳边连绵不断,他不愿意听,更不愿意看,现在就只有一个目的,离开这里,离开这充满血肉的地方。可是没走几步,那几声悲鸣的低吼,让他定步在原地。脑袋很不情愿的转了过去,异虫那丑陋的身形是李浩恺最后看到的画面。
实验员A:玛德,又失败了!这都是第三百二十五号实验体了,还停留在一阶段!
实验员B(转眼看着不远处,实验台上光溜溜的肖途):哼,你已经很不错了,起码还有进一步的发展,而我那呢,永远就只在原地踏步!
实验员A(脸上流露出不解的表情):我在这工作快两年了,到现在都没明白教授为什么要弄这样一个实验,这完全没有任何意义啊!
实验员B(急忙捂住实验员A的嘴):你想死别害我啊!教授多小心眼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话要是被他听见了,你我都没好果子吃!
实验员A(甩开实验员B的手):怕什么,这里就你我两人,还有其他人嘛?要是被教授知道了,那肯定就是你说的,嘿嘿!
实验员B:真的是怕了你了,赶紧关机器吧,今天还要把实验报告干出来呢,早点回去写起来,晚上还能出去high一下。
啪嗒。随着主开关的关合,整个实验室瞬间暗了下来,显示屏幕也慢慢变黑,各种机器关闭的声音,滴滴答答的甚是动听。实验员A确认无误后,便手动将李浩恺和肖途两人的舱门关闭,转身与实验员B一同离开这个空荡荡的实验室。
哔——
哔卟——
哔哔哔——
各种仪器突然重新启动,声音此起彼伏,像是浪潮一般慢慢翻涌起来,原本全黑的屏幕也缓慢亮起,“系统重启”四个大字随着两个实验舱舱门的打开而出现在电脑屏幕之上,李浩恺和肖途的双眼也就在此时骤然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