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夏树却睡不着。
他坐在床沿,耳边隐约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就像是有人在抽泣。
一想到楼上就是妹妹的房间,他手指就攥得发白,心里开始暗暗低骂自己的无能。
都是因为自己身体的缘故。
夏树的小时候记忆很模糊,他隐约记得自己的身体从小就很怪异。
所谓的怪异,指的是他常会得一些他人没见过的怪病。例如突然的骤痛,偶尔会看到幻觉等等。
这给他的童年带来了不小的困扰,从那时开始自己就有些孤僻了。
现在想想自己那时候没走歪路,多亏了遇到了姐姐。
但让他有些自责的是——自己对于小时候和姐姐的相处的记忆,也变得模糊了。
不过,丢失最严重的却最近的记忆。一年前去日本留学的那段经历。
自己只记得如月樱这个表姐,还有自己和她的约定。其余的仿佛被藏在雾里,隐隐约约觉得想起什么的时候,却发现是自己之前就知道的东西。
他的身体仿佛在抗拒,自己回想起那些东西,但他急需要从这些记忆中翻找出自己得了怪病的原因。
于是他开始压榨自己的大脑,强硬地想要冲破身体的抵抗,找出蛛丝马迹。
印象中红白色的身影,高大的红色建筑...似乎是神社...?
就在夏树要扒开那层薄雾,窥探隐藏的秘密时,耳边响起了古怪的低语声,淅淅索索地很是怪异。
但绝对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
随后剧烈的疼痛宛如风暴席卷了大脑,就仿佛有人在拿着凿子不停滴钻击他的大脑,一瞬间突破了夏树对疼痛的忍耐极限。
他失去了思考能力,抱住头,滚到地板上,死死地咬住牙,抑制住不让自己叫出声。
可诡异的低语声越来越近,也越发清晰,仿佛就在自己的头顶,而夏树头顶只有妹妹的房间。
当夏树听到了仿佛祈祷词一样的诗句时,眼前突然出现了幻觉。
夏树仿佛看到了白色的软泥状的东西,逐渐拉长,最后变得像是触手一样。它慢慢地缠上自己的手臂,在蠕动着,一种怪异的触感从肌肤上传出来,像是蛞蝓的黏液,但夏树知道不是。
这一切简直就像现实一样,无论是触感还是其他东西。
夏树突然想起了,在酒吧和他彻夜长谈的那位鳄鱼觉醒者,他提到的“血脉侵蚀”。
血脉中潜藏着某些无上存在的因子,当你觉醒的时候,你的血脉就会开始侵蚀你的神智,直至把你身为人类的部分完全吞噬。
那时候,你就会变成一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怪物,变得愚昧,无知,做出邪恶的举动,诸如血祭,或者杀戮。
追逐力量的同时,会迷失自己。这是每一个觉醒者都要承担的风险。
夏树再次庆幸自己没有成为觉醒者,同时在心底感谢那位可敬的鳄鱼先生。
虽然他说自己和他那被他亲手掐死的女儿很像,但夏树现在原谅他了。
就在白色触手出现后,夏树脑中的剧痛就稍微减轻了,让他可以缓口气。
他用仅剩的力气,把随身携带的小蓝瓶拧开,一股脑地把剩下的所有药全都倒进了自己嘴里。之后夏树就像是溺水的人,躺在地板上大口地喘息着。
楼上的声音还在继续传来,但这次却没有带来剧痛,是一种奇异的感觉,让人不禁想要合上眼睛。
随后喘息声逐渐平息,均匀的呼吸声传来。
夏树俨然已入眠。
他显然没有想起鳄鱼先生和他说的另外一句话,那就是成为觉醒者的第一夜千万不要睡觉。
90%的野生觉醒者都迷失在第一夜的梦中,变成了怪物。
掉落在一旁的瓶子有白色的光芒闪耀着,瓶子上用粉色记号笔写的日语标签脱落下来。
地板上透明的液体,宛如蛞蝓爬行的痕迹。
...
二楼——夏雪卧室
大概是白天哭得累了,夏雪今天睡得很快。
但睡了大概半小时,她隐约听到了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朦朦胧胧地从被窝里爬了出来。
她抓起黑框眼镜,看清了眼前的人...或者说不能称之为人的存在。
一只白色的兔子玩偶,正坐在她的桌子上,朱红色的眸子闪着微弱的光,两只毛绒绒的小短腿摆来摆去。
“你醒啦,小丫头。”
它张口说话了...夏雪揉了揉杂乱的头发,准备再钻进被窝里。
这种无聊的梦快点结束吧!
“你想知道,最近你哥哥对你隐瞒的事吗?”
下一秒,夏雪的动作凝滞了,她僵硬地转过头。桌上的那只兔子玩偶,眸子散发着诡异的红光,它摆出了一个很人性化的耸肩动作。
“我事先提醒一下,这可不是梦。这是某人赐予你的机会——让你这个无知的可怜虫,认清自己的机会。”
说着它从桌子上一跃而跳,脚底仿佛装了弹簧,直接蹦到梳妆台上。
“你不想知道吗?隐藏在你哥哥背后的东西,那些专门对你隐瞒的事。今天你听到的电话,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兔子玩偶从自己身侧的拉链里,拉出了一块鲜红的幕布,扬起幕布盖住镜子,随后宛如魔术戏法一般,拉开了幕布。
带着紫色铭文的镜子散发着神秘的紫色光芒,镜中的画面开始不断变化——就像童话中的魔镜一样。
兔子不知何时换上了西装,宛如魔术师一般脱帽鞠躬,做出邀请般的动作。
“来看看吧,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在这面镜子里。”它用着一种魔性的声音,对着夏雪诱惑着。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夏雪依旧保持着警惕,虽然她的声音已经非常动摇了。
多年来培养的坚固世界观告诉她这只是个有点诡异的梦境。梦境的话,做什么都没问题吧?
“我?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兔子玩偶,300日元一个,就是那种男朋友买来讨小女孩欢心的玩偶。”
“...”夏雪陷入了沉默,她无法理解兔子刚刚的话语,但显然兔子已经不想和她再浪费时间了。
它突然从高台跳了下来,居然漂浮在半空中,在夏雪惊悚的目光下,拽起她的手,强硬地把她拉到了镜子前。
“放开我!”拉扯的痛感让夏雪非常不安,她本能开始抗拒这一切,想要逃到楼下,找到哥哥。
兔子似乎看出了什么,嘿嘿地笑了起来,
“现在可没人来救你呢,毕竟楼下的那位可是自身难保。”
虽然很难从它那种玩偶的面孔感受到笑的情绪,但夏雪知道它在笑。
“我哥他怎么了?!你——”话语还没有说完,镜子紫光一闪,夏雪的身影就在房间内消失了。
“嘿嘿,希望你从那里出来的时候,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地喊哥哥。”
“那么祝您玩的开心,小妹妹。”
镜子边缘的紫色咒文黯淡下来,兔子转身朝身后的黑暗处深深地鞠躬。
“这下您满意了吗?小姐。”
带着狸猫面具的白色影子从黑暗中显现,她略微颔首,盯着夏雪消失的地方,小声地呢喃着。
“讨人嫌的妹妹,可不行。”
“我来帮阿树管教。”
随后她散为白色的光点,消融于黑暗中。
“啧啧,真不幸啊。”兔子摇摇头,不知道是在感慨夏雪,还是夏树。
过了一会儿,兔子掏出了怀表,随后带上礼貌。
“老夫也要赶时间了呢,可不能让那个小丫头死在里面,不然我可吃不消。”
随后它也一脚踏进了魔镜之中,房间重归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