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夫人的眼睛有些闪动:“你说,那杯毒酒,是云轻眠故意的?”
“不仅是毒酒,还有银铃的死、素雪的伤口、就连当年我掉入琳琅池大病数月,不也都是云轻眠一手造成的吗?娘,我知道您是惦记着这些年您花在她身上的心血,但是她就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迟早会成为我们的敌人的。”
云岚其实并没有想说这么多的,只是现在娘亲提出了这个话头,她不得不去说。
她知道母亲的为人,性情豪爽不拘小节,白白看了那么多权谋之术,却从来视这些为卑鄙小人的作为,根本不屑于使用。
殊不知,就算有再多的防范之心,双拳难敌四手,还是要吃了大亏的。
所以云岚充分吸取了娘亲的教训,她不主动对人动手,但是也绝对不允许别人打算到自己身上,那些所谓的卑鄙小人之举,不过是因为有些人太不懂得分寸,过于贪婪,譬如云轻眠。
“而且,您忘了那些铺子和庄子的账目也是有问题的吗?这可不仅仅是云轻眠可以操纵的事情了,您觉得在这里面,爹爹起到了什么作用?还有……穆沧澜手手握的太上皇手令,要求娶的为什么成了云轻眠您想过没有……那上面写的,本来是我的名字吧!”
“岚儿,你……”云夫人没想到连这些事情云岚也都知道了,她打心眼地心疼自己的女儿,那可是自己怀胎十月从身上掉下的肉,如今却以孱弱的肩膀来承担着这一切,甚至连眼光都要比自己长远了许多:“你是怪为娘默许了你爹的举动吗?那穆小王爷只是空有一副好皮囊,绝非你的良人……”
她欣慰自己的女儿终于长大了,能像一个大人一样去思考问题,却也担心她如此过早地了解和接触这些黑暗面是不是太累了。
“娘,您想多了,这件事我完全不会怪您,还要感谢您呢!”云岚撇撇嘴,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能和穆沧澜作对,成全了他和云轻眠的感情,这事她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怪娘亲:“您以后呀,还是多留心一下爹爹和云轻眠吧!也不知道当初您哪来的勇气,随便捡个人都敢当如意郎君……”
若说前几句话云夫人还觉得云岚是在假意掩饰自己心中的失落,这最后一句可就是实打实地拿她开玩笑了:“你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油嘴滑舌,在娘面前都这么没大没小的!看我不撕了你这嘴!”
云夫人说着,作势就要来捏她的脸,云岚身上有伤又躲不得,只能苦笑着任凭娘亲的摧残:“娘,我们这不是说正事的嘛!”
“好,那你说。”云夫人也是爱怜她,象征性地揉了揉她的小脸,感觉又是瘦了一些,便更加不满了:“娘以后听你的,不过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至于你妹妹那边……娘再考虑一番。”
云岚也知道一时半会不能指望着完全转变了娘的心意,只要娘能有所防范,她这些年的折腾也就算没有全都白费了:“娘,我想看看有关琳琅池,还有整个芙蓉院、城主府的资料。”
“琴书都告诉你了?”云夫人听见是这件事,也就收起了玩闹的心思,正色问道:“你可知那是连发床弩,在大楚是只有兵营才能有的东西?”
就是因为知道,才更要弄清楚把这样的东西放在城主府是何用意!
云岚点点头,顺手给娘亲和自己倒了一杯茶:“连发床弩最初的图稿,是兵道子先生画出的,床弩问世后恰逢容华公主前往北地和亲,算是晚了一步。若是能早一些推广至大楚兵营,这位才华横溢的三公主也就无需一去千里,大漠孤雁相伴了。”
“这你也知道?”云夫人有些错愕,“你该不会是从沈千金那里听来的闲话吧?”
“娘,您应该知道飞英会的事吧?今年飞英会被提前,是因为容华公主她……病重了。”云岚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全盘托出,“容华公主在北地的这些年平息了多少战事,大楚所有的百姓都看在眼里,但如今正是北地政权更迭之时,容华公主的病重很难不被有心人利用,一旦出了纰漏,必定是兵戎相见。”
要不是一旦两国交战,位于天险之处的云城以及云岚渡首当其冲,云岚才懒得管这皇室的家务事。
云夫人知道此事大意不得,喝了一口茶,她道:“好,明日来文敬堂吧,有些东西我也是没有交给你爹爹的。”
得了这肯定的答复,云岚悬空的心总算是挨了地,她又和娘亲说了一些其他的话,等到重言和琴书处理了连发床弩回到芙蓉院复了命,这才让二人把娘亲送回了院中。
大概是白天睡得太足,直到亥时芙蓉院还是灯笼高悬明烛不歇,云岚等着琴书换过了最后一道药,耳边“扑棱棱”的一阵响动,却是今日放出去的银子回来了。
这一下,原本就睡意全无的云岚更精神了,她吹了个音调古怪的口哨唤来银子,取下它腿上的那张纸条一看,手中微微用力,纸屑飞扬中,她走向书案提笔急书。
不似女儿家惯用的簪花小楷,那字迹大开大合,笔锋潇洒风流,带着肆意和洒脱,着实看不出是出自女子之手。
一张信纸写罢,云岚搁笔再三端详了一番,又想到了什么,随手投入了一旁的香炉之中,再写时,只成了三个字。
“愿安好”
是的,惟愿安好,进退与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