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凤与汪前集坐而论道，不知东方之既白。
期间华年有插嘴问起去鸿羽找什么人，如何探寻九重天，汪前集只是一笑置之，却不再对此多言。
之后汪前集又请求了杨小凤一事，因为汪前集修“三作揖一叩首”大半辈子，在其中的造诣堪称登峰造极，同时因为侍奉天道沾染命数，死后必化身精怪。
是故汪前集求杨小凤将之尸身焚毁，并且眼中蕴含深意的对着杨小凤说，他日杨小凤若是要去那海无涯中的鸿羽成均时，将他的骨灰倾入“玄洞”即可。
杨小凤欣然应允，汪前集最后一句话是：
道不同，不相为谋。
老身某些话说不出，其中禁制仙上也无法探查。
但是仙上若到了鸿羽成均，切记要处处小心。
之后汪前集就地坐化，焚烧之时骨骼燃尽却隐隐约约有仙乐缭绕。
大抵是寒冬已至，亦或是深城中高卫两豪强之事已经被官府知晓，深城内倒是还没有行人外出，也没人进城。
杨小凤命周枚愠打开窍门运行玄玉功，而后他的念力如潺潺流水在周枚愠体内流动着，周枚愠一时间无比舒畅，仿佛有人在对他伐毛洗髓一般。
特别是双手，玄玉功的修行本是无比炙热，又伴有阴冷，加上他念力属性修行道路偏颇，本就如同生铁一般粗糙，结果杨小凤的梳理，双手手掌的外显特征，即手如同羊脂软玉般的润泽消失了，变得和普通人一模一样。
周枚愠既惊又喜，喜的是全身气息收敛，外放外显的特征不在，隐隐约约有种玄玉功修至大成才有的返璞归真之状态。
他惊的是杨小凤所为太过细腻，似乎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自己的念力运行已经体质等等周枚愠形容不出来的东西，同时他隐隐约约好像知道对方真正的念力属性是什么了，正在那层迷雾要被拨开的时候……
“集中精神，现在我要焚去你今夜的某些记忆。本是不打算这样做的，可是你们听到了九重天的事，以你们目前的实力，如果留有这种记忆几乎就等同于自寻死路。”杨小凤沉声说道。
随即他便相继擦除了二人的某些记忆，并且对周枚愠的某些记忆进行了嫁接。
其中自然是有副作用的，也就是在三个时辰内，被嫁接记忆的人会在某种程度上如同牙牙学语的稚童，在这三个时辰中旁人的某些行为和话语都会被认定为真理，奉为圭臬。
是以如今的周枚愠“突然”就知道对方是救下自己性命的齐王世子和好哥哥华年，从来就没听说过什么“凤起沧溟水”。
华年只是被擦除记忆，除了头微微晕眩倒也没什么。
华年也不顾一旁痴傻的周枚愠，好奇的对着杨小凤问道：“凤哥，接下来干什么去？”
“先去景阳，再去鸿羽成均。”杨小凤说罢又拿出一个似乎是冰晶结成的玉扳指，上面雕着栩栩如生兽纹，触手却没有一丝寒意倒是颇为温润。
只见他戴上玉扳指轻轻摩挲着，又在其中雕刻兽纹的独角处用力按下，独角从凸起变得凹陷，其中一道亮光化形而出。
那道亮光化作一通体黑色的兽，它头部有着紫色独角，长寸许；眼睛大而透彻如水晶一般，脖子一圈都是青黑色的细鳞，鳞甲的纹路遍布全身；两脊傍一直到尾部各有如豆子似的肉粒，共生有八足，状似牛蹄。
正是那天赐神兽麒麟的后代变种紫麒麟，华年一见着这紫麒麟，兴冲冲的跑上去摸着紫麒麟下巴的绒毛，开心的呼唤着：“紫菀！”
他与名为紫菀的紫麒麟嬉戏玩耍片刻，紫菀拉起了杨小凤唤出的马车，三个人都进了马车中去。
马车中空间颇大，其中似乎再进入三四个人也绰绰有余，但是在外部看却似乎最多只能挤得下两三个瘦子。主位上还摆着一个不小的桌子，似乎主人常常在此用食。
坐定之后，华年这才面色难看的问道：“这就要去鸿羽成均了吗？”
看着他面露难色，杨小凤捏了捏他的小圆脸，笑道：“我也去。”
华年也不过问杨小凤为何改了主意，但是听闻凤哥也一同去，眉头便舒缓开了。
这紫麒麟是一种妖兽，品相极高的妖兽，既是“马夫”，又是保镖。
在冰天雪地中行起来也是快过凡驹，竟然不到半日就快到并州首府晋阳了。
车里面，杨小凤面前摆放着一些糕点和封盖着的杯子，看不清杯中是什么酒。
三人一边吃着喝着，一边聊起来晋阳之行。
其实也就是杨小凤和华年在说着，周枚愠光顾着吃。
“凤哥，你打算怎么安置小聋蛋呢？”华年眨巴眨巴眼睛问道。
“倒不如问问他自己怎么想的。”说罢杨小凤看向周枚愠。
周枚愠嘴里面塞满了又脆又不粘牙还十分香甜的糕点，吞下去吧，吞不完，吐也不太好，一时间支支吾吾的竟然是把自己给噎住了。
逗得一旁两人哈哈大笑，华年忙给他递上杯清水。周枚愠“吨吨吨”的灌着水，喝的太急，加上吃的太多，一时间从噎住变得些许反胃竟然是要吐出来了。
他可不敢把这车里面给糟蹋了，更舍不得嘴里面的吃食，这些玩意儿可都是铜板啊！便硬生生的把要吐出来的事物又强行给吞回去了。
华年和杨小凤两个人大惊失色，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汉子还有这般能耐。
经过一场闹剧之后，周枚愠开口说道：“我能跟着殿下你们也去鸿羽成均吗？”
华年揉揉下巴，当即问道：“凤哥，鸿羽成均收他这个年纪的学生吗？”
杨小凤认真思考片刻说道：“鸿羽成均倒是不太讲究年龄这方面，前些年听说有位老书生年过花甲，开了悟还是被鸿羽成均收下了。想来你不过四十多岁，加上有念术基础，应该是不难的。”
周枚愠刚要说话，却慢过刚点了点头才说话的华年，华年说道：“那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吧，鸿羽成均还不错嘛！竟然对学生算得上是一视同仁，并不歧视年纪大还比较笨的学生，那句话叫什么来着？有教无类！对，有教无类！”
然后看见周枚愠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怎么了小聋蛋？你也觉得了不起是吧？我记得之前你说你们吹月楼三十岁以后就不可以学习了？相比之下鸿羽成均是好学校呀！”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杨小凤说要一同去鸿羽成均之后，华年不仅不再排斥，反而隐隐约约觉得鸿羽是天底下一顶一的好地方了。
“我……我去年才满三十岁。”周枚愠小心翼翼的说道。
杨小凤和华年又一次大惊失色，看着他的头发，两个人交换着眼神，似乎难以置信，但是已经非常了解周枚愠的为人，又不得不信……
谈话之间，就已经到了晋阳府外。
杨小凤刚才已经在车中换了身衣裳，此时他身穿乌黑色哆罗呢狐皮袄子，外面罩一件海龙皮短身隼膀褂，不仅束了腰还束起头发，又披上了玉针蓑，倒是依然未曾饰玉在身，脚上穿起天云棠屐。
入城处，守城的将士按照惯例需要查看内部，不过看着马车的不凡与拉车的异兽，将士们自然知道来人不凡。
其实作为离鸿羽成均在凡地十二州最近的门户，达官贵人，王侯将相之类的各色人士，来晋阳中转的人其实不少。
通常这种情况下，将士们也不准备上前去查看，只需要来人派一个仆人亮一亮手信令牌之类的物事。
这样做倒是有几个好处，一是来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便可以很快通知那些官员，防止怠慢了大人物们；再则，也能防止绝大部分有歹意的人混进来，到时候有人大人物们的背书，就怪不得这些小卒子身上了。
不得不说，即使是守城门这样似乎简单的事儿，也需要有经验有眼力又包含着原则。
华年做这些事也是驾轻就熟，但是这次却叫上了周枚愠一起，周枚愠摸不着头脑，华年意味深长的对着他说：
“以后这些事要慢慢交给你来做了，好好看，好好学，年轻人多学点没坏处。”
周枚愠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并且主动开口说道：“刚才在马车里面，好哥哥你讲过很多个故事，我发现那些故事都有一个同样的道理，学无先后，达者为师！”
杨小凤在一旁绷着脸，心道，哪里是你发现的呀！华年这小子每讲一遍故事就给你总结一遍，每讲一遍就总结一遍，倒是把这深深刻进你脑子里，变成你自己“发现”的知识了。
三人理所应当的过了城门，华年出示的信物也只是较为豪富颇沾朝堂的身份，自然是不能亮出齐王世子的身份来，不然莫说晋阳府，便是整个并州大大小小的官员怕是都要来“接驾”了。毕竟如果讨了传闻中那位，只凭喜乐不学无术的齐王世子的欢心，被召进梁地青帝城中几乎比得上进了白玉京一般，从此青云直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