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里夜晚来得要早些，这时就见那云朵裹在一层层黑色里，隐隐若现，月亮挂在空里撒下斜射的缕缕白光。又有数不尽的星辰，明亮不一，灰暗不同，如同一盘天地大棋，已下到宫子阶段，棋子占满了天幕。
“咚咚”
陈之晋敲响陈修的房门。
房间里头，陈修正打开礼布，好好观摩买来的十锻铁剑。这么好的剑他可是第一次亲手拿在手里。光为了买这把剑，就花了他存下的私钱的大半，约有二百多两银。
这把剑浑身银光色，两侧薄而利，靠近剑柄的地方刻有铸剑的匠人名号：不铸客。
怪不得这把剑花了二百多两，原来是楚山国第一铸剑大师不铸客所铸。不铸客铸剑喜欢给劣品剑淬毒，给优品剑加铸剑鞘。意在劣者加其毒，利者藏其锋。
但他铸剑基本都是用的十锻铁，而且最后都是一个价钱卖出。所以买他的剑是要靠眼力的。
陈修买到的是一把劣剑，而且是不铸客连淬毒都懒得弄的废剑。只是那商人配了一把剑鞘，所以陈修满以为自己买到了不铸客的优等作。
这会儿听有人敲门，陈修小心翼翼地把宝剑收好，才开门道：“你来作甚？”
“舟哥，你那儿存的银子还有多少？”陈之晋一副很熟悉的样子，进屋搭着陈云肩膀，热情地问道。
“诶！”陈修惊道，“你又来打我的主意啊。”
“这不是过年嘛，我总要给爹爹和娘亲准备点年礼吧。可是我回房里一数，我银钱不够啊。所以就想着舟哥借我点，到时候也给你买个好礼物。”陈之晋道。
“真给我买礼物？”陈修质疑道。从来只有自己送这小子年礼，他上次送自己礼物还是十多年前了。那时候，小巧娇嫩的陈之晋还是很乖的。
“当然，你都要回主脉去了，我肯定得让你过个开心年啊。”陈之晋灵机一动，理由就充分了，他又保证道，“你现在借我，过二十多天就是春元日，等我领了年包，不就还你了嘛。不亏的。”
陈修心里想了想，陈之晋还是对自己挺好的，都知道珍惜自己留在这的时光，要送给自己一个美好的年节呢。照顾这小子这么多年，的确没亏啊。
“好吧，不过我自己也要给爹爹和娘亲准备礼物，所以不能借你太多。你要多少？”
“嗯……一百两有没有？”陈之晋估计了一下，自己出去起码三个月，如果加上一百两自己就有两百五十两，稍微节俭下应该也就够了。
“借这么多？”陈修诧异道，“你这么有心？大哥不图你礼物的，我知道你的心意就好了。你还是多留些钱，春月里好好玩玩吧。”
“你别管了，反正我肯定还你，借不借？”陈之晋看陈修似乎想反悔，立马气声道。
“好了好了，借你借你。”陈修想着自己弟弟性子犟，就随着他吧，“诺，这里头就是一百一十两银，你也别急着还。我去主脉又不是就见不着了。以后有钱了再还我，春月就好好去耍。”
“知道了，啰嗦。”陈之晋得了钱，就要跑。
“明天我去叫你啊，我们一起去采花。”陈修道。
听陈修要去那林子，陈之晋忙跑回来，认真地对陈修道：“我不去，你也不要去了。我跟你说，那林子里头是真的有妖怪，今天要不是遇到个道士，我就回不来了。你以后也不要去那里了。”
“又说故事骗我，你懒就懒吧，明儿我叫小促一起去。我正好教他骑马。”
“诶，你别不信，我今天真遇到个莲花妖怪，他还给我下了术，说以后要来找我呢。”陈之晋拿出道士给的绿色瓷瓶子道，“看，这个就是那道士给我的破那个妖怪法术的灵水。”
看自己调皮的弟弟一脸认真，陈修立马不怀疑了。对陈之晋那表面顽皮，背面怀才的性子，他自小就不得不认同：这小子天资比自己好的多。
他把陈之晋拉进房间里，又出门左右看了看，确保没有人偷听。
“这事你要跟爹爹说说，还得通知全族。万一那妖怪跑来朱邑，我们就麻烦了。”陈修凝重道。
“要说你去说。爹爹从来不信鬼怪，才不会信呢。”陈之晋白了陈修一眼。
两兄弟又讨论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明天陈修去跟陈宁修说明情况，然后再叫陈之晋去证明说辞。当然，那时陈之晋估计已经找不到了。
有了上路钱，又劝告了陈修不要去那林子，陈之晋也就可以安心离开了。
他回到房里，又仔仔细细检查了几遍行李，就静静坐着等到夜半子时，也就是晚间十二点左右，才拿了剑和行李，从后门出了家。
走在朱邑街道上，两旁都是屋舍。精致的都是朱邑四姓族人的房屋，简陋的都是仆子们的房子。
年满二十加冠后的四姓子弟，都是要离开大宅，在外面选屋自住的。只有各脉的长子，要继承长位，可以留在大宅里。
比如正常情形下，应是陈束继承族长之位，陈之晋继承一个族老的位职。而像陈修归了嫡脉后，由于是族长二子，不能继承任何东西，就要搬出大宅，在外面选一间屋子居住。
而眼下陈束偷情，一旦暴露肯定失去继承资格。这种情况下，有资格继任族长的就是现任族长的各个儿子和各支脉的长子。
并且陈之晋外逃离家，次脉就少了男孙。所以往后陈修的命运究竟如何，还未可知。
那些都是后话，且说陈之晋顺利出了朱邑，也不敢跑向朱由城。城里四姓人可不少，万一碰到个认识的长辈，可就要被提回朱邑了。
他正抉择到底要去哪里渡过这三个多月。目前他有三个比较想去的地方。
其一是本国的王都寿方，其二是正在开战的新亭国与楚山国交界处。其三则是海边。
楚山国是个沿海国家，经常有海货在全国流通。陈之晋常能吃到由冰块封冻保存的新鲜海鱼，却从未真正见过大海，所以他是极想去看看大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