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运动会（2）夏飞鸟 弱鸡双

秦双独自往回走，“蒋梦娜”三个字在脑中萦绕不断，还有她长长的马尾、盈盈的眼波以及那对小花耳钉。眼睛和同桌有点像，难怪卷卷喜欢她，不过笑起来没有酒窝，当然没有我们杨青彤好看；没买水就没买水，有什么大不了，我只是凑巧碰见，又不是专程来看他比赛；唉为什么我没有带瓶水呢。

她急刹车打住脑子里掐架般的想法，发现自己已经溜达到了二教的商店门口，这儿离体育场近，此刻生意自然红火，好些女生扎堆买水买饮料。秦双捏了捏口袋的零钱，听见广播里传来高一一班来稿。

“妈呀正事给忘了。”她啊呀了一声拔腿就跑，暂且顾不上纠结那些细小而琐碎的心事。

秦双一溜小跑回到班里，陈老师正在队伍中夸奖于仁超，看见呼哧呼哧的自己，指了指主席台：“接着投稿，别停，进度还不错。”

秦双讪笑着，做贼心虚的点点头，待老师走后她一把抱住杨青彤：“谢啦谢啦。”

“你别谢我，我只写了一篇，要了我亲命了。都是班长和耿琳突击的。”

“给吧，不准偷懒了，我还有项目，这会儿要去检录。”周霈递过来一沓稿纸，还有零星的三四篇稿子。

“跳远吗？等着我来给班长大人来篇专题报道。”

秦双提起笔，脑中却闪过孙攀飞鸟般的身影，耳边汹涌的呐喊都化为呼啸的风声，风中的鸟有栗色的羽翼，扇一扇就打落了秋叶。她把稿纸哗哗向后翻，在倒数几页悄悄写着：夏天的飞鸟，飞到我窗前唱歌，又飞去了。秋天的黄叶，他们没有什么可唱的，只是叹息一声，飞落在那里。

中午秦双照例回家吃饭，顺便稍事休息，下午自己还有1500米的把子要扛。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待醒来时已经赶不上吃饭，随便噎了两口点心就骑着车子朝学校狂奔。她把车停在车棚，隐隐听见广播正在播报下午的项目顺序，她连忙向体育场跑去。

杨青彤正满世界找她：“我以为你跑路了！快快快，我陪你检录去，女子400预赛完就该1500了。”

“你叫我缓会儿，我腿好软啊，我肚子好饿啊，我好像还想上厕所。”

“幻觉幻觉，都是幻觉。你别紧张，给你颗‘晗灵果’，吃完立刻满血复活。”

秦双接过同桌递来的巧克力：“你简直是雪中送炭。”

“中午吃饭孙攀让捎给你的，说他夺冠有你一份功劳。”

“早上跳高决赛了？”

“对啊，可能跳高人少吧，不分年级，预决赛也在一起，坐等明天颁奖了。”

“呀那他不是破纪录了？让我多吃两口，这可是冠军之糖。”秦双咽下最后一口，双手合十念念叨叨。

“好了吗，快走吧。”

“我想喝水，齁得慌。”

“不准喝，你刚不是想上厕所吗？”

“可你说那是幻觉啊。”

两人一起来到检录台，1500不用抽跑道，程序相对简单，老师检查了秦双的着装和号码牌，又让她在花名册上打了勾，例行叮嘱了几句安全事项，就算检录完毕。

“我好怯啊，一会儿跑倒数太丢脸了，你有没有一次性口罩。”

“你还嫌自己目标不够明显啊？穿个校服就来跑了，你看看其他人着装多专业。”

“我要穿得超专业会更羞耻啊，别人会说看那个弱鸡，装什么健将。”

“来，给你看个人，穿荧光黄那个，我初中同学，你一会儿就死跟着她。她长跑健将，耐力超好，但凡你能跟她四成，绝对不会垫底。”

“跑不动我就在跑道外踹你一脚，保准你飞到终点线。”于仁超突然嘻嘻哈哈冒出来。

杨青彤和他还是有点儿别扭，尴尬地笑笑没有吭声，周霈也走过来：“秦双加油，你跑完就该超人400米决赛了。”

“好，你们都等着看我爆冷门。”

裁判员示意选手在起跑线就位，瞬间便有很多人推搡着往前排站，秦双随着人流费劲的找位置，只觉一只手抓住自己：“别慌，站后面不要紧。”

原来是那个荧光黄，肯定是同桌托她关照自己。秦双点点头，刚才怯场的情绪也随着一句“别慌”烟消云散。

“一会儿你跟着我，稳住呼吸，嗓子再疼也不要用嘴呼吸。”

秦双站在那女孩身边倍感安心，随着一声枪响，大部队都如脱缰的野马，自顾自奔跑起来。荧光黄先加速跑了50米左右，在稍靠前的位置上稳下速度，秦双紧随其后，保持着同样的频率。不时有人追上来，荧光黄也不加速，她们慢慢落在中间位置。第一圈她还勉强能跟上，渐渐地只觉自己腿越来越软，呼吸也急促起来。第二圈开始，荧光黄并未加速，她却跟不上节奏了，慢慢与其拉开距离。痛苦的不是发软的腿，而是腔子里一阵紧一阵的疼。秦双抿着嘴，使劲儿用鼻子吸着气，又长长从鼻腔吐出，身体力行着健将传授的技巧。她试着跑快一点，但是不行，腿像灌了铅，压根不听自己使唤。这时已经跑了两圈半，她向前望，看见荧光黄还是步伐稳健，已然超出自己半圈多。

她慢下来想走两步，听见一个声音：“不能停，慢慢跑，慢慢跑。”

是周霈跟着自己陪跑，秦双嘴角向下扯出一个笑，甩开臂弯，又稳住了身子。途径班级区域，听见全班同学大喊着秦双加油，她像是有了莫大的力量，紧盯着前面人的脖颈，慢慢超了上去。接连超了几个，她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呼气反倒没那么急促了，远远看见同桌在和自己招手，孙攀也在那里，深邃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

秦双在心里一遍遍给自己鼓劲儿：

“一定不能倒数第一！”她步幅大了几步。

“一定不能倒数第二！”她频率快了几分。

“一定不能……”还没默念完，全场突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原来是荧光黄冲刺加速了。她身体舒展，昂着头阔步向前，姿态如开始起跑的那五十米一样。说来也巧，秦双在此刻略感轻松，刚刚塞在胸腔的海绵好像变成了化掉的棉花糖，呼吸频率变得流畅。她脑子一片空白，换着步子狂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