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我在家里总是被虐待,哦,我好像跟你提过这件事。”她说着说着,又开始走她的老套路——手心偷偷幻化出冰棱扎紧自己的大腿……疼意一股脑窜上来,眼泪就那样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她的内心已经是脏话连篇:“莫澄啊莫澄,你敢让老娘为你流血又流泪两次,你可知这样的人,在神界我换给他八百个胆他都不敢多苟活一秒钟!”
“算了,念在你凡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我堂堂帝灵王大人怎么会跟你计……疼死我了……”
“我父母离婚了……后妈……她很讨厌我,不给我吃饭,还喜欢打我……”秦曼蒂越说越起劲,到最后她自己都好像真的见证了这样一个可怜姑娘的存在,为她的遭遇伤心流泪。
实际上要是林颜宁最多就是嘴皮子上惹她不快,敢碰她一下,她这种睚眦必报的人,怕是林颜宁坟头都长草了。
哦不,秦曼蒂做事干净,让她没得神不知鬼不觉,哪可能给她立坟。
“我也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你先别哭啊,不想回就不想……”莫澄看到又是这副他招架不住的景象,开始慌了。
“不……你听我说,我以前听我妈妈说,我有个有钱的舅舅住在这一片,不过我们来往不多,我妈妈也不好意思麻烦他收留我。再加上我不肯让她知道我过得不好,怕她担心我,她的新丈夫不可能收留我……这样她就左右为难……我就想到这个舅舅……”秦曼蒂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流血又流泪一次,干脆就送你莫澄一个前因后果轮回大套餐,让你一次性体验到道德的沦丧与人性的扭曲。
“结果……我并没有找到他。确实,这一片区这么大,没有联系方式又想找人,简直是大海捞针。”
秦曼蒂不禁在内心佩服自己撒谎圆谎的即兴发挥能力,实在是出神入化,如火纯青。
“这些事情,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压抑在心里,没有人可以听我说,没有人可以理解我,我真的很难受……”她从小声啜泣哭的越来越有声,如果莫澄多听她这样卖惨几次,估计会摸清她的套路了。于是秦曼蒂决定下次换个模式……
“我明白,我明白……你这么多年的痛苦积压久了,是需要发泄的……”莫澄看着她,竟是那么心碎与愤怒。
虽然他的家庭很完整,但是他也见过各种各样不幸的家庭,从前最多只是惋惜,希望那些贱人自有天收,可是这次……他甚至想要亲自为她收。
究竟是因为这个案件近在眼前,所以对她悲惨遭遇的同情太过,还是因为这个人是秦曼蒂,让他更加为之不平?
“算了,”秦曼蒂不再哭得那么凶狠,而是从愤世嫉俗转化为自怨自艾:“你不明白……你生在一个那么幸福的家庭,你怎么能明白呢?你怎么能明白所有人都讨厌你,讽刺你的痛苦呢……也许真的是我不好,让人讨厌……”
把问题抛给对方,加重其负罪感,同时自我贬低,让他更加同情,留下来就更加顺理成章,嘿嘿嘿……
秦曼蒂心底偷乐。
“我知道你很痛苦……你哭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我不哭了,哭什么呢?人生能有一次毫无顾忌地哭出声,这件事也值得翻篇了啊。”秦曼蒂破涕为笑。
这句话让莫澄更加心疼了。
无论是求他放水的那一次,还是被人唾骂的那一次,她都是小心翼翼地哭,何况在家里,那样一个充满压迫的地方,应该也是哭不尽兴的吧。
原来戏演得多了,也会当真。虽然秦曼蒂嘴上夸大事实,但是她由衷地为这个姑娘的人生感到悲哀。
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经历过的绝望有多绝望,没有人能与她感同身受。
包括现在附身于她的蒂川也不过只能感受到十分之一吧。
而这十分之一都远超常人了。
“那……你不介意的话,过两天……回学校的时候我再送你……”
“莫澄同学。”秦曼蒂突然就抓住了莫澄的手,“我可以借住在你家吗?”
“啊?!”莫澄愣住了。
“理由你都明白……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如果不是真的无法再忍受……”
“我明白,可……你的父母会同意吗?”
“因为我说影响学习,我的父母已经答应我搬出来了。虽然很厚脸皮,但是……市区那片的房租真的很贵,而且安全不好说,晚上睡觉还很吵,影响休息,我能负担的环境一定也不好……”秦曼蒂不敢看莫澄,低下头来搓着指甲:“我是这么想的,如果借住在你家,你是房东,我知道你的为人,而且……可以便宜一些吗?”秦曼蒂留着眼泪卖萌。
秦曼蒂又怕自己是强人所难,又赶紧补充:“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的!你帮我都是情分,而且麻烦别人我也真的很不好意思……”
“我当然没问题啊。”莫澄笑了。
那笑容和她看到他带着的温暖都如出一辙。
“谢谢谢谢!”像上一次求他放水那样,她再一次激动地抱紧了他,但是好像习以为常了似的,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我可以,我可以给你做饭,帮你收拾房子,那个琴我都可以给你调音的,你知道吗钢琴要经常弹否则琴键都会不灵活音也会有偏差……”
“不用。”莫澄被她兴奋的反应逗笑了,“我们家有钟点工定时上门的,那台琴也是,不劳你费心。”
“那……那房租我们可以商量……”
“不用了,大家都是同学,你还是我未来同桌,我这地方空的很,每天一个人住也怪孤单的。”莫澄本来是想说寂寞,可是转念一想这个词语说出来好像有流氓倾向。
“我是说真的,我真的需要一个,怎么说呢,应该是室友吧。”莫澄真的很会给人找台阶下,和他聊天从来不用担心尴尬或者冷场,这大概也是他这么受欢迎的其中一个原因吧。
“你想,我每天晚上下晚自习,回到家都将近十一点了,连打开门时那一句‘我回来了’都没有人可以回应我。看到别人逢年过节在朋友圈发的团圆饭,有人陪着的感觉,就算是习惯独处的人又何尝不羡慕呢?”
秦曼蒂是由衷地感动:“谢谢,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不想让我那么难堪……”
“真的。我想我们都是这么孤单的人,所以孤单的人互相可以感同身受啊。”
“不,我们不一样。”秦曼蒂开始苦笑,“你是孤单,而我是孤独。”
无论她是蒂川,还是现在的秦曼蒂,她都很孤独。是无人能理解,无人能感同身受的孤独。
“那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去理解你。”他摸摸她的头,“没事了,做同桌是你答应我的交换条件,做室友可以是我的一个请求吗?就当做,还我让给你第一名的人情。”
明明都是自己求他的事情,他却能反过来好像是他占了便宜。
正是感动之余,她突然想象,会不会那些女生在让莫澄帮忙提东西的时候,人家女孩子娇羞地说:“真是麻烦你了,这些东西真是太重了呢。”而莫澄也微笑着回应:“不麻烦,这样正好锻炼我的臂力。”
“切,渣男,中央空调。”秦曼蒂强行将自己从温柔乡里拽回来,为了避免自己沦陷,她想尽办法将自己的心和莫澄划清界限,强行给他冠上了这么个名号。
“那谢谢啦!”莫澄可不知道她的心里头经历了多少波折,才勉强挤出这么一个笑容。
“那下次去学校的时候,我去我家把东西搬过来。”
“好。”
商量完所有事情后,秦曼蒂好一会才不再沉浸在为自己精彩绝伦的演技感到无比自豪的假象中,她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莫澄就是生产灵力的永动机,现在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她可以源源不断地索取,至于怎么拿回元神,这个办法嘛总会有的,慢慢想,不着急……
突然,一个词“嗡”的一声在她脑海中炸开。
同居。
突然她一下就脸红了。
莫澄注意到她一会傻笑一会又沉默的状态有些反常,便关切地问她:“怎么了?病了?”
“没没没,没事!我我我,你家里有没有书?关秀老师说了,放假可是弯道超车的好时机,我要赶快去复习了。”秦曼蒂说这话时已经语无伦次了,完全就没有意识到自己找了一个多么蹩脚的理由来掩饰自己的不安。
“你有什么车可超,都市状元了,野心不小嘛。”
“那,那不也是你让着我。再……再说了,这还没全省联考呢,搞不好,搞不好比我们厉害的还很多呢。”
“你这么没有信心?你就觉得那些未知的对手都比你强吗?”莫澄突然向秦曼蒂凑近,看她的脸越涨越红,突然就拉开了距离:“不管怎么样,你都考过我了,你这样贬低你自己也是在变相的贬低我啊。”莫澄装出一副不满的样子。
现在莫澄可是她的金主爸爸,她生怕哪里惹得他不高兴,从而出尔反尔,那自己真的只能在他家的围墙外打地铺了。明知这货应该是佯装的,还是陪上她标志性的笑脸:“莫大人,您说的是,您的水平,那是无人能敌,我对您的水平一百万个放心。既然不让我学习,那我去给你做饭,好吧?中午想吃什么?”
总之不能再在这里尬聊着了,自己的目的本来就是呆在他周围即可,至于聊天什么的完全可以避免嘛。尤其是跟一个有自己这么多把柄的人聊天……
把柄具体如下。
1、只有他知道这次是给自己放水,感谢人家的时候还主动抱了人家,丢脸。
2、看见自己受到诽谤后在班级里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转头看见自己偷哭,太丢脸。
3、又逮到自己偷溜进黄花大闺男的房间……这个最丢脸了!
自己好歹也是高高在上的帝灵王,除了生死攸关的大事例如灵力散失可以让她放下脸面,别的事情,不行,随便挑一件出来说,她都觉得自尊心受到极度摧残。
保不齐这个家伙一会儿会不会说出些让她炸毛的言论。所以唯一的好方法就是,避免与他正面交锋。
莫澄倒是反问她一句:“你会做饭?”
“哎哟,你不知道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吗?当然你这种有钱人家的孩子又当家的也是有的。不过这是个概率问题,概率问题。”
“所以我当家是小概率事件,你会不会也是不当家的那个小概率?”
“想什么呢你?能不能想我点好?你以为我在你眼里就是个什么都不会,就会求人放水,喜欢揩你油,没面子了偷哭,然后半夜溜进单身男子卧室的猥琐女痴汉吗?”
秦曼蒂发现,她这个人有一个很致命的缺点。
这么多年来,她没有一刻比这一刻更深刻地体会到“祸从口出”的真理性。
明明自己怕人家给自己穿小鞋,结果到头来又是自己亲自把铺好的台阶踩得粉碎。
也有可能她在心底里早已把莫澄划在了一个“并非敌人”的安全区域,所以和他说话完全不过脑子,她不用担心他像那些捕风捉影的人一样拿自己说过的话借题发挥。
但是……
“老天爷,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想尽办法躲别人挖的坑,结果发现自己唯一掉进去的坑是自己挖的更令人人神共愤的事情吗?!”秦曼蒂已经在心底里捶墙一万次。
莫澄听了她这一番话,脸上的表情倒是很是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