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后我便入了相府,义父虽只是郡守但仍是有位份之人因此让我带一名侍婢随行,义父也是想好的就让芸儿与我前去。
这时相府外已有浓厚的嫁娶气息,但却总有一点儿不对劲…
正准备细想时管家从府里走了出来,来人没有说话仅做了手势示意我们与他随行,此人步履极是缓慢但又不失礼仪我与芸儿便一同缓慢的入内,早年吕相曾是一介商人,已是富可敌国而现在又做秦之相国,相府内的富丽堂王可想而知,厅堂山水繁多更是不再话下,仅是门客所住的外宾厅就已如同当年侯府的大小,而姬妾所居的内宾厅更是华美宛如一座小宫殿,延着内宾厅的廊道走至尽头后便见红帐帷幕上头写着「玫厅」
想来必是吕姑娘的住所了,管家在此停下了脚步,我才惊觉他竟是一位瞎眼老人!
但他却能领着我二人步入这偌大的相府,看来这相府里的人皆是一般…往后定得处处小心了!
「姜姑娘此处便是姑娘的待嫁之所了,而南面的小房则是姑娘的住处」
「有劳管家了!」我微微的行了个平礼
「姑娘老奴不感受此大礼,老奴叫叶摩,姑娘以后如此叫老奴便可」
「多谢」我仍是恭敬的行了行礼
叶摩恭敬的施礼后又缓慢的离开,玫厅随侍的奴婢们一见叶摩离开便纷纷上前将我俩围住,左右一句的问候却不让我俩发声殷勤的带着我们进入南面的小房。
此处虽说是小房但摆饰仍是精细,直到我们行李放定一行人才离开了小厅,芸儿见他们走远便关上房门大呼了一口气,而我则坐下来喝点水
「这儿的人似乎都挺怕那位叶管家的」芸儿朝着我笑道
「那是自然」我低头浅笑道
「姑娘,你说那吕家姑娘生得如何?」芸儿四处望着好像一切都十分新奇
「未来的王后…定是好看的」我浅声道
芸儿笑着朝我走来,但却不出声我对上他的眼睛笑着点了点茶水,在桌上写了个「们」字
芸儿大悟却不惊,正色后看着我
「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一路上劳顿的,要不奴婢为姑娘槌槌腿」
「也真是有点累了」说罢我便与他走入内室
「姑娘是如何发现的」芸儿小声的问道
「我俩是以吕姑娘的贴身侍婢身份进相府的,但却不见任何一人带我二人去见吕姑娘,且方才问话时他们根本不愿让我们答话,现在想起来……」
「他们再防我们?」
「有此可能,但吕相为人本就多疑如此应是无事,过几日便会好的」
「可若他们知道我们来此的目的……」
「先静观其变吧!大婚的日子是下月初八,若三日内仍不见吕姑娘到时再做打算」
芸儿点点头转过身去将房内的烛火点明,我坐在榻上望着渐渐点亮的小房不自觉得有些伤感,公子……我将腰间的玉佩取下看了又看,若是你…会如何呢?
「姑娘这玉佩真好看」芸儿看着玉佩笑了笑
我浅浅的回他一个微笑,并不在意自顾自的细想着一路以来是否有出现了破绽…
现下不知吕府中人的底细,若被发现岂不……
「哇…哇…」
怎么有婴孩的哭声?
「芸儿!你有听到吗?」
「什么?」芸儿疑惑地问着
我沉默了声音再次细听
「哇…哇…」声音虽然微弱,但应该不出五里远,就在这附近…我随这声音的方向想往外去看,却被芸儿拦下
「姑娘这是要去哪儿啊?」芸儿将我一拦
「你真的……」只觉烛光一晃…门外那人还未走!?
我定了定心神
「没事,只是去看看门掩好没」
「姑娘放心奴婢都已经关好了,夜渐渐深了姑娘早些就寝吧!」芸儿也望了望门外与我对了对眼神后说道
「去帮我打盆洗脚水吧!」我无意的说着却再次望了望门外
我步入殿中特意将靠近门的烛火熄了两只,小房内烛台甚少但却意外的通明让人直觉得内里做了什么事,外边却见的一清二楚……
思及此我立马又将两盏烛火吹熄
难道他们是要藉由此监看我们?如果真是如此,要传递讯息不就容易被发现了这……该如何是好?
「这么这么暗呀!」芸儿疑惑着问道双眼却对上我的
我轻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我有点乏了,自然就将灯熄了!要不我俩都早点儿睡吧!」
芸儿望向门外渐远的黑色身影也无多言,见我上了榻后便出去走入外间守夜了。
而我则吹熄了仅点着的一盏夜烛…自打出生以来,从未像今日一般如此怕过黑夜…总觉有比鬼魅更可怕的事发生我缩至床榻的一角,心惊的度过这一夜……
翌日
我见芸儿已经将梳洗用物备好便下榻梳洗,天色虽未亮全但已然透着微黄的晨曦,将相府配制的服制穿妥我俩也仅带着一支翠簪便出了小房,晨起的阳光亮的是极快的天色已然全亮,一走向前则看见叶管家正在督促下人
「叶管家」我轻轻的行了个平礼
「姜姑娘已经起了?住的惯否?」听了一听我声音的方向后向着我
「多谢叶管家,小房起居一切安好,只是不知今日有何吩咐?」
「姜姑娘是郡守之女,若有粗重事物也不得麻烦与你呀」叶摩客气道
「叶管家抬举了,奴婢已是吕姑娘的侍婢应好好侍奉吕姑娘才对」我浅笑答道
「呵呵,姜姑娘真是位有礼之人,姑娘能得姑娘照料来日入宫必能安妥许多」语毕便指使一名侍婢,见他的面色毫无表情但若是笑应是好看的,听见管家唤他的姓名才知这位姑娘名叫贵清。
「贵清!姜姑娘初来乍道你就先带着她四处熟悉熟悉」
侍婢点了点头,带着我绕着整个玫厅仔细的了解每一个地方,贵清似乎比我年长许多,说话也有条理,所说的马上就能懂得,更加的懂得玫厅的一切
「多谢贵清姐姐」
「姜姑娘多礼了,奴婢只是按照管家吩咐的告知姑娘而已」贵清谦虚道
「贵清姐姐如此细心定是深受姑娘的喜欢的」我好似无意的问着
「姑娘喜静因此奴婢也不常打扰」她浅浅一笑
「原来如此,难怪至今我仍未见到姑娘…」我试探着问着
「姜姑娘想见姑娘?」贵清骤然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我问道
我被他突然肃然的表情怔住只好低下头不让她见到我的慌乱
「姑娘近日来因大婚之期将至情绪时常反复,奴婢只是怕吓了姜姑娘」他幽幽的说道
「是…是吗?」我缓慢的抬了起头
「若是姜姑娘想见明日再说吧!」她回了我一个若有似无的笑意
「好的…」我不解…只好应声
「姜姑娘若无事就先去厨房帮忙吧!」
贵清走后我与芸儿听从吩咐到了厨房挑着些新鲜的嫩菜心还有将果子捣成泥状交给厨子
「芸儿,我总觉着有些古怪,但又说不上来」
「姑娘是在想见吕姑娘的事吧」芸儿笑看着我
「我不明白,我们既以贴身侍婢的身份入府,却三番两次不得见吕姑娘」
「芸儿也不太明白,整个玫厅的人似乎也不太愿意与我们交谈,就连厨子也是如此」他手指了指离我们两箭步远的厨子「连在做什么食物也不让我们瞧呢!」
一来厨房李厨子就大声嚷嚷着说厨房对他来说有多重要绝不能别人踏足,芸儿上前一步变大声咆哮,他的声音极大若是想为难自己耳朵的便去,可我俩可是真不敢向前了
「如今之计也只能随机应变了!实在不知他们背后打着什么主意」我叹气道
我默默的倒着果泥,如今的处境就像陷在泥沼的猛虎动则越陷越深,不动也爬不出泥泞……
突然一念头闪过!
「我有办法知道厨子到底再煮些什么!」
「姑娘知道这个做什么?」
「你就当我闲来无聊生事呗!」我对着她调皮的笑了笑,拿着手中的果泥,对着厨子大喊
「李厨子!你要的果泥」
「等会儿我来拿」一粗旷男人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说完就见他擦了擦手走了来
「李厨子,我们倒了这么久果泥了,也真是饿了,不如你把刚刚煮的那东西给我们吃一点填填肚子吧!」
「哼!哪这么便宜你们,那东西是要给那小祖宗的」
「小祖宗?」
「问那么多做什么!」
「好好…好!奴婢不问那么多,但您也要让奴婢吃点东西阿!」我装着好似三天没吃东西的样子瞧李厨子「这你看啊!从上午到现在我俩可是什么都没吃,只顾着帮您做事,再这么饿下去还怎么干活儿呀?」我忙像芸儿使着眼色,她立马跟着搭腔
「对呀!李厨子,我们俩可是真饿了!你就当个好人呗,咱俩初来乍到的就觉着吧您就是个好人,定会给我们吃东西的!」芸儿语毕还不忘眨了眨眼
「咳咳!你俩这一搭一唱要我怎么做事啊!要吃东西自己做!我还要做饭呢!」
「您的意思是让我俩进厨房了?」我欣喜若狂的问着
「让你俩进来是拿点东西吃,可不是让你们吃了主子的东西的」李厨子撇了撇嘴
「我们知道了!李厨子你人如此之好日后一定会有好果的」芸儿嘴甜的说着
李厨子肥圆的脸露出了一点的笑容,带着我们进到厨房在刚刚努力熬着的锅里舀出两碗给我们
「就这么一点吃完可还要记得做事阿!」
「谢谢李厨子」
我俩接过碗,只见水稀稀的咸粥躺在碗里
「愣什么还不快吃,想借机偷懒不成」
「没有,没有!」李厨子一声,叫我俩停了想法赶紧的将碗里的粥吃完…
是夜,在厨房外待了一整天,也就只知道了吃食是什么似乎对于吕姑娘的一切还是一无所获,前路一看竟是茫茫……
「哇…哇…」
又是婴孩的哭声,这次的似乎更加的微弱,但却可在宁静的黑夜中听得一清二楚……
我定了定神仔细的听,哭声后面伴随着轻轻的歌谣声,那是楚国的古调,用的是楚地的方言,音律虽是乡野小调但却也悦耳,歌里大致诉说着,若是再哭闹的话便会有妖怪出现刁住耳朵不放……
只是…这里是秦国…怎会有楚国的古调呢?而这…又是唱给婴孩听的…
难道相府内真有新生儿?
可想着也是有可能的…毕竟吕相姬妾众多一两个孩子诞生也不足为奇…
虽有着疑问但现已巳时,便不再多想,一番的梳洗过后便准备睡下
「啊!」一声惨叫迫使我将双眼睁开
「发生什么事了?」我连忙问着芸儿
只见芸儿也是吓着与我互相对望着,此时就听见门外的众多奴仆吶喊着「快救吕姑娘!」
「姑娘…」芸儿疑惑的看着我
「走!出去看看!」
现下整个相府内院火把通明,每个人都在大喊着「救姑娘!救姑娘!」
我出了小房问着每个人,却只得到「救姑娘!」的回答
便随着人群一同与他们赶往玫厅的正殿。
只见一黑衣男子手持着长柄宽身的巨剑,胁持住一个穿着素雅的女子,所有的人全吓的不知所措
「大胆刺客!未来的王后娘娘你也敢挟持,你是不是不要命啦!」贵清带着头大喊道
「哼!你们秦国也就只是因吕不韦那老贼现在才会如此强大,若再让你们亲上加亲那不就让那老贼更加的嚣张了吗?」
说完长剑一举便要挥下,只见被胁持的女子大叫那男子又冷哼了一声
「不是说吕家的人都胆识过人吗?现在怎么了?小美人怕啦?」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那女子哭着大喊,那人便用剑锋砥着女子的喉头,眼看就要划下去了,但却没有一人上前阻止只在下面喊
「不能杀姑娘啊!」众人喊叫道
双方就这样叫了许久…
女人求救的哭喊…
仆人们阻止的吶喊…
刺客的大声咆哮…
可却未见刺客真的想动手…
「这位壮士,你怎么不杀下去呢?」我眼看此状便大喝道
「你…你说什么?」那刺客突然一怔
「杀呀!」我浅浅的笑了笑走上前
「你在想什么?难道你不想要你们王后娘娘的命了吗?」刺客继续用剑锋砥着女子的喉头
「哼!王后!」我冷眼的看着他
「呵呵,你真的认为你挟持的是王后吗?」我轻蔑的笑了笑,手心却不自觉的沁出了汗水
虽蒙着面但那刺客的神情却是无比的震惊
「不相信吗?」我浅笑道
「那你看看,为什么这么多人要你不杀,但却没一人上来呢?」我扬手指着底下的奴仆
突然底下一片静默
「你再看看四周,这个玫厅虽美但摆设却是全相府最简陋的…若你见过我们其他夫人的厅堂定会了解的,难道你行刺前不四处看看了解一下相府吗?」我轻蔑的对着那刺客笑了笑
「若是王后娘娘的待嫁之所怎会如此简陋?所以壮士……」
我顿了顿话语走向了他,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用力握住他持剑的手
「你…你…做什么!?」
「壮士既然你不敢的话……我给你两条路走,一条是把这个『王后』杀了,可是咱们秦国并不会因此大乱,而你也会因杀害秦人的罪名而被通缉,秦国的律法你是知道的」我浅笑着顿了顿又说道「而另一条便是现在就走!给我滚的远远的,反正你蒙着面也没人知道你是谁,出了这相府你还可以好好的做人……你自己选吧!」我嘴角带着笑意眼角却是一片冰冷
「我…我杀了你!」刺客话还没说完便将剑往我这砍,幸好我手握住了他的剑柄没有让他砍下
突然一阵清脆的掌声响起,随着掌声望去一个阴沉的中年男子皮笑肉不笑的走了进来
「果然是姜郡守的女儿!」
「参见相国」
只见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我和芸儿以外全都跪在地上请安,我两见状也跪了下来请安
「姜…姜忆房参见相国」
「起吧!」
「你爹前些日子来找我,说你心细胆大看来所言不虚啊!」他淡淡的笑了笑又说「贵清!带姜姑娘去见姑娘」
贵清对着我请了个礼,而后带着我穿过玫厅到了内室,只见摇床里酣睡着一个婴儿,一旁的奶娘正摇着,见贵清近来笑着的说
「夫人,姑娘终于熟睡了,您要不要抱抱?」
贵清挥了挥手叫他下去,一手抱着孩子疼爱着看着她说着
「你猜对了!刚刚那女子并不是吕楣…」她顿了顿,看着怀中的婴孩久久才说出了三个字「她才是!」
我瞪大了双眼看着我面前这个约七个月大的婴孩,她就是未来的王后!
这时在是太……
「荒谬吗?这是妳心里最大的疑问吧!」
我又疑惑又吃惊的望着他与她怀中的婴孩
「当时我也认为如此,相国与我商议之初我也是百般不愿的,但孩子他爹突然染上风寒重病不起,家中所有的积蓄全都拿去治疗夫君的病,仍是未见起色,直到相国给了家里钱财,我只好答应了他的条件带着孩子迁入相府」她却用手慈爱的抚摸着吕楣的前额并且简洁淡然的与我说道这一切
「我又不懂什么纺织针线,所以我当初想着若她入了宫至少有个外戚的名分在,一家上下也才不至于饿死…」
我能了解她一个女子在丈夫重病后要养活一家上下的心情,但为什么吕相要让一个七个月的女婴做为秦王的妻子呢?
一个无法串连外戚的婴孩如何掌权?
贵清将孩子小心的放在摇床中望着我说道
「今次你入府主要便是作为陪嫁,在成婚当日伴着姑娘入宫,今日你大智大勇且观察细微,如此之人相国才会让你作为陪嫁,而你作为陪嫁只需在成婚大礼时你代替姑娘入殿拜堂即可」
「为何?」
这不是代表我与秦王要在重大臣面前拜堂吗!?
「这是相国的意思…」她话语一顿接着说道「在你之前的两个女子便是因为不懂得保护主子所以才会落水,若你不做则他们……便会成为你…们」她紧紧盯着我的眼睛平淡的说着
死亡!难道在他们眼里是这么轻易的事吗?
「从明日起你与你所带来的婢女便住于此,直到下月初八你俩均要练习宫中礼仪以及照顾姑娘的教习,若听明白了便到偏厅去休息吧!你的婢女和你的行李已经都在那儿了」
我应了声入了偏厅,芸儿看着我便笑道
「姑娘妳真聪明,怎么可以知道那位姑娘并不是吕姑娘呢?」她疑惑的问道
「若真是姑娘为何不见人上去相救,也不见人去通知吕相?」我苦笑道
「姑娘的是观察入微」芸儿赞叹道
「对了,贵清姐找姑娘有说些什么吗?」
「福祸相依…或许就是如此」我沉吟着念道
「姑娘?」芸儿小心的问着
「他们要我代替吕楣拜堂……」
「啊!这不是…」
「其实对我来说也是极好的,毕竟公子希望我做的便可尽快达成,与他相见之日或许就在不日之后……」
但……我就是想不透…为何吕相要如此……
「姑娘……芸儿想到一事,不知可不可讲?」
「说吧!」我思考着有点疲累随便应了一句
「若您代替吕楣成亲,这洞房……」
洞房!
「芸儿……」我的眼中卷起了恐慌望向芸儿并嘀咕着「难道吕相要的是这个?」
「姑娘妳想到什么了?」芸儿显然被我的反应所惊吓了
「吕相将一个婴孩嫁与秦王,这样秦王即便有所出也不可能有嫡出的子嗣,如此倘若一日秦王驾崩了,没了嫡出的秦国就会大乱,最算如今王室内有着子嗣,但以吕相此时的势力,他一定可以顺势灭了秦国王室,自立为王。」
思及此我浑身一阵,一股寒风掠过我的背脊一冷直透心底,原来吕相是要秦王国绝后之后名正言顺的取而代之,又有了名又有了权……在他的脚下踏着的尸体我两人或许还不够格让他记起吧!
这一夜如此纷扰…一晃眼已是寅时……贵清说卯时三刻便要学习宫中礼仪,看来今日注定是无法安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