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款款走进堂内,左手挽着桑羽若,身后跟着汀兰和几个丫鬟婆子,都是她娘家带来的。
几位管事见柳氏进来忙起身见礼。柳氏嫁入桑家十多年,与人亲和,说起话来也是柔声细气。桑耀脾气急,但就算怒极,在柳氏面前也会变得十分温和。
柳氏出身将门,因体弱,幼年起就在锦绣城疗养。桑耀机缘巧合下对之一见钟情,费尽心机才将人娶进门,婚后十年如一日,不知羡煞多少人。
柳氏对着几位管事微微顿首,又瞥了一眼跪着端正的桑妤,水眸掠过一丝心疼。
桑耀赶忙起身将柳氏扶到边上坐下,温声道:“外头暑气重,你不好好在屋里呆着,怎么过来了?”
“事情大概,我方才听羽若说了,清竹对阿妤不同于一般下人,我怕你们父女起争执,就过来看看。”柳氏柔柔一笑,转而眸中露出些许悲伤,“清竹虽是阿妤的贴身婢女,可当年她娘为救阿妤而亡后。我就一直带她在身边,她的品性,我清楚。所以此事是否确有实证?”
桑言见柳氏来了,暗骂桑羽若坏事,他父亲对这嫡母柳氏虽说不上言听计从,但只要柳氏开口,他必定会做出退让。今日未能伤及桑妤半分,若是连这贱婢也逃了罪责,白费了功夫不说,还要遭人笑话!
“母亲要实证,桌上那玉便是。这么好的羊脂玉,若不是关系亲密,便是那何文是个傻的。”因心中愤愤,桑言的语气非常的不客气,“清竹与何文私会,除了表姐与我,府中不少下人也亲眼目睹。不做惩处,以后下人跟着有样学样,岂不败了我桑氏门风!”
听到桑言这般说话,桑耀脸色瞬间阴沉,眸中有火,灼灼地落在桑言身上。柳氏接过桑羽若从桌上拿来的包好的锦帕,揭开四角来看。
确实是好玉,可惜都摔碎了。
柳氏看着玉上熟悉的镂雕花纹,微微一晃神,随即重新将锦帕包好,继续拿在手上。她目光划过众人,缓缓道:“这玉可不是一个小厮该有的东西,而且据羽若所说,当时似乎并不是什么私会的场面。”
桑羽若会意,朝着桑耀开口道:“当时那小厮正站在巷子口朝着侧门张望,清竹走到他身后唤了一声,他回头,就将手中的一个荷包塞给了她,可能是看到了在清竹身后不远的我们吧,所以什么也没说就扭头走了。”
“那小厮的行径着实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这事恐另有蹊跷,夫君还是命人再查查。”见桑耀点头,柳氏目光划过似乎要跳脚的桑言,浅笑道:“不过像阿言说的,不少下人都见着清竹与外男有所牵扯,若不惩处,难免会让人非议,生出不正之风。”
“夫人的意思?”
“先打三十板子,将人关起来,待事情查明,再行处置如何?”
见无人有异议,桑耀便依了柳氏的意思。
桑言袖子下的手紧握成拳,手背青筋暴起,然终究未再发一言。
两个家丁上前,准备押着清竹去院子里受罚,桑妤本欲阻止,却见清竹红着眼,冲着她摇摇头,然后跪行至她身侧,朝着柳氏磕了一个头。
“谢夫人。”清竹的声音听着有些暗哑。
柳氏微微有些不忍:“清竹毕竟是个姑娘,还是让婆子来打吧,”随后对着身后的两个婆子吩咐道:“云秀,林家的,你们去。再把那些丫头仆妇都叫来看着,省的以后没了规矩。”
两个婆子应声而出,接替了两个家丁,面无表情地将人架了出去。
桑妤听着屋外传来木板拍在肉上的声音,还有清竹不时地闷哼,低头看着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家主,查泄密者固然重要,可如今最要紧的是出个应对之策。”汪掌柜慢悠悠地开口。
其他管事皆连声附和,虽然这次受创严重的是汪掌柜的温炉酒肆,其他产业并未受到过多波及。但苏,桑两家暗争已久,免不了会受对头的冷嘲热讽,各个管事心里自然也是窝火。
“阿妤,你近几日不是在研制新事物吗,如何了?”柳氏此言一出,几个管事的目光都落在了桑妤身上。
“已经做出来了,方才正准备送于父亲和母亲品尝。”桑妤低着头,淡淡地回道。
“现下几位掌柜都在,正好端出来,让大家品品味道。”柳氏面上欣然,目光柔柔地看着桑耀。
桑耀怎会不懂柳氏的意思,冷哼一声道;“还不起来。”
桑妤手掌撑地准备起身,却因疼痛又跌了回去。
柳氏紧忙过去扶,桑妤踉跄了一下,幸得桑羽若在另一边搀住了她,才站直了身子。
桑妤示意拿着托盘的下人进来,简单做了个介绍。
除了风行商行的桑济面露喜色,其他皆是面色淡淡,二汪掌柜更是眉头紧蹙。
“这二者味道确实一绝,可惜算不上菜肴,难登大堂。”
“汪叔说的是,这本也只是我用来避苏家风头,从旁处捞回些损失的法子。”桑妤扯了扯嘴角,接着说道;“我已为温炉酒肆重新想好了菜肴,叫肉蟹煲。”
“何为肉蟹煲?”
“明日庄子将送来一筐新鲜的梭子蟹,汪叔带上李大厨一起过来。”
汪掌柜本还要多问几句,但是瞥见桑妤裙上的大片血色,便点点头应下,不再说话。
汀兰已经去请了大夫,柳氏见堂中已无事,才扶着桑妤往外走。
桑妤被柳氏和桑羽若扶着,一步一步地移动着步子。
院里,清竹还在挨板子,桑妤耳边回荡着木板一下一下拍打皮肉的声音,心中充满了无力感。
“小姐~”铃儿站在院门外,带着哭腔喊了一声桑妤,小脸上交错着几道泪痕。
桑妤一言不发地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水。
天色暗沉,乌云聚集。桑妤仰头,一滴雨正好落在了额上,片刻后,雨滴更密集地砸落在脸上,汇成一条水流,顺着脖颈,湿了衣襟。
片刻后,丫鬟撑了伞,只是雨点密集地敲打着伞面,竟有些拿不住。
木板拍打的声音还在继续,可不知是因她们走得远了,还是因这雨声的关系,那声音渐渐便模糊地听不太清了。
苏家吗?
呵~
我桑妤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