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容正南要求立即返沪的消息后,容卿托人买了第二日黄昏的船票准备离开。
如今虽一票难求,可停船不开也是常有的事。
正巧,容卿就赶上了。
此时,送他们来的司机已经离开,布庄距港口较远,原路返回不太现实。
容卿和几位保镖商量后决定在附近的酒店留宿一夜,明日再走。
几人滞留片刻,最终只订到了一家有些年头的酒店“悦城大酒店”。
酒店大厅接待的服务生倒还有礼,但这里的住客却是鱼龙混杂。
在容卿前面办理入住的是三个僧人,他们一人提着一个墨绿色皮箱,看上去慈眉善目。
等在容卿几人后面的是一对平民夫妻带着一个半大孩子,那孩子不过六七岁,很是淘气。
没一会功夫就打碎了圆桌上的一只玻璃水杯,惹得父母扯了好几下耳朵。
容卿心想:忍一晚就过去了,左右不过下楼来用餐。
她万万没想到正是在这短短半个时辰内她遭遇了一场从未遇见过的大慌乱。
悦城酒店并无送餐服务,容卿只好在晚上七点半来到一楼餐厅用餐。
由于不能张扬自己的身份,容卿便和保镖佣人坐在一桌。
本想着可以隐藏自己的存在感,可有人偏不让她好过。
“狐狸精,你不要和我们一起吃饭。你会吸干人的精气!”
傍晚一起登记入住的那个男孩正站在桌子旁倨傲地指着容卿。
容卿冷漠抬眼一瞥,示意佣人不要理他继续吃饭。
那男孩见无人搭理,便一把夺过一个老妈子的筷子毫无节奏地敲打餐盘。
容卿忍无可忍,冷冷地回道:“你一个小孩怎么知道谁是狐狸精。”
“你长这么漂亮,不是狐狸精是什么?那些在街边揽客的狐狸精都像你一样好看。”
男孩坚持自己的想法。
这时,另一桌的一个僧人笑眯眯开口:“小施主,老衲乃是僧人。这位女施主福泽深厚,可并非是什么狐狸精哦。”
这僧人体型有些大,说不过两句话就得喘口粗气。
他身旁的高瘦和尚连忙说:“正是。小施主,你叫什么名字?你父母又在哪里呢?我们带你去找他。”
剩下一个明显年轻一些的小徒弟也不断帮着高瘦和尚和男孩套近乎。
容卿原以为僧侣德高望重、苦行修道,不料也这么八卦庸俗。
望向小男孩,却见他突然似找了魔一般,眼睛瞪大,一口将吃掉的食物全都呕到了地上还一边大吼大叫着“见鬼见鬼”,跌撞着向楼上跑去。
容卿心中涌起一股不详之感,不过一刻钟果见小男孩的父母疯了似的冲到了餐厅来。
那婆子还未开口就不要命般往那三个和尚身上撞,嚷嚷着:“你们!你们害死了我儿子!我要你们这些杀千刀的妖僧偿命!”
那三个和尚满头雾水,明显没弄清眼下情形。
“小施主片刻前仍生龙活虎,何来偿命之说?”
“我早看你们三个妖僧异常,脸生的紧。我儿子素来淘气,傍晚他对我说感觉有人在身后扯了他头发一下我还没有当真。他刚刚回到房间里就说你们问他名字!肯定是你们!你们想叫他的魂!”
那老汉眼里全是红血丝,仿佛下一刻就要冲上来来个鱼死网破。
容卿在圣约翰念书时曾翻阅过一本有关叫魂案的书籍,对此有些了解。
叫魂乃古代一种骇人听闻之妖术,相传一些僧人、乞丐或是木匠通过叫人名字、剪人发辫和把刻着人名字的木桩钉入河道的方式掠夺人的灵魂。
这种传说一直存在,到清朝中后期流行于江浙的乡村地区。
还未等容卿思虑清楚,那婆子很快调转矛头到了她们这边。
“你!你也脱不了干系!我儿子刚刚还说他看见你是个狐狸精!你一定也参与了叫魂!”
一时间,餐厅的人面色巨变。大家恐惧地盯着僧人和容卿,仿佛他们真的是什么会妖术的人。
容家佣人很快便反应过来,忙反驳道:“你们休要血口喷人!我们小姐跟你们无冤无仇!做什么害你们!再说我们连碰都没碰你儿子一下,怎么害?”
“你一个高高在上的小姐,怎么会来住这么简陋的酒店?肯定是妖女伪装的!你们跟这群臭和尚是一伙的!上啊!打他们!”
旁桌的一个毫无关联的大汉抡起椅子朝容卿砸来,接着酒店其他客人顿时化作豺狼野豹,疯狂涌来。
保镖为保护容卿安全也跟他们打了起来,场面十分混乱。
很快在酒店经理报警后,容卿几人被带到了警局进行审问。
经检查,男孩全身并无外伤但面色狰狞,仿佛死前经受了巨大的恐吓。
此案在吴县引起不小风波,民众恐慌,怨声载道,要求严惩这几名妖女及僧人。
警局害怕激起民怨,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想着尽快判罪。
而此时的容卿正毫无知觉地坐在审讯室内接受盘问。
“你昨天什么时候来的酒店?”审讯员照例询问。
容卿想了一会答道:“昨晚轮船停运,其他酒店有都已住满,因此我于六时三刻入住悦城酒店。”
“那当晚你可发现那三个僧人有何异常之处?”
“那三个僧人除了世俗谄媚些与常人并无不同。”
“那那名男童呢?你可知那个僧人为何要唤男童姓名?”
“我猜他只是想讨好那名男童,要他去找他父母给些捐赠,也没什么稀奇。”
“那你与那名男童发生了什么接触呢?”
“只是在用餐时他辱骂我被我阻止,我还没狭隘到跟一个小孩计较,长官。”
容卿的声音极为平淡。
“今天就到这里,由于此案极为复杂。就麻烦你现在警局待两天,等调查清楚了才能离开。”
审讯员收好笔录正要离开却被容卿拦住。
“请问我能打个电话吗?五分钟就行。”
审讯员思考片刻随即点头。
…
握着接头,容卿一时也不知要打给谁。父亲么?他只会想着把自己推出去,倒便宜了那对母女。
书烟太过单纯亦帮不上忙,想来想去也只有找顾辰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