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的结束意味着文理分科和班级重组,大家便自发提出想一起吃个散伙饭。余白纠结了一下,她不喜欢人多的热闹场合,但她似乎觉得有好好做一次告别的必要,与其说是告别那些可能不在同一个楼层、很难再碰到的同学,不如说是告别自己挥汗如雨的高一。
林若梅的车停在饭店门口,余白听到保险锁弹起的声音,刚把手放上车把,便听到林若梅叮嘱,“哎,白白你早点回来,要是他们去KTV的话,你别跟着去!还有那个……”
余白摆出无辜的眼神,“妈,这些话你今天早晨和昨天晚上都说过了啦!你放心,我会早点回家的。”
余白下了车,不经意耸了耸肩。
餐桌上,余白低头猛吃,她发现在场的许多同学,她好像还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王也突然站起走向余白,“余白,听说你爸爸的公司快上市了!我敬你一杯,祝贺你!”
余白一脸茫然,她竟然从同学口中得知了爸爸公司要上市的消息!爸爸的小公司已经具备了上市的条件了吗?余白有点不敢相信。她猛然想起,王也的爸爸好像是在爸爸的“余晖科技”工作。
“谢谢你!”余白尴尬地抿了一口杯中的红酒。
王也却不买账,“余白,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看在我们同学了这么多年,爸爸又是同事的份儿上,怎么也得干了吧?”
余白望向易尘,她的老同桌,那堆男生中自己最熟悉的那个,似乎在发出求救的信号。她的眼睛似乎在说,“易尘,帮我劝劝那帮男生,别再敬酒了!”易尘眼珠子骨碌转着,却并不起身,一副看客心态,任由事态的发展。
余白掩饰不住内心的失望,举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其他的同学开始起哄,纷纷嚷嚷着
“苟富贵,无相忘!”
“敬余白,敬我们逝去的高一!”
一个个开始单独敬酒。余白有些招架不住了,但已经喝了A同学的,又不能够拒绝B同学了。余白苦笑,这明明就是王也给她摆的局。
敬酒终于告一段落,沉默良久的王也笑道,“大伙儿说,这顿散伙饭便让余大小姐请我们吧!”
“对啊!对啊!”大家开始起哄。
余白有些局促,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带够钱,她习惯出门带几百块钱的现金。余白犹豫了一下,拿起手包往收银台走去,“13号桌买单。”
“一共是610元。”
余白一把取出钱包里面的所有纸钞,数了数发现只有350块,她冲着前台收银员憨笑,“姐姐,还差那个260块,我明天给你送过来可以吗?你不放心的话,我留个我家的电话号码。”
“哎呦喂,我们富甲一方的余大小姐居然如此窘迫哈?”余白回头,看到易尘浮夸的表情。
“喂!带钱没!”余白问道。
“借钱至少要态度端正,喊声’帅哥‘好吗?”易尘痞痞地笑。
“帅哥,帮帮忙,借260块给我呗!”余白放下高冷的身段央求道。
“可是一般男生出门都不带钱。”易尘邪魅地笑。
余白瞪了他一眼,转过头和前台服务员说,“我把电话号码写在哪里?您放心,我爸爸是’余晖科技‘的董事长,我不会赖账的。”
年轻的服务员难得遇到这种情况,她暗想,“董事长千金?不是应该潇洒地刷卡走人吗?”
易尘从裤兜里掏出几张纸币,数了数,递给服务员,“漂亮姐姐,250块钱行吗,我没有另外的10块钱了。”服务员笑着点点头默许。
余白感激地望着易尘,“易尘同学,你家住哪?如果顺路的话能不能到我家拿一下钱?”
“余白,你是’书呆子‘吧。同桌一年了都不知道我住哪?武进区青普街11号。”余白不喜欢被叫做“书呆子”,尤其是林若梅,但她今天却意外地并不感到生气。
“那不巧,还真是不太顺路呢!和我家是南辕北辙,而且还蛮远的。那我明天把钱送到你家吧!”
“不用麻烦!就当我们一起请客好了!”易尘没等余白回答,便自顾自走开了。
余白心中扬起一阵感动,“易尘就是嘴巴坏了点,其实他是个好人。”余白一时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就用了“好人”这种笼统的说法,她在心里暗骂自己,“余白,搞什么,好人和坏人的评价是幼儿园小朋友才用的好不好?”
余白走出饭店,才想起自己似乎已经没有坐计程车回家的钱了。作为路痴的她左右张望,眼中露出惊喜的神色,“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爸爸的公司就在附近啊!”
她凭着一点点的方向感,左转,直走,右转,来到了西宁街上的一幢办公楼前。“余晖科技!YES!本路痴居然找到了啊啊啊!”余白走过她最讨厌之一的旋转门,来到前台,“您好!我有事找余董事长!”
“请问你有预约吗?”
余白一脸黑线,什么时候找余晖还需要预约了?
算了,余白灵机一动,“我找吴秘书,请帮我拨下他的电话?”
“好的,您稍等”,前台小姐一脸恭敬,余白微笑,在心里记下,准备在余晖面前夸赞前台优质的待客服务。
“小吴哥哥,我是余白。我在一楼前台呢,遇到点小麻烦嘿嘿……”
前台小姐接过余白递来的话筒,微笑着说,“原来您是余白小姐啊!公司员工都知道您的名字,见过您的却不多呢!”
余白有些惊讶,“实不相瞒,我还是第一次来爸爸的公司。”
“余白,董事长在开会呢。你找他有事?”吴秘书风风火火地来了。
“啊!小吴哥哥!我不找他,我找你。刚在旁边吃了个散伙饭,没钱打车回家,借我点钱呗。”
“说什么呢,我送你回家!”
“你不在忙吗?走得开吗?”余白有些顾虑。
“不忙,和你爸爸比起来我可是大闲人。你第一次来公司,我带你参观一下?”
余白收回四处打量的目光,不好意思地笑笑,“哈哈!我的好奇心被你发现了。正好看看有没有人偷懒!走吧!”
余白不得不承认自己低估了余晖的能力,大楼的八层办公楼居然全部隶属于余晖科技。余白隐约了解到公司从事的领域是人工智能,她曾在网上查阅过一些相关的资料,不过她看到紧锣密鼓、头也不抬的程序员和满屏看不懂的代码、符号、图像,才知道自己对于人工智能的了解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现在余晖这么厉害了啊!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想当年,他还是广兴的小员工的时候,可没少受我妈的气。”余白感慨万分。
“那是,我们公司最近要上市了。小领导你多来视察视察,多给我们提些宝贵建议啊!”小吴忍不住皮一下。
“对哦,你专业分流的时候选了文科还是理科啊?”小吴好奇地问。
“理科,并且我现在对人工智能产生了那么点点兴趣。”余白微笑着说。
不知不觉逛到了会议室区,余白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回头就想走,却被那个洪亮而亲切的声音叫住。余白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大大方方地站直了,“爸爸”。她对着余晖身后的一群“黑西装”鞠了一躬,“各位伯伯、叔叔们,下午好!”
余白立刻感受到无数双眼睛在打量自己,同时她机灵的小眼睛也在观察对面一群人,她最大的发现就是自己可能把其中一部分人叫老了。下次应该这样打招呼,“伯伯、叔叔、哥哥们好”,余白暗暗记下。
“黑西装”中有人打破了沉闷,“余小姐不愧是品学兼优的高材生啊!举止谈吐得体自然,颇有董事长的风范啊!”
余白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伯伯您谬赞了!我第一次来公司,发现前台的姐姐尽职尽责,三楼的程序员们分秒必争,你们最近一定紧锣密鼓地忙公司上市的事情吧?你们要多注意身体啊!”余白话音刚落,“黑西装”中传出窃窃私语声。
“余小姐,我可以向你借一下初三的英语书吗?我儿子开学升初三,我想让他假期先预习起来,争取做你一样的学霸!”
余白心想,“又来一个夸我学霸的。”嘴上却说,“学霸不敢当,我只是比较认真罢了,’勤能补拙,笨鸟先飞‘嘛!好的,叔叔。我回去就找找,找到让爸爸带给您。”
“余小姐!”余晖突然咳嗽了一声,那人便不作声了,余白打量着人群,饶有兴味想分辨声音来自哪一位。
“白白啊,就是过来看看爸爸的公司吗?”余晖终于开口。
“哦,我和同学们一起吃了高一散伙饭,于是就顺路来看看,现在要借用你的小吴哥哥送我回家了,爸爸再见!大家再见!”余白说完转身就走。
小吴赶紧跟上余白,“余白!你真的让我刮目相看呐!明天全公司都会知道我们的董事长千金不但才华横溢,花容月貌,还是个厉害角色呢。”
余白吐吐舌头,“董事长千金?刚刚差点付不起饭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