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太医正在替段千语把脉,他时而皱眉,时而摇头,良久,才缓缓起身,还未转过头来,阿史那吉便凑了上去。
“太医,公主为何还不醒来?”
阿史那吉看了看段千语,眉头一皱,只见她面色苍白,毫无生机,似有加重之迹象,便又转向太医。
“公主这是中毒之兆”
太医显得很无奈,他第一时间对伤口做了紧急处理,能做的,都已经做完。
“中毒?”
“此乃见血封喉之毒,公主的伤口,我已做了处理,也只暂缓毒性发作,三日之后,就未可知了”
太医重重叹了口气,见血封喉,剧毒无比,不知是何人,如此心肠歹毒。
“你是说,此毒无药可解,是吗?”
阿史那吉不敢相信,他一定要听到太医亲口说出此毒无解,才肯罢休。
“有解也是无解啊!”
“说清楚,你给我说清楚”
阿史那吉急了,直接两手拽着太医,要求他说明白。
“吉儿,不得无礼”
可汗语气有些强硬,太医的医术,他是知道的,大王子显得鲁莽了。
萨仁格上前,拉住了儿子,两人退到一边,她当然知晓,可汗在此,还轮不到阿史那吉发话,看此情景,儿子定是爱上了这北朝公主,不然,怎会如此乱了方寸。
“太医,可否详细说来?”
“可汗,见血封喉之毒,乃剧毒,一经接触人畜伤口,瞬间可使中毒者心脏麻痹,血管封闭,血液凝固,甚至窒息死亡,所以被称之为见血封喉,又称七上八下九倒地”
“太医,此毒可有解?”
“有解,见血封喉之毒,需要红背竹竿草,方可解毒,其草药叶为红绿色,植株细长,状如小草,不过,此草只生长在一个地方”
“是何地方?”
众人皆是十分好奇,等待太医的下文。
“傣族部落泐西双邦,号称勐泐国”
“父汗,这到底是何地方?”
阿史那吉眼见有希望,便更加急切了。
“这是北朝最南边的一个部落,内又分为十二个小部落,从突厥启程,快马加鞭,没个一年半载,是到不了的”
“可汗说的是,公主这毒,有解即是无解啊,除非……”
“太医,如何,请您说下去”
阿史那吉仿佛看到希望一般,挣脱开母亲的手,又冲上前去。
“除非找到下毒之人,说不定会有解药啊!”
“下毒之人?”
阿史那吉开始思锁起来,这么简单的道理,他怎么给忘了,真是关心则乱,突然间,他想起了什么,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父汗,二弟既负责接回公主,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二弟,你总得有个说法吧!”
说着,阿史那吉看向二王子阿史那蓝,眼中的光芒,如剑一般锋利,一闪而过。
“父汗,都怪儿臣太过得意忘形,贪杯醉酒,才导致敌人有机可趁,儿臣该死,请父汗降罪”
说罢,二王子扑通跪了下来。
“蓝儿,这事,你确实有罪,北朝公主若是不明不白的就死了,我如何向北朝皇帝解释,两国若是交恶,迎来的便是战争”
“父汗,此事,怕是没有那么简单,为何单单是公主有事,二弟安然无恙”
阿史那吉若有所指,却不明说,他相信,点到即止,可汗如此聪明之人,岂会不明白。
“是谁在映射我儿”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听此,可汗微微皱了下眉头。
“其格其,你怎么来了”
“可汗,我若不来,我儿岂不是被人栽赃陷害了?”
“公主中毒之事,还未下定论”
“可汗,蓝儿好心献计,接回公主,遇害之事,乃是意料之外,难道非得我儿也遇害了,才能证明与此事无关吗?”
其格其盛气凌人,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护子心切,实则,她是在宣示其格其家族,及其部落不容置疑的无上权利。
“可汗,吉儿也是就事论事,对其事,不对其人”
萨仁格才是属于护子心切,怕儿子恼怒了可汗。
“萨仁格,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萨仁格悻悻退了下去,阿史那吉看不下去,其格其欺人太甚。
“可敦,难道你就没考虑过,北朝皇帝,因公主之事,会发兵质问于我突厥部落吗?”
“笑话,我其格其氏有最英勇的士兵,最强壮的马匹,我身后,站的是整个其格其部落,突厥最大的部落,勇士最多的部落,你有什么?你的母亲萨仁格又有什么?”
其格其可敦,可谓一气呵成,大气磅礴,仿佛,明天就要出兵,而她此时,正在做最豪迈的宣示一般。
萨仁格分明看到可汗脸上的不悦,虽然只稍稍一瞬间。
“好了,太医,还请你尽全力救治公主”
可汗的语气,由强到弱,他看了一眼众人,便走了。
秋婵秋水悄无声息地照顾着段千语,竟无人注意到公主的两位贴身侍女。
秋婵秋水对眼互望,秋婵便出去了。
吐谷浑国,诺必行正魂不守舍地喝着烈酒,此时,再极品的琼浆玉露,对他来说,都如同水一般。
“大王,线人来信了”
达达冲了进来,连日来,大王都是如此醉生梦死,无心管理其他事宜,害得他越俎代庖,居然开始批阅起公文来了,看着那如蝌蚪般文字,他便头大,早知如此,就该与大王先断绝关系才是。
诺必行听此,一把抢了过去,猛地撕开信封,快速阅读起来。
“见血封喉?她中毒了,竟然……”
看完的信件,掉落在地,身旁的轻舞顺势捡了起来。
北朝公主,就要死了吗?轻舞有些难过,又觉得庆幸,如此复杂的情感,让她很是不好受,便走了出去。
诺必行在沉思,他最多还有三天时间,找到解药,三天,三天……
他开始在心里低喃起来,阿史那蓝,阿史那吉,其格其……阿史那蓝,其格其,其格其,是他们,诺必行猛的拍了一掌,桌上的银质酒具,被震落在地。
“吓我一跳”
达达投去一股幽怨的眼神,几日熬夜,让他有些神经衰弱,大王突然一掌,顿时让他感觉脑袋嗡嗡作响。
“达达,我要见突厥的其格其可敦,快去备马”
“大王,你怎知突厥其格其可敦会同意见你?”
“她会的”
“好,我即刻备马”
达达说完,飞快跑了出去,只要不用批阅奏章,比什么都强,他居然哼了一首小曲。
惊得下人们像看怪物一般盯着他。
段千语依旧沉睡,微弱的气息,证实她的确命不久矣,阿史那吉守在塌边,双手紧紧握住那只枯槁的小手。
他觉得愧疚,自责,他救不了自己的妻子,他争不过阿史那蓝,他没有强大的后盾,他连与其格其谈判的筹码都没有。
是,他曾有过私心,北朝公主,只是能抬高他的身价而已,所以,他与母亲拼命抢来这庄联姻,情感之事,无需多想,吃好喝好供着,便足矣。
而如今,他才发现,是自己太愚蠢,抢了公主,也是害了她。
其格其可敦的营帐,传来一阵欢笑声语。
“母亲真是足智多谋,原本以为,此举,只除掉北朝公主,断了阿史那吉的后路,不想,吐谷浑人也参与进来”
阿史那蓝甚是得意,他拿着信件,爱不释手,仿佛,吐谷浑国,马上将为他所用了。
“蓝儿,诺必行既然愿意救北朝公主,阿史那吉便也多了个情敌,于我们而言,是好事”
“母亲,只怕,更好的事,还在后头,哈哈哈哈”
母子两相视一笑,好似这突厥领土,明日就是他们的了。
三王子阿史那塔,只顾在自己营帐中大吃大喝,完全无视外边的尔虞我诈。
“塔儿,你怎如此心宽,你大哥和二哥,正斗得你死我活,你也没个想法?”
“母亲,儿子想什么呀?父汗能听我的吗?不能是吧,我管那么多干嘛?还不如让他们斗个你死我活,才好坐收渔翁之力”
说罢,又扯了个烤羊腿,大啃起来。
“憨儿,你大哥与二哥实力悬殊,你大哥定输无疑,你趁机拉你大哥一把,将来,他也记你个人情不是?”
“母亲,你去吧,父汗只听你的话,儿子说了无用啊!再说了,父汗最宠母亲了,母亲出马,一个顶两”
阿史那塔一副俏皮模样,还不忘递过一只羊腿给母亲。
“塔儿吃吧,母亲不饿”
乌伦珠一脸宠溺地看着儿子。
“塔儿,虽说母亲现在受宠,保不定哪天你父汗有了新人忘旧人,再者,母亲后家势力,不比得其格其可敦那般雄厚,我们还是要多加筹备才是,可汗之位,可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乌伦珠回过头来,只见儿子没有认真在听,甚是无奈,不禁连连摇头。
“大将军,其格其可敦,收到了来自吐谷浑的信”
“内容呢?”
“属下无能,未能窥探到”
“下去吧,不要暴露了身份”
“是”
诃泽心中甚是焦虑,他想去看看公主,又显得名不正言不顺,只能在自己的营帐中干着急。
其格其可敦的做派,他一向深知,却也无能为力,只能等待,等她露出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