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信啊?这种谎话三岁小孩都不会信。”九三被带到下院安顿,颜翩跹才问。
“既然三岁小孩都不信,他为什么要编这种不着边的谎?”梁最反问。
颜翩跹憋了口气,想想九三入魔似的样子:“他傻呗。”
“那就当养个傻子。”梁最摸了摸下巴,玩味一笑:“挺刺激。”
颜翩跹:“最殿下,当心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的。”
“哦?”梁最挑眉,“那更刺激了。”
颜翩跹:“……”
夜已深,梁最坐在榻前泡脚,沾着水珠的脚闲来无事踩踩水,溅出一地。
“他怎么样?”
“很老实,只要了一套衣服换上,擦洗后就熄了灯。”白芷禀报。
梁最一脚砸落,水花跃溅。
“殿下要是不放心,我今夜就去试试他的底子。”
“别去,”梁最摇头,“他跟了我一路,想来身手不在你之下。”
竟有此事?
白芷肃容,惭愧跪地:“属下无能。”竟半点都没察觉。
“与你无关,他不是说功夫都是我教的吗。”梁最玩味一笑,握着脖子上龙珏摸了摸,这梦里得来的便宜徒弟倒是出息。
不过这种天方夜谭白芷自然不信:“那属下亲自监视,一定不让他有可乘之机。”
“他乘机做什么?”
梁最这可把白芷问住了。
“这儿既不是我府邸,也没什么财帛,顶多一个我,他还错过了最佳行刺时机。”她摆摆手,两只脚蹬出水面:“让护龙卫歇了吧,明儿再说。”
梁最倒在榻上扯下帷帐。
下院。
九三因为终于见到梁最,还是那样年轻又意气风发的陛下,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在榻上翻了两下,竟然真的沉沉睡去。
现在的梁最,不需要任何人守护,她自己,就是一方至强者。
好梦不过一个多时辰。
九三翻起身,夜窗下几声虫鸣衬得里外更加寂静。
他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换上那身灰衣黑鞋,虫鸣一寂,他的身影出现在屋外回廊下。
檐上抱剑假寐的白芷蓦地睁开眼,瞄着那身形,犹如狩猎的野兽般一动不动。
她倒想看看洛歧的真面目。
灰衣少年显然有些营养不良,瘦弱得连影子都拉得格外长,但白芷注意到即便如此,洛歧每次落脚的地方都足以掩藏住一切,包括影子。
这个少年绝对受过严格的训练。
不比护龙卫的差。
白芷心中断定,脸色不由难看,殿下说他的身手不在自己之下,可她瞧着洛歧脚步虚浮显然内劲不足,说不定根本没什么内劲。
这样的人,靠身法取巧罢了。
她有了跃跃欲试的冲动。
九三躲开巡逻岗哨,凌空一翻,越过外墙内侧暗桩,灵巧如猴子般跃上墙沿,但这次他没有迅速移动而是微微偏头:“别送了。”
白芷咬牙,走出遮掩身形的墙角:“你好大的胆子!”
九三此刻冷若冰山,多一句话都欠奉:“别让闲杂人吵殿下休息。”
“你……”白芷还没说完九三就跃下房檐,她也想躲过暗桩攀上墙沿,却忽然听到墙外一阵马蹄嘶鸣,卫寒的声音在外侧响起:“是他,追!”
马蹄声随之远去,白芷僵硬地看了眼旁侧角门,卫寒的一队方才差点就进府了又被洛歧引走。
她表情古怪地回到主院。
梁最还在房中休息,白芷正想叩门禀报这件事,耳边忽然响起那句低沉有力的“别吵殿下休息”,鬼使神差地,她竟真没叫醒梁最而是脚下一拐叩响了颜翩跹的房门。
“颜姑娘,您看这事……”
颜翩跹打着哈欠听完,苦大仇深地看着她:“那小子心疼梁最,你就不能心疼心疼我吗?大晚上的,我招谁惹谁了……”她嘭地关上房门。
白芷哑然,还想再敲门又不好意思地放下手,索性抱着剑坐在梁最门前打瞌睡。
鸡鸣的第一声,熹微晨光映得眼前金灿灿一片。
一身寒气简直能冻死人的卫寒气冲冲地跨进院子,远远就道:“护龙卫四队长卫寒,求见殿下!”他这一嗓子可把白芷气坏了:“嚷什么!殿下睡着呢,有事卯时再禀!”
卫寒瞪大眼:“殿……殿下说的?”
殿下从前严令他们不得延误军情,所以不论梁最是睡是醒,都要及时禀报。
白芷张张嘴,她什么时候跟洛歧统一阵线了?
“你少废话,”白芷没好气地熊他一句,又十分复杂地问:“人没抓到吧?”
“你怎么知道?”
卫寒懵了,白芷什么时候跟殿下一样料事如神了?
白芷哼了声,就知道是这样。
“人家是故意溜了你一晚上!”白芷想到洛歧的动机却是气不起来,挥挥手:“算了算了,事情太复杂,你还是等殿下起了再禀报吧。”
卫寒一头雾水,待看到院门前立着的九三时,脸都绿了:“你,你怎么在这儿?!”要不是在殿下院中,他就要拔剑了!
九三目不斜视地进门,朝房门拱手行礼:“给殿下请安。”
五更的梆子声刚好响起。
屋里梁最允人进门伺候梳洗。
卯时整,收拾停当的梁最殿下走出房门迎面就撞上卫寒杀气腾腾的脸,一旁则是恭恭敬敬给她叩头请安的九三。
又是私奴的规矩?
卫寒眼睛都要瞪出眼眶,“殿下!”他委屈地看着梁最,仿佛受到了极大的背叛:“他是凶手啊!”
梁最扫了眼旁边额头点地并不急于辩解的九三,十分镇静地点头:“起来说。”
她转身进屋,九三跟着进去,一眼都没给旁人。
卫寒还在急火攻心,莽牛似得要冲进去,白芷怕他闯祸拽了一把:“好好说,或许另有隐情。”
“你怎么帮他说话?!”卫寒怒从中来,“他就是郑城的枭首逃奴,还在茶舍大开杀戒,我亲眼所见!”
白芷错愕着松了手,卫寒冲进去都不用开口,门前那声大嗓门别说梁最,咬着苹果进门的颜翩跹都听得一清二楚。
“哟,还真是你啊。”颜翩跹笑嘻嘻道。
昨儿夜里一连串的事,她和梁最都能猜个大概。
以护龙卫身份入城之人和“盗取”龙珏的人怕是同一个,而护龙卫近日只有卫寒一支在外,所以这个叫洛歧的少年集疑点于一身,想必来历非常。
若是卫寒今日不能回来,梁最或许会怀疑是洛歧杀了四队所有人,但卫寒好整以暇地出现,恰恰证明了洛歧行事另有隐情。
“说吧,给你机会了。”颜翩跹越过站在一旁的九三,凑到梁最身边坐着啃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