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清和观主殿,云池直接顺着贯穿清和观的芜湖找了一条停靠在岸边的扁舟,划到清和观的腹部,这里层林翠竹环境清幽,一直是观内弟子休息打坐的地方。
云池来到一个格局相较大气的庭院,里面堂门大开,中间坐着的人面向里,从外只能辨别出是一个清瘦的女子背影。云池立在门外深吸了几口气,调节气息平静精神。最后深吸一口气充盈在胸腔里,屏息凝神的抬腿迈入。
一二三……八九,停,云池从进门开始,每走一步都是直线等宽就像有人特意拿着尺规丈量着一般,在心里默数九步停下刚好到玄青身后三步远。
她打开双臂双手交叠合在面前与眉眼同高,弯腰行礼。
“师傅”
不期望能得到玄青的回应,云池自己咂摸了一下时间后就自行起身,训练有素的右转走两步,在左转走三步,身前就是一张禅垫,衣摆一掀坐姿标准,虔诚又不失风骨。
云池就算不用余光去打量玄青,也知道她此时一定是眼睛微闭下颌微收的冥想状态,暗道一句:一切只是开始,先凑这点机会养精蓄锐一番。
虽是这么想,可云池一闭上眼脑海中就全是后山的埋伏,和捉贼情景的假想。好在她经验丰富,并没有在表面上显露出跌宕起伏的神情。
说起来,玄青是她的师傅,而且传闻中玄青大师武功了得,就连江湖最为天赋异禀武功卓绝的剑门山大弟子,现今为剑门山宗主的应旗山曾经也是她的手下败将。
但是这些武功玄青从来都不会教她,唯一教她的是轻功,另外就是经常的让她上山承受折磨,比如,在她身边每行进的一步幅度都要一样,不能大也不能小,要是走错了就会罚她第二天负重围着清和观走一天,中途不准吃饭休息。
要么就像现在一样,伺候老人家吃饭,端茶倒水布膳夹菜,就差没喂上了,就这都没那么简单,以玄青的要求来说就是做好做不好再说,她就看你动作之间稳不稳,敢有一个抖动就会被戒尺毫不留情的抽打,哪儿动的就打哪儿。
这一切对于现在已经熟练到可以出师的云池来说都不是难事,一举一动行云流水,一行一止稳如泰山。
以为这样就行了吗,当然不!你没错了可架不住被人故意找茬啊。云池眼疾手快地稳稳接住落在半空中的茶杯,起身将它放回原处。茶杯离玄青有一臂的距离,打死她都不会认为这是被无意间碰落的。
之后云池行事更加谨慎,以防玄青再扔什么东西,她想,这最坏的事情无非就是玄青把饭摊给掀了,在场面惨烈之前她再给快速还原。
有惊无险的度过傍晚时分,就到了最后一个流程,云池点上一根有婴儿拳头粗细,大人中指长短的蜡烛,昏暗的书房立马明亮起来。
云池看着蜡烛中心正不安分的跳跃着的小火苗心想:等这支蜡烛烧完就可以离开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赶上去后山捉人。
玄青睡前要抄一卷经文,云池要做的就是给老人家人工掌灯,书案旁的门窗微开,今夜起了风,风挂过窗口发出呜呜的响声将陈开的书籍哗啦吹起,更是把小烛苗吹的明明灭灭,随风摇曳。
在玄青更衣来到书房前,云池及时调动内力围住烛苗化去风吹的力道。玄青写字时的要求是她的目光聚焦在哪儿烛光最亮的地方就要跟到哪儿,并且不能让她感到一点光影动的感觉,一切都得是自然的。
这是云池最有阴影的过程,应为在掌灯的时候,不仅要全身用力,精神也得高度集中,然而最初开始的时候,如果长时间不动就会有一种全身被虫咬的感觉,过程异常难挨,一错要被玄青定身术定上一天,到解穴之后,全身僵硬酸疼痛苦到下一秒就像就地飞升。
好在玄青明白掌灯的过程身心都在煎熬痛苦,于是并没有再像吃饭时故意整云池,一卷经书抄完后,洗手净面安静的躺在床上进入休息状态。
云池依旧捧着一块小木板上面粘着蜡烛站在玄青床角,她深知玄青休息的时候对外界最敏感,所以即便现在感觉整个肉体已经麻木到与灵魂剥离她也不敢枉动。就差一点了,忍一时风平浪静,坚持住!
张员外后山,云池气喘吁吁地赶到,就见李筠朱峰已经在那等了好久。
“别韵兄!呼哧呼哧我……我来晚了!”
不就几座山的距离吗,她原本不会这么狼狈,然时运不济在清和观被消耗了半天。
云池之前有写信给李筠解释过,所以见到云池失约迟到没有丝毫责怪。
李筠摇了摇头道:“不算晚,他们还没有出现。我们先暂时找地方埋伏然后你再休息。”
“好”
云池点头,就近找了一个视角和隐蔽效果俱佳的大树飞上去,茂密的树枝遮住了她相对娇小的身躯,在加上她来时换上了黑色的夜行服,在漆黑的深夜,人从下面往上看根本什么都发现不了。
李筠躲在一丛灌木里,这里埋伏着一个东西需要他一会儿手动完成。朱峰则去了外围,以防等会儿有人跑掉他好人工将人推到里面去。
就这样,寂静阴森的树林里一直到上弦月高高挂起才开始响起一阵窸窣声。
张家后山林脚下,在朱峰眼里,借着恍惚的月光慢慢出现了五团黑影,高低不平胖瘦各异。
一道低粗的声音响起“小五留下在这里放风,其他人跟我走。”
或许是觉得天已经特别晚这地方不大会被发现,那些人说话都是正常音量,结果让朱峰听的清清楚楚。
那个被叫小五的小个子低低的声音传来,“大哥,现在这风头正紧,这后山竟然一个看管的人都没有,恐怕有诈,你们万事要小心。”
听了小五的话,体格强壮的大哥谨慎的四下打量了一番周围的情况,面露挣扎又很快坚定下来,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春城已经不在是久留之地,今天大哥带兄弟们去弄点路费,明天一早就离开这。”
又道:“你们一定要严格听我命令行事,谁要敢在这最后一票给我栽了,自己去牢里吃一辈子牢饭别指望我去救谁!”
狠话一处,其他人立马精神起来,纷纷表明自己一定会听话小心,大哥满意的点头,“走!”
一声令下,小五被留在原地,剩余四人以大哥为首一起往山林里走。
残破不堪的月光打在山林里,荧光一群一群的聚拢成浮动的绿光灯笼,山林的结构虽然看似复杂,实际很有规律可寻,四人之前在地图上看的明白,可到夜里走进来之后才发现自己低估了这里的地形。
在林中极速穿梭的四条黑影默契停下,“这地形不愧是出自云家之手,看来用轻功进去是不可行的了,我们走过去沿路做好记号。”
四人走在林中,一个不耐的声音响起:“大哥,照这个速度走下去,我们到地儿天都亮了,这么都没出意外还谨慎那么多做什么。”那人说完步子骤然加快走了几步。“看,都说没事了吧。”他回头对身后三人说了一句又转回去,刚准备抬脚大哥的呵斥声突然响起,“三儿,站住!”
三儿抬脚的动作冻结空中,就见大哥过来给他把腿按了回去,“有陷阱”
两人蹲下定睛一看,只见有一条头发丝粗细的黑色丝线横在空中到成人膝盖高,在零星光线的照射下发出幽幽光芒,它身后隐藏的恶意使两人不禁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