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蒂川满怀欣喜地等待澄勋王的到来时,一个消息又让她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澄勋王离族前族内出现动乱,他曾经亲自封自己的表弟久宣为久勋王,而他竟然造反篡位,理由是澄勋王和神界内外勾结,有意叛族,以在神界谋求一官半职,离开火灵族现在所在的这个鬼地方,这样的人不配做王。
他太过相信自己的这个表弟,从没想过他会害自己,久勋王和澄勋王从小一起长大,若说早有恨意,那这恨意藏的也太深了。结局便是自己葬身于红莲业火的火海之中。如今的火族灵王已经是久勋王了。
听说久宣这个人可是做足了工作,澄宣一被他送进火海,他的手掌心便幻化出一个和澄宣手心里一模一样印记来,据说是炎虚镜的召唤口,是火灵王的象征。而且他在这一年之内使劲笼络人心,明儿是为了火族王室,暗里却都用的自己的名义,搜刮民脂民膏以讨好他们,以至于最后享有高官厚禄的那些人都支持他,而普通族人人微言轻,敢怒不敢言。
其实是澄勋王的名声太盛,而久勋王又太娇纵,做了恶事都是让自己表哥给他擦屁股,但是每次都让人十分满意,魔界就传遍了他的佳话,让人们忘记了镇压火灵族内乱也有久勋王一份功劳,虽然只是帮忙打打架。
他来不了了。
他永远来不了了。
是死……死了?
这么轻易?不是说他很厉害么?
我……我还没见到他呢。我还不知道他好不好看,配不配和我比较,他就这样死了?
本来是魔界自己内斗越狠她神界越开心的,可是现在她却充满失落感。
当初为了让自己批准宿敌火灵族上神界朝拜显得没有那么不合理,自己也下了命令,决定要去各处体察民情,增进感情的。可是现在让她做这个事情,实在是不情不愿。
也许是太信任了吧。
果然神界王室只有一个人是有理由的。有了亲人,就会有软肋。
蒂川意志消沉了好几日才出发下魔界。是小棋一翻劝说,告诉她魔界不同的灵族有很多好玩的事情,很多好玩的地方,她见了肯定开心,并不是像在殿里看书那般无聊,她才决定去的。
可是到了那里发现事情根本不是这样的。她所有行程的路线都被确定了,目的地几乎都是各个灵族的王宫,装修不一样罢了。去哪都有乌压压一群人跟着她,那些好玩的事情,好玩的地方,大概是一个人在别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才能碰巧遇上吧。
她最后到了火灵族的领地,见到了久宣。他的模样生的很好看,只是他露出的笑容,他说话的语气,字里行间充满着撩拨的意味,估计是见到姑娘的本能,令人作呕。他的一举一动都让蒂川感到浑身不自在。
和那个温暖的澄宣一点也不一样。
她连正眼都没看到他一眼,就对他充满好感。
她坐不下去了,这里比神界还要难呆。
现在人人都见过她,熟悉了她的气息,以后要在魔界来去自如就更难了。
她很孤独,很寂寞,想找个地方散散心。拥有绝对权力的感觉并不快乐,尤其是做一个有良心又拥有权力的人。在神界和魔界的日子都很不快乐。虽然愿意和她说话的人很多,试问谁敢不和她说话呢?但是他们都说得客套,说得虚假。
她只有小棋这一个可以说真心话的人,但是常常她们都说不上话。在她读书时小棋不敢打扰她,不读书时又有各种事情来烦她。本来那些事情是交给长老们处理的,他们觉得这种事情她也不能全都不知道,毕竟做主子的不是他们,就时不时都要拿来和她探讨一下,汇报一下处理结果。
这件事以后,她向长老们申请放几天假。说是几天假,但是她真溜走了,溜它个一两个月,谁捞得着她?反正打了包票一定会回来,他们也不至于满世界找她。
她决定去人间。
是的,那里的人没有灵力,没有人认识她,也感受不到她,并且神界一天,人间一年,她可以多游玩几日。
长老们也对她这个决定表示放心,毕竟那里没人能伤害她。
蒂川觉得突然塑造一个活人出来太麻烦,而替代掉一个活人对他又太不公平,她给自己上了十六道三生印,非灵族灵力高强之人不能看出她有灵力。她选中了一个和她看起来差不多大的病危已经无法挽救少女,改了她的容貌,也改了人们心中对她容貌的记忆,她决定替她活下去。
她用人们看不见摸不着的手拍了拍病床前泣不成声的少女父母,心里安慰:“没事,她很快就会来看你们。”
在少女恢复心跳,到睁开眼的那段时间里,蒂川继承了她过往十六年来所有的记忆。她叫秦曼蒂,是一个成绩平平,家境平平,相貌也平平,这场大病前还是个超重的大胖姑娘的女生,父母离异,受过校园暴力,总之前十六年的回忆和美好沾不上边。家里为了凑齐她的医药费已经算是倾家荡产,可是还是无力回天,如今她的心跳极其微弱,离了婚的父母边哭边互相埋怨对方照顾不周。
那后半生,就让我替你圆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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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婧妤,婧妤!你看!”秦曼蒂的心电图逐渐波折起来,注意到这一现象的秦爸爸秦珏惊得大叫,“快去喊医生啊!”
秦妈妈惊呼,把鼻涕眼泪一通乱抹,赶紧推门出去。过了几分钟,一个医生急急忙忙冲过来检查。他回头看向二人的那一刻,脸上的喜悦亦是无法隐藏:“这是奇迹啊!她竟然活过来了。而且身体好转相当迅速,我从医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这等怪事。”
“真的吗!太好了!真的……真的没有白费!”两个人刚刚激动一阵子,又感动地哭起来。
“你们先别急,先留院观察一段时间。”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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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曼蒂的恢复速度远超医生们的想象,她很快移出了ICU,转入普通病房。蒂川本来只是继承了秦曼蒂的记忆而已,并没有继承她的情感,性格。所以一开始对这二人无微不至的照顾还有些不自在,但是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她觉得很感动,她觉得秦曼蒂这个女孩子很幸运,并非她想象的那么不美好。
因为她有真心爱着她,在乎她,会为了她的死而痛惜,为了她活着而由衷快乐的人。
人生本就至苦,有不求回报的偏爱,就是救赎。
而大概是因为看在她病重的原因,从前记忆中那个处处针对她的后妈也没有作妖。
总算是在被爱的包围下过了一段日子,这是蒂川从未有过的体验。
拥有亲人的感觉。
秦曼蒂赶在高二开学之前出了院。茗城第二中学是她所在的高中,她刚走到门口,便觉得周围的眼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
她不是没有受过众人的目光。只是不太一样,从前的目光充满憧憬与畏惧,现在这目光倒像是……
有种想要和她搭讪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她凭着记忆一路走到教室,这一路上“不小心”撞到她的人不少,有的好像是故意的,有的好像是因为盯着她入了神没注意脚下,绊倒了也碰着她。
而回到教室,这种想要吃了她的眼神愈发烈了。
她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同桌江韵就猛地一拍她,然后激动地抱紧:“曼曼!?你没事,真的太好了!我真的好久都没看见你了!”
她被晃得喘不过气来。
“说真的,我觉得你变好看了好多。以前怎么没觉得你那么好看,可能是因为你在病房呆了大半年,人瘦了好多啊!不见太阳,变白了好多吧!”江韵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周围的人向她投来同意的眼神。
江韵发现了他们正在看着她们,开始小声:“我觉得现在的你比夏芷清好看多了!以前我也没觉得,可能是太久不见你,都要忘了你长什么样了吧。果然,胖子都是潜力股。”
“夏芷清?”秦曼蒂从这个还不熟悉的脑海中提出记忆,这个夏芷清,应该正是曾经组织校园暴力她的人。
这件事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因为夏芷清看起来就是那么一个明媚阳光并且温柔体贴的女孩子。生得漂亮,又有才艺加持,除了有些女孩子觉得她略有点瞧不起人的意味以外,大多数人都愿意和她交好,连仰慕她的男生也众多。
可是即使那天是阴天,她也不会忘记那些人下手的凶狠,也不会不记得满身鲜血淋漓的伤痕,也不会忘记他们临走时撂下的那一句:“少出风头,就少惹那么多麻烦。”
她又不傻。自己只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那次比赛,还是因为自己的老师劝说了她很久才愿意参加的,原因是她几乎没有上台锻炼的机会。若说最近惹上谁了,也只有她了吧。
而且人家家里有钱有势,想找几个人教训她根本也不是难事。
唉,只是……只是因为抢了这个从小到大都是焦点的“女神”一次风头罢了。
茗城第二中学是省内的重点高中,每年只招收一两个音乐类特长生用于学校的艺术表演。夏芷清就是以钢琴特长被招收进来的,据说她的排名是全茗城的第一名,刚进学校的时候就把名头吹了个遍,才女的称号也似乎很自然地行形成。
而秦曼蒂的父亲是大学老师,托他的福,让秦曼蒂给本校音乐系的老师做学生,学费不高,即使家境不算很好也受到了很好的钢琴培训。但是她的成绩在茗城二中也算中游,可以考一个不错的大学,学音乐的路又是钞票焚烧炉,而且前途十分难测,她便选择好好读书。
可是在高一的茗城音乐节秦曼蒂就赢了万众瞩目的夏芷清,拿到了第一名。
从此谣言就止不住了。
人们说她苦心营造的“音乐才女”人设从来就站不住脚。自己是音乐生,可是却被一个业余的打败了。只是外行们觉得她厉害罢了,其实比她厉害的人多了去了。所谓全茗城第一名,要么是靠关系,要么就是比她厉害的人都不跟她同一届,总之就不是靠自己的实力。
夏芷清也没想过,她会输给这样一个什么都不起眼的家伙。尤其是平时已经把自己的琴技吹破天了,这个时候打脸可是生疼。
而她的善意和美好大概只留给那些不如她的人,换作同情或许更为贴切。
凡是夏芷清在乎的,秦曼蒂有一样比她好,夏芷清不教训她一顿,就气不打一处来。
而她的证据除了自己只和夏芷清一个人称得上交恶以外,还有从音乐节后和夏芷清关系亲密的几个女生都疏远了她。偶尔还会有一些小把戏类似东西被扔进垃圾桶的行为找上她,看向那些人的时候,她们又故意躲避秦曼蒂的眼神。
一定就是她了。
可是这算什么证据呢?说出来,谁会相信她?就算愿意相信她,谁又敢表明立场,站在夏芷清的对立面呢?再者,那次教训她只是给她一个下马威罢了。若是真的表明她反抗的决心,以夏芷清家的势力,会让她好过吗?
既然江韵重新提起了这个人,那么秦曼蒂也唤醒了秦曼蒂对她的怨念。秦曼蒂以前一直是一个逆来顺受的女孩子,对于夏芷清的孤立与暴力选择了默默忍受,可是现在不同了。
现在是蒂川替她活下去。
她总会找到办法还手的,只是时间问题。
秦曼蒂环顾四周,努力将他们的名字和脸配对,包括他们的性格,好不好相处,值不值得相处。而几乎是所有人都在悄悄打量她并且窃窃私语,这时候不看她的人反而成了她注意的对象。
是角落窗口里那个默默看书的少年。
他很高,教室的课桌对他来说都有些狭小。窗边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衣袖上,右臂被白衬衫袖子盖住的肌肉轮廓若隐若现,脸上即使是面无表情,也像是迎来了生机满满的夏天。
这大概就是颜值高的魅力吧。
周遭已经喧闹无比,可是他仿佛和这些人之间有一道天然的屏障,将他格在世界之外。
他叫莫澄。而且根据秦曼蒂的记忆,他一直都是一个像是出淤泥不染的人。对待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的认真劲,事无大小都会努力去做到最好。而且心里似是有一杆秤,那些对他来说不重要的事情,他从来都多加理会。
可是他又不是那种冰山型人物。对于主动和他搭讪,喜欢他的女生都相当有礼貌,秦曼蒂也是其中之一。和他聊天其实是很舒适的感觉,并不是强行维持话题,而且他的幽默有时还能把她逗乐。可是他又和那些女生保持明确的界限,绝不做出超过朋友关系以外的事情,所以给人的印象就是——干净。
秦曼蒂找不出他任何一个缺点。
这大概就是秦曼蒂喜欢他的理由,也是大多数女孩子喜欢他的理由。
难得今天连女孩子都不围在他身边,而是都在关注自己,他也丝毫不为所动,只专注做自己的事情。
世间变化对他来说从来不重要,只有自己的变化才对自己最重要。
大概是这样的吧。秦曼蒂想。
秦曼蒂从前也是个很自卑的女孩子。她和莫澄是很多年的同学了,她也暗地里喜欢了他那么多年。
即使这样,他们的关系似乎也因为她的不敢靠近,莫澄的“清心寡欲”,从不和女生发展朋友以外的感情而更进一步。她很幸运自己总是能和他做同学,可是看见周围围着他的女生换了一批又一批,自己总是不够勇敢,被挤在人群之外。
他看起来很轻松就得到了所有自己想要的,可是能跟他上一个高中,都花光了秦曼蒂前半生所有好运气吧。
所以高中以来的日子才那么苦。先是被孤立,被欺凌,后又因为学习成绩一落千丈,朋友避而远之,家庭不复完整而神智恍惚,心理承受力又弱,最终选择走上轻生的道路,送往医院时已经被告知无力回天,病危在床。祸不单行,她的霉运可谓是接二连三。
起码在喜欢莫澄那一点来说,她觉得自己太不配了。她的家境和容貌比不上他,这些却都不是自己可以选择的,只能努力学习,以求和他考上同一个大学,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秦曼蒂离开那个支离破碎的家的决心,是她学习的最大动力。
高中以来和他说过的话掰着手指头都可以数的出来。尤其是在看出夏芷清也和自己对他有相同的感觉之后,她就更是离他远远的了。
在这两个人之间,无论是谁都会选择夏芷清的吧。
唯一让她感到欣慰的是,莫澄对待夏芷清的态度和他对所有女生都一样,那样风趣,礼貌,没有距离感。
以上都是秦曼蒂的记忆,在蒂川眼里,那个莫澄就是个会讲话的呆瓜,长得确实是还不错,但是她见过长得比他好看的神多得跟白菜一样多。至于那个夏芷清,冰灵族女子长的最丑的都甩她十万条护城河。这些人就是太没见过世面,就这么些麻瓜也当成神来捧着。
她的灵力虽然几乎已经被封全,但是感知能力没有变弱。她清楚地察觉到后方刺骨的杀机。
是杀机。不是单纯的怒意。
她假装收拾书包,微微向后转,对上的是夏芷清那如沐春风的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