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逃亡
“咻呼----”
“咻呼----咻呼----”
古老森林的寂静被打破。
人影在树影间迅速掠过，然后下一刻又忽的消失在视线中。
树叶被风带起了萧萧声，吹得东倒西歪，发出嗤嗤的声音。
裂电撕开遮雨布，狂飙横扫避风栏。
骤然间，前方风声戛然而止，随即金铁交戈之声便在林间炸响。
“叮，叮叮，叮----”
似乎各个方向都有人在拼斗，兵器交击的声音遍布了整个这片区域。
...
埋伏或者被埋伏，李盛年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在废墟里熟悉系统时太过得意，以至于忽略周围的一切，直到被黑衣人发现。就在李盛年大脑一片空白，眼看着剑锋离自己越来越近，以为自己这次真的在劫难逃的时候，三师兄白一飞终于赶到，在千钧一发之际，挽回了李盛年被删号的下场。
三师兄还是那个三师兄，待人友善，所以大家都愿意追随他。最重要的是，师兄对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一直都很好，这很重要。
李盛年的记忆这么告诉他。
他的身边纠集了一小批幸存的弟子，李盛年跟着他们，以及白师兄，一路杀出重围，逃向山下。
在那之后，李盛年就一直重复着赶路，被发现，逃亡，拼杀，然后留下一地的尸体，再赶路，再被发现，再杀人的过程。
同伴在一点点减少，身上的伤口在一点点增加，李盛年慢慢的麻木，杀人从逃避害怕，到慢慢适应，再到熟练。
直到现在。
机会稍纵即逝，而有些人却抓住了它。
手里的剑没有停顿，在这场不是你生就是我死的战斗中，思考似乎已经成为了累赘。李盛年凭借着优秀的身体素质和肌肉的记忆，一次次险而又险的躲过黑衣人的剑锋，然后在不经意之间，剑芒四溢，手起刀落。
趁着黑衣人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之际，李盛年目光一凝，全身骤然紧绷！左腿用力一蹬，他的身体犹如弹簧一般向前窜去。
力量由腰部始，身体扭转，右手握紧的剑，直直的指向了黑衣人。沾满了鲜血的刀身隐隐约约映出李盛年麻木却疯狂的侧脸，然后在下一瞬间，洞穿了黑衣人的心脏。
闷哼在他的耳边响起。
李盛年呼出一口气，然后漠然的拔出了刀。
滚烫的鲜血洒满了一地，失去了活力的尸体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发出砰的一声。
而李盛年已经不在，俨然是朝着不远处的另一场拼杀赶去。
...
许久之后，林间嘈杂的声音终于渐渐平息。只是那凝而不散的血腥味和偶尔传来一两声闷哼，提醒人们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战斗。
背靠着树干，李盛年左手挂在一柄断剑的剑柄上，坐在大树底下，此时正一边双眼无神的看着缓缓退去黑幕的天空，偶尔泛着微弱星光的残星，一边平息自己急促的喘息。
哈...原来异界也能看得到星星。
李盛年如是的想到。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李盛年没来由的想到这句话。
天地运行，自成一套规律和法则，即自然规律。天地对待世间万物是一律平等无私的。
人类为了生存，为自己加上了新的枷锁--善与恶。
所以说，太一门被一朝灭门，人们在苍穹之下打生打死，也不见天地法则干预。正道，亦或是魔道，都有他们所秉承的信仰。为了自己心中的正义和目标，或者是善与恶，这才有了战争。
...
哈。
无聊。
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想这些没有的干嘛。
老实青年苦笑着摇了摇头。
可惜思绪这种东西，一旦开始发散之后，有的时候真的很难收的住。
李盛年突然感到一整寒冷。
记忆突然好像是千层巨浪一般，倒灌进他的脑海里。一幅幅画面好像飞速跳跃切换的幻灯片，疯狂的在他的眼前闪现，然后消失。
堪堪穿越不过六个时辰，他想到了在自己面前一个个倒下的敌人，为了生存，有的被自己所杀，有的被同伴所杀。黑夜中黑色斗篷沾染着无数的鲜血飘落，废墟中燃烧着的火焰似乎依旧在舔舐着他的皮肤一般。
是手中的剑插入敌人身体里的阻力和陌生感，或者是堪堪躲过敌人的攻势，随后断刃熟练地从他的脖子，胸口刺入，带来的一丝丝疯狂和刺激。
是慢慢阖上才认识不久的同伴死不瞑目的双眼，又或者将武器插入求死的同伴身体，然后冷漠的跨过已经血肉模糊的尸体继续前进，心里却来不及愧疚。
是逃避战斗，躲在一边瑟瑟发抖，慌乱的在战场上左冲右突，还是耷拉着一条手臂，站在同伴的身前，在生死之间为了自己，也为同伴求得一线生机。
蓦然回首时，鲜血已经沾满了他的全身，自己的亦或是敌人的。手里的武器不知道换了几把，多少人在自己手上丧命，有同伴的，更多的是敌人的。
李盛年突然不知所措起来。
完全相反的两种感觉，记忆，冲击着他的大脑。
他身体在颤抖，发冷，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沾满了干涸鲜血的双手，意识开始渐渐变得有些恍惚。过去十几二十年来一直秉持的做人原则在谴责着他，就要走火入魔一般。
...
“小师弟，...小师弟？”
忽然，一个声音好似当头棒喝，在李盛年的耳边炸响。
纷乱的回忆画面和各种混乱的思绪戛然而止，随后如潮水般瞬间退去。
“啊！！！...”
直到此时，李盛年才后知后觉，如梦初醒般猛地张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白一飞那张担忧的脸庞，以及刚刚一起经历了生死的几人。
李盛年来不及查看自己的状态，急吼拉吼的慌忙站起身来，却突然感觉到全身一阵乏力。
“师兄！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小心走神了，我...”
“没事了，没事。师弟你第一次经历这种生死战斗，不适应也是意料之中的，别在意这些。”白一飞见师弟并无大碍，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拍了拍李盛年的肩膀，然后顿了顿，最后安慰道：“一切都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
有一些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自己这个小师弟自从被师傅待会山门起，就从未与人争斗过。虽然每年都被师父逼着去星月森林历练，但是每次回来都是一副狼狈样儿。
师父问他杀过多少妖兽，师弟也只是憨厚的笑笑，然后默默低下头，不再言语。
久而久之，几个师兄和师父也放弃了。反正放在山上也没有祸害，边听之任之了。
谁知如今宗门被攻破，门内弟子为了活命，会不会战斗的都不得不拿起了武器。几个时辰前，依旧是毫无战斗经验的小师弟，如今经过接连十几场战斗，渐渐地不再惧怕厮杀。
每一次战斗结束，都会有一道新的伤口。
白一飞见到过他杀的血红的双眼和眼底的疯狂。
生死相搏，不外如是。
直到此时。
脱力的坐在树下，眼神里透露着无助，白一飞感觉他依旧是那个小师弟。
只是当李盛年再次抬起头的是偶后，茫然和无助已经被冷静代替。
“抱歉，师兄，耽误时间了，我们快走吧。”
重新振作精神的李盛年说道。
借着刚才坐着回复了一点力气的时间，他快速了扫了一眼系统地图。在发现地图可视范围内没有追兵后，他迅速的用双眼扫描了一遍可能的逃跑方向。
白一飞叹了口气，然后点了点头。
小师弟终于学会了拿起武器。
可是他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小师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