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正午,唐军向晋州城发动了大规模的进攻。
军角吹响,鼓声震天,红黑“朱”字大旗与黄黑“氏”字大旗迎风招展。氏叔琮,朱友宁着光明甲骑黑色铁骑之上,列于阵前,梁王乘车辇于阵中坐镇督战。
只见氏叔琮拔出佩剑高高举起,大喊道:“杀呀!”顷刻间军中上千步兵如离弦之箭般冲出阵营,奋力冲向晋州城。
第一排的攻城兵推着云梯车率先抵达城下,城楼上的守将周德威挥剑向下,道:“放!”只见巨大的滚石被守军将士从城上推下,随着滚石的不断掉落,城下接连发出惊天惨叫,一片又一片的士兵应声倒下。
后面的士兵紧接着继续向前冲上城墙,“放箭!”随着一声令下,万矢齐发。晋军居高临下,作战英勇有序,攻城的唐军士兵接二连三倒下,晋州城下唐军尸堆如山。氏叔琮见久攻不下,挥手道:“赤焰队上!”
只见唐军营中冲出一支弓弩队伍列于阵前,弓弩手取出带火药箭弩,点燃火芯,对准城楼射击,在赤焰队的连续射击和火药的爆发下,晋州城楼上片刻间变成了一片火海,将士们嘶叫连天。
在赤焰队的掩护下,唐军几经冲杀,还是有人登上了城楼,两方兵士于城楼上肉搏厮杀。
正在危急之时,晋州城上,一青年将领见到此景,不紧不慢取下弓箭,连发三矢,分别射中的唐军的击鼓人和摇旗者。鼓声停息,军旗倒下,唐军的进攻乱了起来。
梁王见状,起身就要下车。纪翔慌忙制止道:“王爷,现在正是战事危急之时,您还是不要妄动,以免被伤!”
梁王一把推开纪翔,不顾众人阻拦,冲出阵营,快步走到击鼓台,亲自为唐军击鼓助威,鼓声重响。“梁王殿下亲自为我军击鼓助威啦!”军中将士振臂高呼。
唐军在鼓声与梁王的鼓舞下,恢复了进攻的节奏,愈战愈勇。
城上的青年将领一看形势不妙,立马又抽出一支箭,对准梁王,“嗖”地一声放箭出去,那箭不偏不倚正好射在了梁王的肩上。
梁王中箭摊倒,鼓锤落地。
纪翔当机立断,跑到击鼓台上,取出弓箭,瞄准放箭的青年将领射去,那青年将领见状,慌忙躲闪,纪翔趁间隙将梁王护送回阵中。
城楼上放箭的青年将领就是李嗣源,晋王李克用的义子。
这便是纪翔与李嗣源的第一次见面,也许冥冥之中就注定了两人只能是敌人。纪翔做梦也不会想到,二十多年后,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会攻破大梁的都城,他更不会想到自己这一生最爱的女人也会被眼前这个年轻人夺走。
氏叔琮见梁王负伤,将士伤亡严重,不得不提前鸣金收兵。
“啊!”随着一声惨叫,梁王面色惨白,汗如雨下,随即疼痛得晕厥了过去。军中大夫为梁王拔下了插在肩头的箭矢,用清水清洗,然后敷药包扎。
“殿下情况如何?”氏叔琮焦急问道。
大夫一边整理药箱一边回答道:“幸好没有伤到要害,只是些皮外伤,梁王安心静养几日便可。”
听到大夫这样说,众人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而后大夫又为梁王开出了药方,交给纪翔。
“来啊,送大夫出账,赏!”纪翔对左右道。
片晌之后,梁王慢慢睁开双眼,清醒了过来,侍从为梁王端上刚煎好的药。
梁王伏于床榻,低声问道:“战况伤亡如何?”
氏叔琮面露难色,上前支吾道:“今日攻城未果,我军伤亡惨重,约为...约为...五千余人。”
听闻此言梁王大怒,手重重一挥,将药打翻,众人惊恐,皆俯首于地不敢言语。
梁王叹了一口气,道:“都起来吧!”
众人方才喏喏起身。
“师厚说得有理啊,目前形势不利于我军,尔等不要轻举妄动。先派人去打探晋军的粮道在哪,务必要先切断晋军的供给。然后分四面严守晋州城,形成合围之势。本王稍后会前往汴州调兵支援,晋军狡诈,若主动出击,只可防守不得深入,记住援军未到,不可出兵,待援军一到,我们再取晋州!”梁王思索后,对众人说道。
“可是您的伤...”纪翔关切问道。
梁王轻笑:“这点小伤不碍事,众人只得按我说的去办就好。”
众人领命。
三日之后,梁王和纪翔在一支精锐部队的护送下离开了军营前往汴州。
晋州城内,李克用于营中与众将士正在商讨战事。
“报!”只见一穿蓝色晋军服的士兵小步跑进来,叩于李克用身前道:“据探子回报梁王朱全忠已离开唐军大营!”
李克用听闻后,喜上眉梢,对众人笑道:“他姓朱的也有落荒而逃的一天,真是大快人心啊!哈哈哈!”
众将也跟着大笑起来,周德威思索片刻,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又问道前来通报的士兵道:“那驻扎在城外的大军怎么样?有退兵的迹象吗?”
“城外大军一切如旧。”士兵回答道。
“那朱全忠是往哪个方向逃了?”周德威继续问道。
“大约是汴州方向。”士兵接着回答道。
“不好!”周德威心中大惊,“他这逃走是假,去汴州调兵方才是真啊!”
于是,周德威对晋王说道:“殿下此事恐怕另有蹊跷?”
“怎么了?”李克用狐疑问道。
“殿下您与朱全忠交过手,他是何等人您应该最清楚不过了,他绝不会就这么落荒而逃。退一步说,如果他败逃,为何大军未有撤退迹象?”
“这...”李克用经周德威提醒,陷入深思。
“父王,儿臣也觉得其中必定有诈。朱全忠的大本营在汴州,汴州有重兵,他此去汴州恐怕是去调用援军!”李嗣源上前道。
李嗣源年方二十,身长七尺半,身材魁梧,着银色细鳞甲,黑色战靴,皮肤偏黑,剑眉星目,神色坚毅。
李嗣源在周德威手下任副将,深得李克用和周德威的信任。为人有韬略,善谋划,城府极深,行事果决狠辣。
“朱全忠走了多久,能否劫杀!”李克用问道。
“已有半日之久,且有精锐部队护送。”士兵答道。
“唉,恐怕晚矣!”李克用摇头叹息。
“儿臣请求主动出战,护我晋州百姓!”李嗣源叩首道。
李克用心想,经前几日之战,唐军虽伤亡严重,但整体作战实力仍在晋军之上,尤其是赤焰队,赤焰队是由杨师厚亲自挑选训练,威力已经在这次作战中体现得淋漓尽致了。这个时候还是细细商谈为佳。
于是,上前扶起李嗣源,宽慰道:“我知我儿赤诚之心,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在去汴州的途中,梁王与纪翔同乘马车,梁王对纪翔笑道:“纪翔啊,你临危不惧,救下本王,有功,说说你想要什么赏赐吧?”
纪翔正色道:“忠心侍主乃为臣之本分,卑职不敢居功领赏!”
“你呀,你呀!”梁王指着纪翔摇头笑道,“本王就是不喜欢你这副忠臣良将的模样。有功就是有功,本王赏罚分明,自然不会亏待了你,等战事好转,本王会重重赏赐你的。非常之时就要行非常之事,以后你会明白的。”
“卑职谢过王爷。”纪翔微笑道。
“本王出身贫寒,少年时也在别人家为奴,受尽白眼欺凌。眼下这世道乱了,要想生存下去,就得换一种活法,你愿意和本王共同进退吗?”梁王凝视纪翔,用手拍了拍纪翔的肩膀道。
纪翔内心激动,如果是之前他可能还会动摇,经晋州之役之后,他亲眼目睹了血流成河,横尸遍野,自己所谓的经世致用之说犹如纸上谈兵。且梁王能不顾自身安危,冲于阵前,令他颇为感动。
“蒙王爷赏识,卑职之前多有冒犯,还望王爷见谅。王爷雄才大略,卑职愿为王爷尽犬马之劳。”纪翔恳切道。
“好好好!本王要的就是你的心甘情愿哪!”梁王拉起纪翔的手,深感欣慰。
两日之后,梁王一行人抵达了汴州。梁王召来左将军刘悦。
刘悦四十岁上下,随梁王征战十余载,英勇无双,杨师厚密友。
“汴州还有多少大军可以调拨出来?”梁王问道。
刘悦仔细想了一下,而后回禀道:“启禀王爷,目前汴州有五万大军,可供调拨的大概在两万左右。”
“那什么时候可以随本王前去晋州应援呢?”梁王看了刘悦一眼,迫不及待地问道。
刘悦心想,大军调拨可不是小事,两万大军可不是说走就能走的,于是回复道:“大军出征,非同小可,大概要四到五日的时间准备。”
“哼!”梁王忘记自己有伤,怒拍了桌子一下,结果伤口裂开,血又开始不停地往下流。
刘悦见状,慌忙道:“梁王息怒,两三日也可。”
梁王指着刘悦,厉声道:“本王给你两日时间,大军集结不了,你也不要来见本王了!”
说完,梁王拂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