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子琪听了几句八卦,很快就洗洗睡了。
第二天她去书房,却听说卫时瑜被长公主召见,一大早就出门了。
茱萸笑着道:“公子临走前交代,要奴婢给柳姑娘念千字文,然后写二十张大字。”
铃兰却道:“茱萸姐姐昨天辛苦了,不如今儿让奴婢来念?”
柳子琪也觉得茱萸昨天念了一上午挺累的,如今嗓子还有点沙哑,就让铃兰开始了。
铃兰念的比茱萸要快一些,千字文比起三字经要难,柳子琪听了一遍感觉昏头转脑的,没记下多少,不由皱起眉头。
铃兰又道:“柳姑娘,奴婢这就再念一遍?”
这次念得比之前还要快一点,柳子琪再傻也明白铃兰这是故意刁难自己了。
她皱了下眉头道:“铃兰也累了,让锦枫来念吧。”
铃兰笑道:“只念了两遍,哪里就累了,知道姑娘体恤奴婢,奴婢却是万万不敢当的。”
不让念还要抢着念,柳子琪有点生气了,又不好明着得罪卫时瑜身边的一等丫鬟:“轮着念便好,不然跟茱萸这般念得喉咙沙哑,伤着嗓子就不好了。”
铃兰依旧坚持,锦枫不好上前,茱萸却没吭声,显然是默许了铃兰的做派来试探柳子琪。
若是柳子琪发脾气,倒能让她在卫时瑜面前说两句,叫公子对她的印象差上一分,心性也需要再磨一磨。
茱萸其实并不看好柳子琪,出身不好,相貌平平,身材干瘦,听女大夫说身体底子都快掏空了,只怕要养很长一段时日才能恢复过来。
也不知道柳子琪哪里入了卫时瑜的眼,居然让公子准备亲自培养,然后献给长公主。
若是叫长公主见了柳子琪满心不悦,迁怒到卫时瑜身上该如何是好?
不能劝阻卫时瑜,她们只好另辟蹊径,让柳子琪知难而退了。
柳子琪眨眨眼,便顺从道:“也好,就要继续劳烦铃兰了。”
见她妥协,铃兰并不意外,就知道乡里来的村姑不敢跟卫时瑜身边的丫鬟发脾气,性子懦弱不敢生事,除了妥协还能做什么?
只是后来,铃兰却不这样认为了。
柳子琪听了一遍又道:“再来。”
“有劳再来。”
“再来!”
连着念了两个时辰,铃兰有心刁难越念越快,柳子琪一脸困惑,就让她反复念来跟上。
这么长时间下来,铃兰别说嗓子沙哑,咳了两声累得快张不开嘴了。
她也瞧出来了,柳子琪不敢当面发脾气,索性就是铃兰刁难自己,就顺势刁难回去。
不是坚持要念,那就不停念,念到出不了声为止!
柳子琪明白点到即止,要不是铃兰挑衅,她也不会接招。
这会儿见铃兰累得脸色发白,她就让锦枫接着念。
锦枫念得要慢一些,跟昨天的茱萸差不多,柳子琪递了她一个赞许的目光,低头用心记下。
其实铃兰反复念那么多遍,虽然念得很快,慢慢她也能跟上。
如今锦枫念了两遍,柳子琪就记下了。
茱萸有些诧异:“姑娘这就都记住了吗?”
“多得铃兰反复念,让我印象深刻,这才记下了。”柳子琪笑笑,见铃兰脸色终于变了,不由笑得更欢。
茱萸是看出来了,柳子琪分明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招惹她就是乖巧的小兔子,招惹了之后这兔子是会咬人的。
柳子琪让锦枫磨墨,写完二十张大字后用了药膳,就要开始下午学规矩了。
原本是锦枫一个人来教,只是茱萸不放心,带着铃兰一并过来。
锦枫从行礼开始教,柳子琪照着模仿却有些四不像,练习了一会茱萸只好打断道:“姑娘习惯肩膀缩着,没能站直,行礼自然就不到位了,得先从站开始纠正。”
她让锦枫送来一碗水,放在柳子琪头上,让其贴着墙壁站好:“姑娘坚持一刻钟,水不漏下来便可。”
别说一刻钟,茱萸刚说完,碗里的水就洒了一半到柳子琪脸上。
她抹了把脸,让锦枫再接满水站好,只要洒一点就重新开始,足足一下午才勉强站够了一刻钟没让水再洒出来。
茱萸却道:“只站着是不够的,习惯了这身姿就要开始走动,还请柳姑娘顶着碗走两步。”
柳子琪摇摇晃晃开始走,十分担心头顶上的瓷碗会摔下来。
“抬头,挺胸,收腹,注意脚下却不要低下头。”
茱萸教得用心,柳子琪的确是个聪慧努力的学生,没有谁会不喜欢。
“步伐不要太大,步子得差不多,不要忽大忽小。”
柳子琪越走越觉得她就快不会走路了,浑身僵着向前走,还得留意每一步的大小。
铃兰噗嗤一声笑了:“茱萸姐姐,这样可不行,姑娘走得跟木头人一样,回头怎么给公子交代?”
“给我交代什么?”卫时瑜不知道何时回来,又看了多久,忽然出声才让屋内的人注意到他。
茱萸带着铃兰和锦枫连忙上前行礼,柳子琪顶着碗,只好一手扶着头顶的瓷碗,一边慢慢福身。
“确实跟木头人一样,不过习惯了就好。”
卫时瑜知道贵女坐卧走动都有规矩,茱萸在长公主身边呆了一段时日,学会了一点本事,教导柳子琪是绰绰有余。
看茱萸的模样,对柳子琪的教导还算用心,他就没多插手。
柳子琪被他说得不好意思,抿唇低头,忘记脑袋上的瓷碗,哐当一声摔地上摔成几瓣,顿时尴尬了。
好在卫时瑜也不介意:“今儿练习也累了,先这样吧。”
两人用饭的时候,柳子琪依旧单独用药膳,卫时瑜的饭菜则是厨房另外做的。
她用了一半忍不住问道:“公子今晚看着似乎心情不好?”
卫时瑜手里的双筷一顿,看了柳子琪一眼:“怎么会觉得我这会儿心情不好?”
他摸了摸自己的嘴角还带着浅笑,身边的丫鬟没开口,倒是柳子琪主动问起。
柳子琪有点懊恼自己多嘴了,只得喃喃答道:“之前公子用饭都是从最嫩的地方吃起,今晚却是从最靠近的边缘开始。”
明显卫时瑜有些心不在焉,却遮掩得太好,要不是她一直留意也不会瞧出一点端倪来。
卫时瑜挑眉,唇边的笑意深了几分:“姑娘的确聪慧,看来我没选错人。”
他似乎高兴起来,叫茱萸送来一壶梅花酿:“这酒不醉人,不过姑娘只能喝半杯。”
卫时瑜自酌自饮,除了柳子琪分到的半杯,余下的都饮尽了。
茱萸来劝阻:“公子,梅花酿到底后劲足,明儿还要处置卷轴……”
“不必,我都送回姑姑那里去了,以后也不会再送过来。”卫时瑜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见茱萸一脸惊诧,隐隐有些担心,又好笑道:“从今开始,我就是个富贵闲人了,可有很多时间来教导姑娘。”
最后那话是对着柳子琪说的,她虽然不明白卫时瑜为何突然变成富贵闲人,茱萸的脸色有多担忧,还是笑着应道:“能得公子亲自教导,是我的荣幸了。”
柳子琪如今已经能轻松说“我”,而非“民女”,更不必叫“奴婢”,她倒是有些感谢舅舅一家子了。
要不是他们起了心思要把自己卖去乡绅家里,也不会遇到卫时瑜,更不可能过上如今的好日子。
柳子琪不明就里,真心恭喜,等回去后,见岚湘一脸忧愁,就连一向稳重的锦枫都忧心忡忡,忍不住问道:“卫公子闲下来是不好的事吗?”
不然这些丫鬟的脸色怎么一个个那么难看?
岚湘皱眉解释道:“姑娘有所不知,驸马去得早,长公主膝下空虚,便收养了三位公子,卫公子排行第三。皇上不爱俗务,数年来由长公主帮忙处理,公主这些年把手里的事务分发给三位公子以作历练。”
如今卫时瑜手里没了事务,证明长公主可能对他有所不满,另外两个公子手里的权力却要更大一些,这就很危险了。
三人原本势均力敌,如今就卫时瑜突然低了一头。
长此以往,卫时瑜会不会就此被另外两人压下去,失去了长公主的庇佑和欢心?
柳子琪倒不这样想,问道:“看公子似是主动交出事务,并非被长公主夺去的。公子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们很不必太担忧。”
茱萸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柳子琪跟着卫时瑜没多久,居然就这般相信他了?
反倒她们这些跟着卫时瑜好几年的丫鬟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不就是不信卫时瑜的能耐了?
茱萸顿时有些尴尬道:“姑娘说得有理,是奴婢们想岔了。”
等夜里茱萸跟卫时瑜禀报柳子琪今儿的学习,听说她半天就把千字文背下来,卫时瑜诧异地挑眉:“是个聪慧的。”
自然有耳目把柳子琪刚才对茱萸说的话传了过来,卫时瑜眼底含着笑意:“我们大了,姑姑却是不如以前,身边又不是都跟我一条心的,倒不如少做少说。”
他以退为进,免得长公主猜忌。柳子琪虽然没看出来,不过也能明白卫时瑜是心里有数的人。
反观那几个丫鬟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看不透就算了,还会深陷局中,对他没一点儿信心,叫卫时瑜是有些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