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嫣然一笑,淡淡的月辉中,牙齿像是扑上了一层白釉,眼睛眨一眨的,闪闪的,倒像是空山大野中,忽现的一处村庄,家家户户点了灯火一般。
一道人影闪过,就跟一片叶子,被狂风卷走似的,转逝即逝。
“想情人呢,丫头。”
“程姐姐,你。”
符敏仪回过神来,伸手就去抓程青霜,被她娇笑一声,转个旋儿,侧身让过一招,暴退而去。
符敏仪急提真气,赶了几步,要抓她时,又被她轻踩八卦,处处占了先机,一一避过。
“什么时候,还在这里瞎闹!”
余主管在大队丛中,正催促急行,又嘱咐各部首脑,定要悄声而行,今次夜袭务必小心在意,抬眼间,忽见二女展开凌波微步,在那山石、林间纵横,不由得心头火起,就轻身上前,喝住二人。
她见程青霜一副得色,符敏仪却气呼呼的,显是受了欺负,却不去讲程青霜,只朝符敏仪训斥道:“让你好生修练轻功,却躁得跟个猴子似的,如今知道厉害了吧。”
符敏仪眼中挂着泪,欲滴不滴的,道了声:“是。”
余主管就不再理她,对程青霜道:“你身为钧天部副首领,不去约束部众,却在此处打闹,真以为尊主不在,就可以无法无天了么。”
她说话之中,神色极是严厉,程青霜低了臻首,黑油油的头发上,一片亮堂堂的月光,道:“不敢。”
余主管凶道:“还不快去。”
“是。”
符敏仪“噗呲”一声就笑了出来。
余主管朝她瞥了一眼,道:“今日你若是不能制住十人,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自顾的去了。
符敏仪就朝她背后扮了个鬼脸,又吐了吐舌头。
石中宁正好路过,朝她看去,符敏仪急竖起纤纤玉指,放在嘴边,小唇微卷,示意她噤声。
石中宁靠了过去,笑道:“几个?”
符敏仪把双伸出,张开了手指,道:“十个。”
石中宁道:“这个山寨雄踞凤岭坡二十余年,好手不少,咱们剿了此处,可得不少助力。”
符敏仪瘪嘴道:“照我看来,这些酒囊饭袋收来也不中用,倒不如全吸了功力,增强其他姐妹内功的好。”
石中宁急道:“妹子,你呆会儿可千万要留些意,别不知轻重,下手太狠,到时候足不了十人之数,余婆她可饶不了你。”
符敏仪道:“放心,石嫂,我省得。”
石中宁又道:“刚才程妹妹跟你闹,是为些什么?”
符敏仪红了脸,支支吾吾的,道:“程姐姐向来有些爱欺负人。”
石中宁是经历过郎情妾意的人,见她霞飞双颊,已明白了七八分,心中一怔,不由得一酸:“她素来聪明伶俐,学武一日,倒抵得上别人十日,是以被尊主收为徒弟。况且,她又是个冰清玉洁的姑娘,自己怎么比得上她。”
石中宁见她潇潇洒洒,一径的去了,好生羡慕,心道:“哎,你瞎想些什么,就算没有她这般出色的女子,他,他怎么又看得上你这残花败柳。”
话说灵鹫宫众女与张惟新、童姥分道后,又分了两起,一起朝潼关,过洛阳,一起朝武关,经襄阳,约于少室山下相会。
她们依照张惟新之命,一路上大开门户,广收徒众,不论黑道绿林、旁门妖邪,只要是投拜门下,听其号令,那便来者不拒,其中人物,若有强而不依、贿而不受者,便以利剑刺之,吸其功力,以为己用。
短短月余之间,中原江湖匪人如蚁相附,又兼宫下所属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之众奉命前来,汇合者甚多,灵鹫宫一行声势大盛。
丐帮弟子遍布天下,早已探得灵鹫宫气势煊天,如浪扑来,快马兼程,急报信阳总坛。
丐帮新任帮主,江湖中大名鼎鼎的“北乔峰”接信在手,急召副帮主马大元、六大长老相询,众人皆言,“当尽邀天下群雄相助”,当下,丐帮群雄或亲自出马,或发书信,四散而去。
这一日,乔峰领着丐帮众人,依约到了武昌,来到排帮总坛前,递了名头,不一会儿,那排帮弟子罗列而出,排了两列,人人持棍,重重的砸地,呼起船工的号子,震天动地,声闻十里之外。
乔峰面不改色,领众大步踏入,进了大厅,见高堂首座上,一个花白胡须的老者坐了,颐指气使,赫然便是江南三十六道水上总大扛把子。
乔峰走上前去,按晚辈见礼,道:“乔峰见过穆总扛把子。”
穆总把子却不还礼,自顾自的,朝下首的人道:“陈大把子,你素来跟我吹嘘,说什么江湖中出了个了不起的人物,叫什么,北什么峰来着?”
“北乔峰。”
穆总把子翘了翘胡子,冷哼道:“‘北乔峰’,哼,我姓穆的纵横江湖四十余载,威震江南,也不敢以方位自居,想不到现在的年轻后生,竟然张狂到这般模样了。”
白世镜闻言大怒,上前就欲直言相斥,乔峰眼明手快,挡住他,抱个拳,朝穆总扛把子道:“蒙江湖中的兄弟们厚爱,叫我一声‘北乔峰’,些些微名,不足挂齿。”
穆总扛把子闻言大怒,伸手在桌子上一拍,“嘭”的一声,打得稀碎,站起身来,道:“好,好,好。‘北乔峰’竟是些些微名,想来我这‘江南三十六道总大扛把子’,更是微不足道了。”
排帮众人见大哥大发怒,人人站起,朝丐帮一行人怒目而视。
乔峰丝毫不惧,朗声道:“穆总扛把子,乔某今日之来,是为张惟新一事,若是穆总扛把子无心商议,乔某转身就走,何以怒为。”
穆总扛把子道:“我排帮是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乔峰哈哈大笑三声,道:“乔某若是要走,又有谁能拦得住我。”
穆总扛把子道:“好,那就让我看看‘北乔峰’到底是不是浪得虚名。”说着,他一拍腰间,一柄断剑疾射而出,直取乔峰面门。
乔峰早已探知,“穆氏离剑”霸绝江南,所使武器乃是柄尺许的断剑,当下见他使这种奇怪兵器,也不以为异,但甫一接手,他断剑之中,所含的内劲已震得自己手臂发麻,不由得倒退了三步,以卸劲道。
乔峰心中一凛,知道今日所遇,实乃平生所未见之强敌,不敢大意,一套降龙二十八掌已施展出来。
排帮众人见总扛把子夺得先手,人人欢呼。
白世镜心中一凛,道:“此人不愧威震江南二十载,内力之强,竟远在乔帮主之上。”
乔峰被一剑逼退,心中反倒雄心陡起,展开掌龙二十八掌,侧身让过,一招“双龙取水”探出,施展张惟新教给他的柔劲,缠中断剑,忽的一招“震惊百里”打出,震得断剑摇曳不止。
穆总扛把子大喝一声,抢上前来,并指成剑,趁乔峰双掌尽出之机,直取他中门。
乔峰见他来得陡急,轻功又较自己为高,无从相避,急忙回掌,待得他攻过来时,施展移穴之法,把膻中要穴微挪开,左手利涉大川,右手鸿渐于陆,齐朝他腰间打去。
只听得“嘭嘭嘭”之声连起,两人已交手了七八掌,劲风四溢,震得厅堂上两派人马纷纷避开。
待得风静之时,只见乔峰口吐鲜血,立于堂上,穆总扛把子却悠然自得,无伤在身。
丐帮众人连忙冲上前去,把乔峰围在中央。
白世镜道:“乔帮主,咱们护着你冲出去,待集合人马,再来跟这些龟孙子决一死战。”
穆总扛把子哈哈大笑,接连三声,抱拳施礼道:“‘北乔峰’果然名不虚传,乔帮主,多谢你手下留情。”
乔峰抱拳回礼道:“穆总扛把子功力渊深、招数精妙,乔某佩服得很。”
穆总扛把子道:“内力再高、招数再妙,败了就是败了,又有什么值当的。乔帮主这等少年英雄,江湖正道后继有人,老夫甚感欣慰。乔帮主放心,我月前已得玄慈方丈书信,届时必到,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乔峰道:“好说好说。”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穆总扛把子并非有意为难丐帮众人,实乃是闻得乔峰大名,有意与他试招,只是怕他拘于后辈,不能全力以赴,因此故意刁难,乃是激他全力出手之意。
当下,排帮大摆宴席,招待丐帮众人,饭毕,苦留不住,告别而去。
白世镜道:“帮主,你的功夫又精进了,竟然连穆总扛把子也不是你对手。”
乔峰道:“穆总扛把子内功、招数,均较我强,只是输在气势上,切不可小觑了天下之人。”
丐帮众人齐声道“是”,但心中却不以为然,自认为帮主纵横天下,未尝一败,实已算得是天下第一,如今与少林寺相联合,又广邀天下群雄,前帮主汪剑通之仇,唾手可报,因此人人不以张惟新为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