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吏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见几人的脸色各种难看,忙讨好的对主事大人说,
“大人有所不知,这些都是咱们刑部自己养的,王大人平日里喜欢**肉还是肥肉,到时候告诉小的们一声,提前给大人您留好。”
王伯安捻了捻碍事的胡子,故作惊讶的问道:“可是,要养这么多的豕,咱们刑部平常拿什么来喂它们?”
小吏如实作答,“这个好办,给每个犯人少吃点,就足够咱们刑部养这些了。”
小吏对主事脸上的愠色浑然不觉,还得意洋洋的等着主事夸奖,毕竟这件事在刑部,早就不是什么秘密,没想到王主事突然冷冷的问了一句,
“你把给人吃的东西喂了它们,那人要是饿死了该怎么办?”
后知后觉的小吏突然觉得周围空气温度骤降,不由在心底打了个哆嗦,声音也变小了几分,如实说道:
“回大人,那些犯人少吃点,一时半会儿的也饿不死,反正他们大多数人都判了重罪,早晚也都得死在牢里......”
最后两个字刚说出口,他立马就后悔了,因为主事大人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从眼里飞出来的铁钉子,想当场把他钉在猪圈上!
“刑部乃是我大明朝最严明的地方,岂容尔等在此胡言乱语!就是因为你们黑了心肝,才让关在这里的人命轻贱至此,许多人等不到提审就病死在狱中,早听说你们一贯打着刑部的幌子在狱里作威作福,薄凉到如此地步,还妄图用这些东西来贿赂本官,着实可恨!”
小吏眼瞅着一旁的白衣公子频频点头,总算是听明白了王大人的意思,这王王大人心里什么不明白,上面的官儿他得罪不起,可不就只能拿自己充当那只吓唬猴儿的鸡,今儿这是非要把自己当场给办了不可!
他当下赶紧扑通跪地磕头捣蒜,
“王大人,王大人明鉴,小的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刑部私自养这些家畜,大人您可怜小的就是一个当差的,实在是谁都得罪不起,身不由己啊,大人!”
王伯安懒得看他,却也没继续为难他,恍若有所思,又开口道:
“你如此一说,倒也可信,今日本官就给你做主,只要你说出是谁指使你做的这些事儿,你之前做的那些,本官可以既往不咎!”
沐清看得出来,这小吏眼看就快要哭出来了,估计现在正在心里狠狠扇自己大嘴巴子呢!
小吏此刻确实在心里叫苦连天,“让你再多嘴!多嘴!这不是作死呢吗?我敢告哪一个?哪一个随便动动手指头都能灭了我,这王大人今天不仅要杀鸡,可能还要训猴儿!要命了!”
他当下痛哭流涕的说道:
“王大人,您还是罚我一顿板子吧,实在不行就多罚几顿,只是您千万别撵小的走,小的今后给您当牛做马,您可怜小的堂上有父母,家中有妻儿,都等着这点薄俸过活,小的实在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这样的回答,几人早就料到了,王伯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个俊面儒生此刻看上去却像一座巍峨青山,压得地上那个小吏喘不上气来,
“既然如此,那就去把牢里的狱吏都叫过来,一起把这里给拆了,今后若再有人行这越矩不道之事,你需速速前来报与本官,其他狱卒再有无端虐待犯人的事儿,你也都记下来告诉本官!”
剧情翻转的如此之快,小狱卒一时全懵了,直到看见王大人身边的白衣公子正在冲自己笑,才相信自己并未听错,
“难道这王大人折腾了半天,就只是为了让大牢里的那些犯人今后能过得好些,这又是为何?非亲非故的关心他们作甚?”
王伯安的心中也在盘算,“人生来贪婪自私,更何况这些小吏又常年在这种阴暗的地方,恐怕人心早已扭曲,左右自己最近常住在这里,倒是可以时常将这些小吏聚在一起,慢慢教导,嗯,就像樗公子教沐清那般,先从抄书开始!”
小吏此刻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要去抄书的这个“噩耗”,赶紧带着一帮狱卒,风卷残云地把猪圈给拆了个七零八落,手里摁着一头小猪问道:“王大人,这些该如何处理?”
他心里盘算着一会儿保准得送到王大人的府上去,不想却听那王大人慢悠悠的说道:
“你们几个人平日里也多有劳累,这些就由你给兄弟几人分了吧,今后牢中不管大小事务,再被本官发现有行为不端者,立刻赶出刑部!”
小狱卒简直是默默无言两眼泪,感谢爹妈给自己生了一副结实的心肝,才没在被刚才的王大人吓破了胆!如今幸福说来就来,就连王大人那张冷脸都顿时“美艳”了几分,
“这他娘/的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好官?怎么突然浑身有种通体舒透的感觉!太痛快了,就像下了三个月的连阴雨天终于看见了太阳!”
刑部里其他几个管事听闻了此事,都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毕竟谁也不想因为几块猪肉,就暴露了自己那一身的肥膘,得罪了那个书呆子,能有什么好处?他此番没有借题发挥,就算他还识相!
王伯安几乎吃睡都在刑部,将自己看到的所有有疑点的案子全都翻阅了一遍,不难发现其中有不少猫腻,“代人受过!突然暴毙!”
诸如此类让他深锁起眉头,没注意小狱卒已经带着白永年走了进来,一进来就调侃他道:
“王大人,这么辛苦,连家都不回了么?”
“永年......”
“嗯,我来探望探望我们王大人,随便替沐清那家伙捎封信,现在她与樗公子已经离开京城了。”
王伯安立马放下手中的案牍,“已经走了吗?昨日他们还刚刚来过?”
白永年:“啊?可就不是专门来看了看你吗?信送到了,等下我也该回江南了。”
王伯安:“……”
下一秒,小狱卒一脸微笑的看着自家大人拉起送信那人,头也不回的夺门而去,麻利的替大人收拾起桌案上的东西,心道:
“我们家大人不愧是人口称颂的青年才俊,干起什么来都这么的雷厉风行!”
一回到府中,伯安就直奔沐清的书房,“破门”而入,发现屋里只有一个正在认真睡觉的道梅道长,这才相信,沐清她们真的离开了。
一时间百感交集,盯着手中的书信沉默不语。
信封上的字体洒脱有力,意态跌宕,一看就是沐清的亲笔狂草,伯安带着信回到自己的屋中,才小心翼翼的将其打开,
伯安径启者:“今天下之弊,谓之学仁者之弊?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刑部主事非汝所属,平冤昭雪寸心可表,兄长为国殚精竭虑,沐清随师尊赴滇,救治灾民,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书信一封,兄长勿念。”
道安,沐清手肃。
伯安轻轻折起了书信,压在袖中,低声轻骂道:“假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