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奴缓缓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床上。
环顾四周,屋内古朴而又不失格调,一张不带束腰的青木四仙桌置于厢房中央,桌上放着简单的黑陶茶具,两把圆木凳分列四仙桌两侧,四仙桌对面挂在墙上的是一幅佛像,佛像前是一张长方形的供桌,上面摆着金漆香炉,香炉两侧是各式祭品。
“我这是死了么?”月奴心中自言自语道,“瑶公主呢?人呢?”月奴看了看身边,发现什么都没有,于是便想起身去找。由于受了重伤,月奴脚刚着地便支撑不住瘫倒在了床前。
“女施主,你伤得这么重怎么能下床呢?”只见一个年约四十岁左右,身着深蓝色缁衣,脚穿黑色平头履的妇人,端着刚煎好的药匆匆走来。妇人容貌祥和,五官端正,给人一种莫名的亲切之感。妇人将药放于四仙桌上,急忙前来搀扶月奴。
妇人小心地将月奴扶上床,月奴焦急地问道:“师太,孩子呢?跟我在一起的孩子呢?”
师太双手握住月奴的手,安慰道:“女施主不用担心,那孩子没事,只是感染了风寒还没有痊愈,我的徒儿喂她吃过药,带到旁边的厢房休息了。”
师太边说边起身走到四仙桌旁,端起药走向月奴,道:“倒是女施主你伤得太重了,还是赶快把药喝了吧!”
“多谢师太!”月奴从师太手中接过药一饮而尽。
“对了,师太这是哪里?我们是怎么来到这的?我只记得自己走着走着就晕倒了。”月奴不好意思地问道。
师太笑道:“这里是新平郡的水月庵。昨天早上我和徒儿去附近镇上做法事,路上听到附近的草丛里有孩子的哭声,我们停下来一看,可着实吓了一跳,姑娘你满身鲜血抱着一个婴儿躺在里面,我们看你还有气息就把你们救了回来。”
“原来如此,多谢师太救命之恩!”月奴这就要起身给师太行礼,却被师太一把扶住,师太说道:“姑娘,你身体还很虚弱,不要再乱动了哈。”
“坏了,这么说我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了!”月奴不觉感到吃惊。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肯定还会有第二批人前来追杀,如今又昏迷了这么久,真是耽误事!
“女施主,你为何会伤得这么重!”师太好奇问道。
“我和我家主人一家从洛阳来新平郡做生意,谁料半路遇上劫匪,老爷和夫人不幸死于劫匪刀下,我拼尽全力带着小姐逃脱了追杀。可是我身负重伤,没走几步路就昏倒在路旁了。”月奴低声陈述着,不敢看师太的眼睛。
师太感叹道:“唉,真是可怜,如今真是世道凶险,平民百姓连个安身立命之所都难觅啊!这里地处偏远,你先在这儿安心住下,不会有人打扰你的。你家小姐我们会帮你照料的。”
月奴连忙感谢道:“多谢师太,我叫月儿,还未请教师太法号?”
“贫尼法号了然。”了然师太微笑答道。月奴道:“有劳了然师太了。”
洛阳城内史太得知派去的杀手未能得手,勃然大怒。
“饭桶!一个个都是饭桶!”史太拍案起身,狠狠一巴掌扇向派去行刺的杀手头目,“老子养你们一群饭桶有什么用,平日过得纸醉金迷,醉生梦死,如今连一个宫女和一个婴儿都抓不住,一群废物!”
杀手头目捂住火辣辣的脸,连忙跪地叩首道:“大人恕罪!都是小的无能,小人和几个兄弟本已经快要制服那宫女了,岂料那女人诡计多端,使诈,我等不慎,才令她钻空子逃跑了。不过那女人已被重伤,估计走不了多远,只要大人严加排查,她一定插翅难逃!”
“无能就是无能!哪来这么多解释!”史太拂袖转身呵责道,“来人啊,传令新平郡全城戒严,调拨二十精兵外加五十弓箭手随我前去,本大人亲自出马,我就不信这煮熟的鸭子还能飞了不成!”“是!”仆从领命道。
月奴和瑶公主在水月庵度过了几天平静安详的生活。这天,月奴正在帮了然师太打扫庭院,只见小师父怏怏地背着背篓回来了。
“这是怎么了,谁惹我们小师父不开心了?”月奴停下来开玩笑道。
小师父满腹委屈地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城里戒严了。我本来打算去替王老夫人家做法事,结果被官兵轰了回来,又白跑了一趟,唉!”
“戒严?”月奴心想,“该来的始终还是要来啊,看来这眼前的平静就要被打破了。我不能再继续待在这里了,否则会连累水月庵所有的人,这件事情该有个了结了。”
看到月奴愣在那里一动不动,小师父推了推月奴,道:“月姐姐,月姐姐,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事,就是昨天没有睡好,我先回房间歇会儿。”月奴心不在焉地回答,话毕,放下扫帚,三步并作两步地回到了房间。
月奴回到房内,抱起瑶公主,瑶公主伸出小手来回摸着月奴的脸颊,月奴的眼眶逐渐湿润了,她啜泣道:“公主,奴婢不能让您再有生命危险了,那帮反贼绝对是要赶尽杀绝,我会去做个了断,了然师太是个好人,希望陛下和昭仪娘娘在天之灵能保佑您健康成人。”
可能是心灵上的感应,听到月奴的话,瑶公主竟大哭了起来。
月奴放下瑶公主,来到桌前,拿来纸笔写到:“我与小姐蒙难全赖师太照料,可是老爷夫人待我恩重如山,如今二人弃尸荒野,我不能独自苟活,我要为老爷夫人报仇。我自知此去凶多吉少,小姐年幼,实属无辜,希望师太能找个好人家收养我家小姐,月儿自当感激不尽。桌上的金锁片刻有小姐的名字生辰,如果小姐能平安成人,还望告知她在河东道还有亲人张翁承业,让她携此信物前去相认。大恩大德,来世再报!月儿上。”
月奴拿起佩剑,趁夜深人静之时离开了水月庵。
月奴在城中寻寻觅觅,终于在一个又高又瘦的中年男子的带领下,来到了新平郡的地下黑市。她要来买一个死去的女婴来迷惑史太等人。
月奴走进地下黑市,那是一口又黑又长的山洞,里面杂居这各式各样的人,大都贫寒落魄。
洞中点着几个火把,火光熹微,离近了才能看清楚人的脸。三五个衣衫褴褛的大汉在一张破桌前摇掷骰子赌钱,大声叫嚷买大买小;人贩子用鞭子抽打成群的奴隶,皮鞭声每传来一次,便会有人发出一声惨叫;角落处还有喝醉酒的醉汉和妓女赤裸着身体缠绵……眼前的一切都让月奴感到震惊,这与外面仿佛就是两个世界。
他们走到一个躺在干草堆上,半闭着眼睛的男人面前,那男人只穿着一条裤子,赤着膀子皮肤黝黑,身材肥胖。
高瘦男子用脚踢了踢肥胖男子说道:“起来了,有人买货!”
肥胖男子起身道:“要什么货?”高瘦男子看了月奴一眼,月奴对肥胖男子说道:“要一个死去的女婴。”
肥胖男子抬眼看了下月奴,轻声笑道:“您真是个奇怪的主儿,人家买孩子都是要买活的,您却要买要死的,真是怪人,真是怪人啊!”
“少废话,你这到底有没有!这位姑娘不会差你钱的!”高瘦男子催促道。
肥胖男子来回走了两步,上下打量了一下月奴,狡黠地说道:“有倒是有,价格嘛就是要翻一倍。”
“你不要太过分…”高瘦男子气愤。
“你别生气,此一时彼一时嘛!”肥胖男子说道。“这是给你的,这是给那孩子父母的,替我对孩子的父母说声抱歉。”月奴取出两包银子,递给肥胖男子。
“好嘞!您真敞亮,稍等,这就给您找去。”不一会儿肥胖男子便抱回了一个襁褓。“这孩子是昨天晚上刚断气的,感染了风寒家里没钱医治,一直拖着,最后不治身亡了,还没来得及埋。”肥胖男子对月奴笑道。
月奴接过孩子与高瘦男子离开了山洞。
“你本来不用给他那么多钱,其实这里每天都有很多人饿死病死的,尤其是老人和孩子。”高瘦男子对月奴说道。
月奴取出剩下所有的钱,递给高瘦男子,说道:“大哥,你本性不坏,拿着这些钱去做个正当小生意,不要再做这种买卖了”。
高瘦男子惊愕,道:“把钱都给我你怎么办呢,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怎么生活?”
“我?应该不需要了吧。”月奴苦笑,转身离开。
月奴带着那个孩子来到了新平郡出入界处,城墙上史太早已恭候多时,待月奴走近,二十余精兵齐出,月奴拔出佩剑与其交手。
经过殊死顽抗月奴还是寡不敌众,身负多处重伤。史太令精兵撤回,右手一挥,道:“放箭!”顷刻间五十弓箭手列队发箭,箭如雨下,一支又一支地射在月奴身上。最终月奴丢下佩剑,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