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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章台柳(1)

——〔清〕佚名撰

§§§第一回

李侠士豪情赠骑

唐明皇御幸春游

词曰:

华堂春色浓于酒,花插盈头杯在手。百年三万六千场,人世难逢开笑口。青天高明闲搔首,眼底英雄谁更有?试歌垂柳觅章台,昔日青青今在否?

右调《玉楼春》

李王孙仙游浊世,许中丞义合良缘。

柳夫人章台名擅,韩君平禁苑诗传。

话说唐朝天宝年间,有一才子,姓韩名翊字君平,本贯邓州南阳人氏。生得颜如宋玉,貌似潘安,儒雅风流,性情洒落,胞藏五车之书,口擅八叉之技。学压班马,才冲斗牛。但家室萧条,尚未婚配。只为应试礼部,因而流寓京师。橐囊已空,衣食莫给。幸遇长安城中一个李王孙,散财结客,置驿邀宾。犹如孟尝君,不亚孔北海。与韩生萍水相逢,却相交甚契。但他的真名真姓,总不肯道出,一概称为李王孙。大约是有托而逃的光景,韩生亦不能深究,惟有朝朝把臂,日日谈心,总不厌倦。一日,当二月中旬,春和景丽,残梅洒雪,细柳餐风,意欲约李王孙携他家乐,郊外一游。恰好李生来访,让至斋中,分宾主坐定。韩生道:“小弟蒙兄矜爱,诸般周济,高厚之德,何以报之。”李生道:“我们义气相投,斯文契合,另是一种神交,岂同那世上一等悭酸的,惟知锦上添花,谁肯雪里送炭。以后这些感激套话,韩兄再不要提起,才是吾辈相处哩。此时花朝在迩,风景渐和,欲到春郊闲游,一开吟兴如何?”韩生道:“正有此心,至期敬当如约。”李生道:“韩兄,你抱此才学,不久待诏金门。但这时节,内廷专宠,边将擅兵,眼见天下多事了。你既学成文武器,自当卖与帝王家。但不知遇主何年,不胜翘望。”正说话间,忽见小伺牵一骏马,向李生道:“郎君马在此了。”李生道:“韩兄,小生不惜千金,买得此马,你试一赏鉴。”韩生道:“果然好马。你看他竹批双耳,镜夹方瞳,我再赞他一诗何如?”李生道:“愿闻。”韩生随口题道:

鸳鸯赭白齿新齐,晚日花中散碧蹄。

玉勒乍回初喷沫,金鞭欲下不成嘶。

李生夸道:“真乃佳作,如爱此马即当进上。”韩生道:“既欲共之,只得留下。多谢了。”李生道:“苍头,把这马送到韩相公厩中去。”苍头应声去了。韩生道:“李兄,我们到门前闲玩一回何如?”李生道:“使得。”二人刚出门来,只见一伙人,携着笙管笛箫,急忙而过。韩、李二生问道:“你们那里去的?”众人道:“我们是御前供奉人,皇帝爷与贵妃娘娘,要往乐游园赏春,如今去教坊司点名哩。”二生道:“原来如此。”随后又一班人,慌慌张张,各执乐器而走。二人又问道:“你们往何处去的?”乐人道:“我们是杨相国家乐人,相国爷与诸姨们,要游秦川,如今去府中点名哩。”二生道:“却又台此。”李生向韩生道:“往年天子行幸,赐长安士民,大酺三日。我们虽不得侍驾,也去游玩一番。今日暂别,至期同行。请了。”正是:

蓬莱阁下是天家,上路新回白鼻。

急管昼催平乐酒,春衣夜宿杜陵花。

且说内使高力士,现授右监门卫将军之职,殿头供奉班首,传宣是明皇最宠信的内使。到了花朝,早来伺候。说:“今日圣上同贵妃娘娘行幸曲江,闻得国舅和那虢国夫人们,也去游赏。或者中道相逢,又不知几多恩泽哩。”道言未了,只见有两个宫娥笑嬉嬉走将来。却是怎的?不免前去问他:“宫娥,御驾今日游春,此时贵妃娘娘,像是未动身。你道圣上如何却这般宠他?”宫娥道:“高公公怪他不得,去年重阳,我随去乡岭宫登高,娘娘醉了,我也就戴在他头上哩。”高力士道:“调谎,娘娘若醉了,不知多少人扶着,怎么戴在你头上?”老宫娥道:“听他扯淡,他折得一枝醉杨妃菊花,戴在头上,说是娘娘一般。”高力士道:“这算不得。”小宫娥道:“我前几日,春色困人,略与娘娘睡一睡,委的是好。”高力士道:“一发胡柴,娘娘如何与你睡?”老宫娥道:“他赖风月,前日在书几上,偷得本郭舍人《壶谱》投了个‘杨妃春睡’,就说与娘娘一睡。”高力士道:“如何算得呀。”

隐隐闻得脚声。“想是圣驾来了,我在此伺候,你们且速避去。”宫娥道:“使得。”只见圣上与贵妃同至。明皇向贵妃道:“朕与卿遇此月夕花晨,正好天行云从。”贵妃道:“臣妾愿同观瞻。”高力士跪倒说:“百花院采得千叶绯桃进献。”明皇道:“妃子,此花既可销恨,又足助娇,朕与你戴上何如?”随将花戴于鬓边,说:“果然鲜花,更添秀色。”高力士禀道:“奴婢奏上,早已传旨,銮驾司列仗,光禄司排筵,金吾卫清道,宜春苑演乐,俱各齐备。”明皇道:“启驾前行。”只听那外厢,群呼万岁,声到龙耳。分付道:“金吾官,不得惊动都人,由他瞻仰。”众应道:“领旨。”又谕高力士道:“传旨到曲江南苑去。”高力士道:“领旨。”史见銮驾风辇,一拥而去。

且说国舅与虢、秦二夫人,一簇男女,往秦川进发。一路上说笑欢腾,香气盈陌,锦绣迷目。只顾游玩,尽有落翠遗钿的,也有失帕抛巾的。惹得那观人夸他富贵,羡他豪盛,声满花尘。忽听杨国忠分付道:“家奴们,你们五家,每家一队,不可混杂。”众人应道:“晓得。”又向前一望问道:“那一片绿的,是何处?”众役道:“是秦川。”分付道:“催往前去。”众应道:“晓得。”这且不表。

却说圣驾正行,闻得一声喧哗,问道:“是何处喧嚷?”高力士奏道:“是杨丞相、大姨八妹们游春到此,朝谒圣驾。”明皇道:“传他进见。”那杨国忠得旨,近前跪倒:“臣杨国忠见驾。”二位夫人跪下说:“臣妾虢国、秦国见驾。”明皇道:“卿等平身,今日之游,乐乎?”三人齐答道:“陛下恩波,俯及臣等,乐事仰同。”明皇道:“今春乍雨乍晴,不寒不暖,真好天气。”两位夫人道:“陛下元德格天,圣母徽仪应地,自当雨师效驾,风后扫当。”明皇道:“可命梨园子弟,与谢阿蛮、王大娘辈,各随本技,一路承应前去。”高力士将旨传出,只听哔嘣嘣琵琶声、支支笛儿、骨冬冬羯鼓、悠扬扬玉箫,一派笙管齐鸣,许多筝琴并奏,忙杀了梨园子弟,累坏了歌舞娇娘,轰动了一街两巷,共去观瞻。慌张了老叟幼童,齐来窥探。果是繁华,真个热闹。高力士方敢奏道:“日御暂停,夜筵已启,请圣驾回宫。”杨国忠和虢、秦二夫人说:“臣等趋送。”明皇道:“不消了。”只见圣驾一拥回去。杨丞相等,亦催赶回府去了。这正是:

古来徒羡横汾赏,今日宸游寺藻雄。

§§§第二回

章台愁锁怀春女

曲院欣逢悄意郎

话说李王孙改名藏姓,旁人总不知道来历。家有万贯,地有千顷,使奴唤婢,结客宴宾,极是豪侠一流。家中有爱姬柳氏,却是他自幼养育起来的,安于章台别墅。手下有个心腹侍婢,名唤轻娥。一日,当花朝时候,不免有些春愁,怎见得:

柳含烟,花蘸雨,春色已如许。绣户罗帏,探取起还未。他待娇倩人扶,懒听人唤,是何处流莺双语。

调《祝英台》

柳姬道:“奴家柳氏,长安人也。从小养育在李生家。他交游任侠,声色自娱。奴家年方二八,尚在待年。我女侍数人,只有轻娥粗通文义,颇识人情,却也那晓我心事来。”轻娥道:“姐姐你清歌善舞,尽可博欢,有此才貌,将来自然嫁个俊俏才郎,有什么心事来。”柳姬道:“我性厌繁华,情耽文墨,况且我郎君暂称豪俊,每爱仙游,那桃夭之期,知在何日。这些时,日暖风恬,花明柳媚,好恼人的春色也。”轻娥道:“门色初高,晓妆久待。双鸾镜,九凤钗,燕脂螺黛,俱在此了。我看你星眸半掩,笑靥懒开,还像是春梦未醒的光景。你梳妆起来,我与你再把眉儿重描一描。呀,到似一段春愁扫不开的模样。”柳姬梳妆已毕。“那杏子衫,茱萸带,凌波罗袜、镂麝金裙,也都在此了。可试穿一穿。”柳姬穿完,说:“我且下阶行行,可好看么?”轻娥道:“只是围带宽些,想要腰肢瘦损了些。”柳姬道:“那画阑杆外,簇族摇摇的是甚东西?”轻娥道:“这是云影我那花荫。你看这豆蔻花,就是我姐姐模样。再看这满床丝竹,已被尘埋。想你近来,弦管也都生疏了。组组这两日不到门前那银塘上,草都青了。我看你许多幽怀,何日得金屏射雀,才得欢容。”柳姬道:“我便是李家人了。如何能有那日。”轻娥道:“我们游玩半日,天色将暮,且与你回绣阁去罢。”正是:细树含残影,春闺散晚香。

到了次日,柳姬起来,梳妆已罢,忽想起一事,说:“轻娥,我曾许法灵寺绣幡一挂,前几日绣得大半,没情没绪又丢下了。今日清闲,乘此春和,正好做完,你再添些香去,烹茶来。”轻娥道:“姐姐,牙尺剪刀,金针彩线,俱安在阁子上,沉水香也放在炉里了。我再去烹茶拿来。”柳姬才把幡儿拿起,绣了一回。说道:“奴家如此虔心,或有灵应,也不可知。”只见轻娥走来,说:“姐组,茶在此,你的幡绣完了,先挂起来看看。”随将幡悬上,说:“呀,你看光彩迷目,锦色迎人,好一挂幡儿。”柳姬道:“轻娥,后日是黄道吉日,你可去法灵寺,寻悟空老师,办些香水挂在佛前。”轻娥道:“晓得。”柳姬道:“我前日教你曲儿,你记得么?”轻娥道:“这几日姐姐不去理会,轻娥也忘记了。”柳姬道:“趁着无聊,试再教你一番。”重新又教唱数回。轻娥道:“多谢姐姐指教。你看,春气余寒,转添愁绪。那红楼之外,浓李落梅,都是些长安仕女,与你倚阑遥望则个。”柳姬一探,说道:“你看,轩车映日过,箫管逐风来。”轻娥道:“姐姐,若非邯郸友,便是洛阳才。待我把帘儿卷起。”忽听一片马嘶,说:“姐姐,那西郊头一个少年郎,骑着匹马,敢打从此间过哩。”柳姬道:“是那骑骝的白面郎么?把帘儿放下来。”

且说韩生游春回来,经过此处。说:“这是章台之下,方才楼上的人儿,想在此了。”因下马来,分付小厮:“你且牵马回去,我随后步来。”小厮应声去了,韩生道:“门开在此,待我窥看。呀,有这般好楼阁哩。雕阑十一,真个好观。”听得楼上说:“姐姐,那碧桃花开得烂熳也。”说完笑了一声。韩生道:“可谓一笑东风放碧桃了。”轻娥道:“门外为何犬吠?我去看来。”下楼来,见了韩生在那里探望。“呀,是谁家郎君,辄敢到此。”韩生道:“便是瑶池蓬岛,也须有路。”轻娥道:“谁引你来的?纵瑶池有路,恐无青鸟。”韩生道:“小娘子就是王母使者了。”轻娥道:“呸,你错想三偷阿母桃了。”韩生道:“小娘子,岂不闻,‘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轻娥道:“我又不是郑康成家婢,谁与你诗云子曰。”韩生道:“小生寻春,郊外迷路到此,愿借琼浆,以慰消渴。”轻娥道:“且不要忙,我去问姐姐,肯时擎一瓯与你。”“姐姐,门外便是那骑马的少年郎在此,你嫁得这般一个也勾了。”柳姬道:“这丫头是甚说话来。”轻娥道:“他道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柳姬道:“他可知道‘岂不夙夜,谓行多露’吗?”轻娥道:“茶借他一杯也无妨。”柳姬道:“你与他有甚往来?”轻娥出外道:“快去,快去,偏你会说诗,我姐姐道‘岂不夙夜,谓行多露’哩。”韩生道:“借茶何如?”轻娥道:“他说了,你与他有甚往来。”竟自转去,说:“姐姐,我们掩上门自去也。”正是:“日暮且归去,江城未可邀。”

却说韩生,自忖道:“这是我邻近人家,到不知有这般绝色。好令人惊魂动魄,须索打听一番便了。”

§§§第三回

佛殿中欣传玉合

幽闺里巧露机关

话说法灵寺,有许多尼僧住持。每日里有那士人随喜也,也有女眷们还愿的,来来往往,甚是热闹。到人散之后,未免也有些偷情的勾当,从来女庵中断无清净的。有词为证:

身如杨柳面如花,削发披缁学出家。道是佛胎容易结,年年生个小呱呱。

右调《诵子令》

其中有两个小尼,一个名唤法云,一个名唤慧月,清晨起来,开门洒扫。法云说:“师弟我这法灵寺,是先朝长孙娘娘盖造的,香火最盛,如今春明景和,多有烧香仕女,随喜官员,都要来此。师父下山去了,且与你打扫殿堂,开门等候则个。”

且说轻娥领了柳姬这命,迤逦行来,说:“此间已是法灵寺。只听得鸣钟击鼓,想禅师们都在殿上了。不免径入。列位师父万福。”法云道:“呀,柳娘子家轻娥姐,为何到此?”轻娥道:“我姐姐向日许下佛前绣幡一挂,今日特还前愿,命我来此,拜上老师父,酌水焚香,通个意旨。”法云道:“家师不在荒山,我们就此行事。”随将法器动了一回,说:“轻娥姐拈香,待我宣疏跪读:窃以金仙出世,启震旦于东方。宝律披文,衍恒河于西界。仰凭法力,缔结良缘。南瞻部洲,大唐国长安,李门柳氏,向许本寺世尊座下,绣幡一挂,今遣侍女轻娥,持赍信香,拜还前件。伏愿韦驼尊者主盟,忍辱仙人普化,过去未来兼现在,明证三生,多福多寿亦多男,消除百难。又愿轻娥,就为厮养妇,也偕鸾凤之欢;若近主人翁,常踮鹭鹚之步。”轻娥道:“佛前休得取笑。”慧月道:“好好,幡挂起了,再与你祝赞祝赞。四天神女献花来,八部龙王大会斋。小姐今春还捉对,轻娥明岁寂怀胎。”轻娥道:“经上那里说怀胎。”慧月道:“我念的胎骨经。”礼佛已毕。“师兄,你去收拾,我陪轻娥姐阁下廊下行行。”法云道:“使得。”慧月说:“轻娥姐,随我来。你看,这是潮音阁。那是诸位禅院,转去就是回廊。”轻娥道:“果是幽清。”慧月道:“山门下又有人来也。”

却说韩生,偶然闲步,经过禅林,说:“你看,朱门半开,已到法灵寺了。那前面有一女娘,见了我,怎生若惊欲避。却是半面低回,又似恼还喜的光景,却是为何?呀,我那里曾遇他?”想了一想:“似红楼下那女子一般。且住,天下有这等厮像的么?”那边轻娥亦低头暗想,说道:“郎君像曾见来。”韩生迎着道:“小娘子拜揖。”轻娥道:“相公万福。”慧月道:“韩相公,荒山募缘疏头,要请大笔。古人云,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是你家孔圣人,也重我们。”韩生道:“怎见得?”慧月道:“你不见孔圣人叫做仲尼。”韩生道:“使不得,呵佛骂祖。”慧月道:“师兄取茶,再不见来,我催一催去,你们坐坐。”韩生道:“小娘子,记得小生那里相遇来?”轻娥道:“今偶相逢,原无半面。”韩生道:“数日前寻春郊外,章台之下,红楼之上,曾遇小娘子来。”轻娥道:“你说曾到章台,可知此间从何处去?”韩生道:“在柳市南头。小生那日借一杯茶,兀自不肯,就把门儿锁上了,也太绝情。且问小娘子,何事到此?”轻娥道:“为挂幡而来。”韩生道:“原来为此。敢问宅上小姐无恙么?”轻娥道:“承问何为?”韩生道:“小生成止,原与章台相近,虽非西第之宾,实慕东家之子。”轻娥道:“相公差了念头,只似想做春梦也。我姐姐冰清玉洁,莫认东家之女。”韩生道:“小生马上遥望,尚未分明,像也不见何如。”轻娥道:“我家姐姐貌如西子,色比王嫱,正当二八之年,堪称窈窕之女。”韩生道:“果然这般,敢是赍成人哩,攀话良久,到不曾动问小姐子谁家宅眷?”轻娥道:“妾是万岁街李王孙家女郎。”韩生道:“呀,原来是我好友家。失敬了。”轻娥道:“适闻长老叫韩相公,敢是与我郎君相契的韩君平么?”韩生道:“就是小生。”轻娥道:“郎君常道相公才貌来。”韩生道:“多承奖饰。那红楼上小姐是谁?”轻娥道:“便是李王孙柳姬。因他性好幽闲,别居在此。”韩生道:“是人传的章台柳么?”轻娥道:“正是。”韩生道:“如此小生枉劳神了。你小姐年已在时了,李郎怎生只放闲他?”轻娥道:“相公又来劳神。他好事也只在这早晚了。”法云走来道:“你们在此话长哩。”韩生道:“长老,小生有一个小玉合,原是族中韩休相国家的,欲托令师换数百文钱,以为杖头之费。”法去接看道:“好玉合。轻娥姐,你看,气吐白虹,文雕彩凤。虽然径寸,便是连城。”轻娥道:“我姐姐妆奁中,玉导金篦都已有了,正少个玉合儿。”韩生道:“便奉小姐,聊充膏沐。”轻娥道:“自当奉价。”韩生道:“小娘子告别了。长老拜上令师,改日再访。”法云道:“多慢多慢。”轻娥亦道谢而归。正是:

细蕊浓花满目班,忽闻春尽强登山。

因游竹院逢僧话,偷得浮生半日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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