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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一卷23

弗龙斯基和基蒂跳了几圈华尔兹。跳完华尔兹舞以后,基蒂走到母亲跟前,刚同诺得斯顿伯爵夫人说了几句话,弗龙斯基就走过来邀请她跳第一场方阵舞。在跳方阵舞时,他们没有谈什么实质性问题,只是偶尔谈起科尔孙斯基夫妇,觉得这一对夫妻很有意思,虽然都四十来岁的人了,可是像孩子一样,偶然也谈到未来的公共剧场是什么样,只有一次,当他问起列文在不在这里,并说他很喜欢列文时,谈话才触到她的痛处。不过基蒂对方阵舞并没有抱多大期望,她一心只等着跳马祖尔卡舞。她认为一切都会等到跳马祖尔卡舞时决定。在跳方阵舞时,他没有预先约请她跳马祖尔卡舞,这并未引起她的不安。她相信他会像在以往的舞会上一样,邀请她跳马祖尔卡舞的,所以有五个人邀请她跳马祖尔卡舞,她都谢绝了,说已经有人邀请她了。

一直到跳最后一次方阵舞,基蒂都觉得,整个舞会是由鲜花、音响、舞姿构成的一个奇妙的梦境。她只有感觉太累和需要休息一会儿时才不跳。但是,当她和一个无法摆脱的乏味的年轻人跳最后一场方阵舞时,正好在弗龙斯基和安娜的对面。自从来到舞场,她还没有和安娜相遇在一起,此时,她突然觉得安娜变了,完全变成了一个新的人,一个出乎她意料的人了。她看出来,安娜由于成功脸上出现的那种兴奋的表情——这种情况她是很熟悉的,因为她自己就有过这种情况。她看到,安娜被赞美和倾慕的美酒弄得如痴如醉了。她知道这种感觉,她也知道这种感觉是怎么表现的,她现在在安娜身上看到的眼睛里那颤动的、不停地闪烁的光芒,那情不自禁地浮现在嘴唇上的幸福和兴奋的微笑,以及她那优美、轻盈、准确的动作,正是这种感觉的表现。

“是谁呢?”她自己问自己,“是大家呢,还是一个人呢?”和她一起跳舞的年轻人不知她问的是什么,摸不着头脑,因此也接不上话茬,非常尴尬,她也不管,她表面上服从着科尔孙斯基那愉快的洪亮的口令,他一会儿让大家站成一个大圈子,一会儿又让大家站成一排,她在观察着,她的心收缩得越来越紧了。

“不,使她如此陶醉的不是大家的赞美,而是一个人的倾慕。这个人是谁呢?难道是他?”他每次和安娜说话时,安娜的眼睛里总是迸射出喜悦的光芒,朱唇总是浮现出幸福的微笑。她好像在竭力控制自己,不要把自己的喜悦表露出来,但是,喜悦还是表露在她的脸上。“那么他又是什么情况呢?”于是基蒂看了他一眼,却大吃一惊。原来基蒂在安娜脸上看到的表情在他脸上也看到了。他那沉稳、刚强的风范和面部无忧无虑的、漫不经心的表情哪里去了?情况有异常,他现在每次跟她说话总是低下一点头,好像想跪倒在她的面前,他的眼睛里只有唯命是从和诚惶诚恐的神色。“我不想欺负您,”他的目光好像每次都这样说,“但是我想使自己摆脱困境,可又不知道怎么办。”他面部的表情是她过去从来没有看见过的。

他们谈论的都是彼此认识的人,谈话的内容也毫无意思,可是在基蒂看来,他们谈的每句话都决定着他们的和她的命运。奇怪的是虽然他们谈的是伊万?伊万诺维奇的法语说得多么可笑,叶列茨基小姐本来可以找到更好的郎君,而此时此刻,这番话对他们来说却不是毫无意思的,他们的感觉和基蒂的感觉一样。整个舞会,乃至整个世界在基蒂的心里都被一团雾遮住了。只是她还有涵养,所以她的举止还没有失常,她照样跳舞,照样回答舞伴的问题,照样说,照样笑。不过,在马祖尔卡舞开始前,椅子已经被拉开,有几对舞伴已经走进大厅,这时基蒂有点绝望了,心里很慌乱。她已经拒绝了五个邀请她跳马祖尔卡舞的人了,现在她跳不成马祖尔卡舞了。甚至连被邀请的希望都没有了,因为她在社交界很红,所以谁也不会想到,直到现在还没有人邀请她跳舞。她想告诉母亲,说她不舒服,想回家,可是又没有精神去说,她觉得沮丧极了。

她走进小会客室的最里面,坐在一把圈手椅上。她那又薄又轻的衣裙像云彩一样在她纤细的腰肢周围飘起来,一只柔软的胳膊无力地垂在衣裙上,埋在玫瑰色舞裙的皱褶里,另一只手拿着扇子,使劲地扇她那火辣辣的脸。她本来很像一只蝴蝶,刚刚落到青草上,正要准备展开五颜六色的翅膀飞起来,可她却坐在椅子上,一种绝望感噬咬着她的心。

“也许是我错怪了他们?可能没有这回事?”

她又把她看到的情景回想了一遍。

“基蒂,这是怎么回事?”诺得斯顿伯爵夫人一点声音也没有地从地毯上走过来说,“我真不明白。”

基蒂的下嘴唇抖动了一下,立刻站了起来。

“基蒂,你不跳马祖尔卡舞了?”

“不跳了,不跳了。”基蒂带着哭腔说。

“他就当着我的面叫她跳马祖尔卡舞。”诺得斯顿伯爵夫人知道基蒂完全明白她说的“他”和“她”指的是谁。“她说:难道您不和谢尔巴茨基公爵小姐跳了?”

“哎呀,我无所谓!”基蒂说。

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理解她现在的处境,谁也不知道她昨天拒绝了可能是她爱着的一个人的求婚,她所以拒绝,是因为她信任另一个人。

诺得斯顿伯爵夫人找来了科尔孙斯基,她刚才同他跳过马祖尔卡舞,她让科尔孙斯基邀请基蒂跳。

基蒂跳第一对,幸好她不需要说话,因为科尔孙斯基还要忙着指挥整个舞会。弗龙斯基和安娜就坐在她的对面,她的眼睛很尖,一下就看到他们。当他们跳得离得很近时,她又看到他们。她看到他们的机会越多,她就越相信,她的不幸已经是确定无疑的了。她看出来,在这个到处是人的大厅里,他们两人好像旁若无人似的。弗龙斯基的脸上一向都带着一种刚强的不会叫人摆布的表情,可现在她看到的却是令她吃惊的一副惶恐不安和百依百顺的表情,看起来真像是犯了错误的一只聪明的狗。

安娜笑,他也跟着笑,安娜在思考什么问题,他马上就收起笑脸。基蒂的目光仿佛被一种超自然的力量吸引到安娜的脸上。她穿着那身朴素的黑色衣裙,美极了;她那戴着手镯的丰满的胳膊,美极了;她那戴着珍珠项链的洁白如玉的脖子,美极了;她那一头蓬松的鬈发,美极了;她那婀娜多姿的轻盈的动作,美极了;她那洋溢着生气的面容,美极了。但是,在她的美中融进了一种令人生畏的东西,一种冷峻的东西。

基蒂比以前更欣赏她了,心里也就更加痛苦了。基蒂的内心受到很大压抑,这从她的面部表情可以看出来。当弗龙斯基跳马祖尔卡舞时遇上她,他立刻发现她完全变了。

“舞会太好了!”他对她说。纯粹是没有话找话说。

“是的。”她回答说。

当马祖尔卡舞跳到一半时,科尔孙斯基想出一个新的复杂的花样,安娜走到圈子中间,拉着两个男舞伴,叫一位太太和基蒂过去。基蒂吃惊地看着她,走到她跟前来。安娜眯缝起眼睛,看着她笑了笑,握了握她的手。可是她发现,基蒂并没有回报她的笑,基蒂的脸上只是表现出绝望和惊愕的表情,于是她就扭过头去和另一位太太愉快地交谈起来。

“是的,她身上是有一种与众不同的东西,有一种像魔法一样的吸引力。”基蒂自言自语说。

安娜不想留下来吃晚饭,可是主人却一再挽留她。

“安娜?阿尔卡季耶夫娜,别见外,”科尔孙斯基用穿着燕尾服的胳膊挽住她的胳膊,“我还不想跳科季里昂舞呢!这舞真优美!”

他慢慢地移动着,想竭力拉她留下。主人带着赞许的神态微笑着。

“不,我不能留。”安娜笑着回答说。科尔孙斯基和主人看见她虽然在笑,但听她那坚决的语调,认为她是不会留下来了。

“不跳了,我在莫斯科你们的这个舞会上跳的舞,比我在彼得堡一个冬天跳的舞都多。”安娜看了看站在身旁的弗龙斯基,说。“动身前我需要休息一下。”

“您明天一定要走吗?”弗龙斯基问道。

“是的,我打算。”安娜回答说。安娜十分惊讶,她没有想到,他竟有勇气问这样的问题。但是当她回答他的问题时,她的眼睛中和她的微笑中流露出的难以抑制的闪动的光芒把弗龙斯基的心点燃了。

安娜没有留下吃晚饭,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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