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前,那时的花沧岚还只是个六岁的小萝卜头,整日里只知道围在娘亲身边嚷嚷着要放纸鸢。
而花夫人每次都会摸着他的小脑袋,温婉而笑,十分有耐心。她隔个几日便会亲自动手拿宣纸和竹子给花沧岚做各种样式的纸鸢。昨日放的是燕子,今日是兔子,明日又会是碧空最常见的毒物蜈蚣。
那时的花沧岚跟寻常百姓家的孩子一样,因为有娘亲护着,不用跟其他仙城的少城主一样两三岁就去学术法,加上花家除了传统术法还需学制毒,这对一个容易走神的孩子来说无疑是致命的,而在花家的族谱中,因此早早离世的也不少。
花夫人心疼儿子,便说服了花容善等花沧岚六岁后再去学术法和制毒。所以在花沧岚六岁以前,他的生活是无忧无虑,天真自在的,他觉得只要有娘亲在,那他便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孩子。
然而,花容善作为一城之主,对儿子抱有很大的期望。只是他忙于政务和制毒,时常十天半月见不着儿子。每次见到儿子,却又看到他手里抱着个纸鸢,心思全在玩闹上,根本没个少城主该有的模样。
小花沧岚每次见到爹爹,便举着纸鸢,蹬着小短腿跑去,扯着花容善的衣角,奶声奶气地说道:“爹爹陪我放纸鸢,爹爹陪我放纸鸢!”
虽然很少见爹爹,但小花沧岚对爹爹却并不陌生。花夫人时常会抱着他,像讲神话故事一般,讲述着花容善过去的事迹。
“爹爹好厉害!以后我也要成为像爹爹一样厉害的人!”说着,小花沧岚还会从花夫人的怀中“滚”下来,学着仙宫里仙童练武的样子,有模有样地扎起马步,嘴里“嘿哈嘿哈”地念叨。
但花容善只觉得自己的儿子被花夫人宠坏。其他城的少城主在这个年纪早就已经掌握基本术法,资质高一些的已开始修习剑道。再看看自家儿子,天天只知道放纸鸢!
花容善一把揪起小花沧岚就往练室走,任由小花沧岚怎么哭喊挣脱都没用。
小花沧岚被关了起来,花容善让花家的几位长老轮流看守着他,教他术法和制毒。为了赶上别人,小花沧岚被没日没夜的逼着学习。
花容善更是给他制定了进度,若是到期限没有完成,不仅要饿上一天,还要被关进百毒箱中,面对已经没了行动能力,但却意识清醒的百种毒物。
被惩罚时,就算肚子很饿,但小花沧岚却不敢动,他紧紧抱住自己,缩在了一起。一个大人高度的百毒箱,对他来说,就像是地狱。里面没有灯火,只有毒物翻着绿光的眼睛和它们散发出的腥味恶臭。它们有的被砍去了四肢,有的被直接钉在了百毒箱上。原本都是林中一招便能致命的霸主,许久未见活人,一见到小花沧岚,它们个个昂起脑袋,露出毒牙,摆动毒尾,发出阵阵阴森的响声。
“娘!救我!娘——”小花沧岚拼命地喊,喊到声音沙哑。
花夫人被拦在练室门外,听着儿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她觉得心都要碎了。
她不是没去求过花容善,但花容善却再也听不进她的话,只觉得她的心软会害了儿子,将他宠成一个废人。
突然,练室里没了动静。花夫人像是疯了一般挣脱开守门的家仆,冲进去打开百毒箱。
她手一挥,撒下白色粉末,那些原本还气焰嚣张的毒物一下子昏死过去。
花夫人抱起已经吓晕过去的小花沧岚。软软柔柔的小身子冰冷无比,应是粉嫩的小脸也毫无血色。
花夫人抱着小花沧岚痛苦,她抱着他跪在花容善面前。
“岚儿还这么小,他怎么受得了百毒箱啊?”
花容善看着花夫人怀中脸色苍白,整个人蜷缩在一起的小花沧岚,眼中也有不忍。
“百毒箱……就先免了,但该罚的还是要罚。你也是,练室有家仆和长老,你就别操心了。”花容善将花夫人扶起,心疼地看着她,替她擦拭脸上的泪痕。
自那之后,百毒箱就再也没出现在练室中过。一是因为花容善的承诺,二也是因为小花沧岚上次被吓得够呛,对功课更加不敢懈怠。
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
小花沧岚在跟着长老学制毒时,不小心误食了一种泛着甘甜清香的慢性毒草。被发现他中毒时,已是三天后,毒性已经开始在全身蔓延。
花夫人连夜亲自带人上千枯山寻百草制炼解药。幸好,小花沧岚所中之毒并不致命,只是会让人经络麻痹,在喝下解药后很快便醒来。
花夫人在他醒后,拿出一只小巧的花纹银环,给他戴在了左耳垂上。
“我们岚儿戴上了这个银环,以后要是不小心跟这次一样误食了毒物,银环就会变成黑色,这样,娘看见了,便会立即给我家岚儿解毒。”
虽然这次无性命之忧,但花夫人心中却依旧忐忑不安。毕竟,花家以制毒术闻名不凡世,花沧岚作为少城主,以后将接触更多的毒物。他现在还小,对那些花花绿绿的毒物难免有好奇心,而且不少毒花毒草毒果子外表美艳不说,还散发着诱人的香甜,若是以后再误食,有了银环,她就能第一时间替儿子解毒。
眼看就要到小花沧岚七岁生辰,花夫人正在房里给儿子做一个锦鲤的纸鸢。她不求儿子将来是否在仙世中有名号有威望,她只希望儿子能同海里的鱼儿一般,无拘无束,自在享乐便好。
花容善行色匆匆,推门进来,一把拉住花夫人,神色欣喜,道:“夫人,找到了!”
花夫人脸色一沉,眼底涟漪波动,问道:“什么?”
花容善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石盒,打开后,一块看似普通的石头躺在里面。
“蠖佛!”
仔细看那块石头,石头是普通石头,但石头表面有一层晶莹的粘液,这,便是古书中记载的一种剧毒之物蠖佛身上的粘液。这是花容善找了二十年之久的剧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