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
中雨
昨天和这个有些奇怪的大姐姐分手后,心里就老是不是滋味。
不是被冷落后的抱怨,但也不像是因此而困扰的不适。
恰恰相反,听到了她留给我的作业后,反倒是有一种被掏空的心再度填进了什么的微微满足感。
站在她的角度来看,在那样令人烦躁的天气里,因为某些未知的理由在烈日下摘着荼蘼,或许本身就不是什么令人愉悦的事。
这时候又突然被冒出来一个陌不相识的小屁孩来干扰,换作谁都难有什么好脸色。
由此看来她不是个好说话的滥好人,就是个和我同样闲的发慌的人了。这也是我还没完全放弃希望的理由了。
嗯,我一边检查这破旧的房屋是否漏了水一边这样做着可能毫无意义的自我安慰。
说起来,荼蘼到底是什么呢?还是得等奥涅回来后问问他,这破地方既没有人可以问也没有网路能够解乏。
这时,少女又想着些什么呢?
............
不知道,那个小家伙这时候在想些什么呢?
扶着被雨水打花了的玻璃窗,若不是正好遇到了这个奇怪的少年,我多想,多想这雨永远也不要停啊。
不知道在这样的天气里,爸爸妈妈们,哥哥姐姐们,又是否会想起,那个在雨夜逃走的不孝女儿、笨蛋姐姐呢?
荼蘼啊荼蘼,看着你,就像看着自己。
像被雨水打湿跌落一样,这一切,若说能在那个雨夜就划上句点的话,对所有人来说就都是完美结局了吧?
在不久后失去一个没用的拖累,在不久后失去一个永远无法成为榜样的姐姐,在不久后,过上不会迎来命运注定终结的幸福。
当我这样问起你时,无论做着什么,哪怕是在你生命的最后一刻,你总会,用你那因我而受伤的脸颊,紧紧贴上我那早已冰冷的嘴唇,然后永远报以灿烂的笑容:“选择你,我,三生有幸。”
作为被丘比特俘虏的宠儿,面对这样一个为自己抛弃了一切的少年,除了在失去他后无尽的悔恨,无论何时,我又能说些什么呢?
在这最后的时间,脑袋一热地就经不住在阳光大好的天气外出一走,绝不是想不留下遗憾什么的,只是单纯地,想看看那花语正对自己人生的主人开的如何而已。
邂逅那个少年或许,并不是什么偶然,看着他那虽然空洞但暗藏着星辰的眼睛,我这样想着。
那样的眼睛,散发着,和他一样的味道。
............
(据奥涅本人回忆与那时相关的想法,尽管恨不得一笔杆戳爆他的脑壳,为了真实性还是照实记录吧)
例行在陈瑞泽那老头那汇报了情况,回去的时候已经是雨夜了。
啊,什么样的天气对没有实体的我们来说倒也没什么干系。
下雨天,又不时有电闪雷鸣,吓得哭泣的小鬼,触景生情的女郎,回去的路上应该不会无聊了。
倒是小子这边,被那家伙的束缚弄得死死的,看着现在他那人畜无害的天真样子,不是亲眼所见又怎么想得到来这之前,得知真相时的少年脸上所能浮现出的阴毒和愤怒。
换做是老子,虽然没法拿小情人这样不明所以的东西代替了,但是拿个什么垂涎已久的好梦打比方的话,就是明明已经知道了美梦就在眼前,却还被人一棒子打晕,被人卖了还数钱一样呐。
越是这么想,越是让人忍不住想知道,有朝一日小子得知自己不但认贼作父,还不知道想要相见的人正隔着一道墙受着折磨,那时候他脸上滑稽的表情有多么下饭啊(可惜啊,让你这混蛋失望了啊)
............
第二日
雨转多云
不等到午后,太阳刚从云间冒出小半个脑袋,我便学着少女的样子,重整了一身行头,戴着乱翻一阵才找到的破草帽,我早早便在西坡角等起了她。
待到阳光逐渐火辣辣烤起人时,那位小姐姐才一手提着花篮姗姗来迟。
从阳光偏斜的角度来看,比起昨天她也晚了至少20分钟以上了。
远远看见我在这里,她似乎同样不怎么意外,这次倒是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有点受宠若惊地,起身连滚带爬跑了过去,惹得奥涅笑的停都停不下来。
我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她面前,喘着粗气对她说道:“我...我知道...荼蘼的...“
我这样一副积极的样子倒是让少女憋不住了笑,捂着肚子放声大笑了起来。
看着她那灿烂的笑脸,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的我倒是被搞得有点脸上挂不住了。
”什...什么嘛,明明是你问我的...“
不等我说完,少女便抢先伸出一根手指堵住了我的嘴,一脸诙谐地说出了吓我一跳的话:
“在那之前,你不先介绍下你身后的这位朋友吗?还是你...根本就看不见呢?”
那时我当然是被少女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弄得效果拔群了,可还是很快反应到那个朋友,只有可能是显出了虚影,躲在我身后的奥涅了。
可除非她也是梦约者,不然的话,怎么会...
怕少女多疑,我没敢多想便按师傅之前交代的撒起了慌:“什么朋友?这除了姐姐你以外,不就只有我一个人了吗?“
少女有些半信半疑地,朝向我身后的奥涅问道:“上次就感觉到了,果然最近你一直都在这孩子跟前吧?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呢?”
这种时候奥涅倒也应该不会——”啊,我和这小子早前就已经签订了契约了哦~“
”我就知道,连喜欢说谎的地方都一样啊...“
出乎我意料的,少女在得知答案后,没有在意我刚对她撒的谎,反而是自说自地感慨了起来。
看来滥好人不滥好人不知道,这位姐姐,是个怪人无疑了。
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这位看来随和俏皮的大姐姐蹲下身,一把抓住了我的手,以极近的距离和我四目相对:“既然如此的话,小梦约者大人,大姐姐的委托,你有兴趣吗?”
看着少女长长睫毛下明写着不容拒接的眼睛,我开始后悔了离开农场的旅行,是对自己的任性还是对奥涅的背叛,都毫无意义了。
就这样,我的第一任算不上正规的委托就此开始了。
............
昨晚在被奥涅捉弄了半天以后,他才肯把荼蘼的花语告诉了我:女子的青春将逝,或是感情到了尽头。
那时候的我全然否定掉了第一种,想到那样青春正在的少女,多半是感情受到了挫伤才来这里借摘花来排解心情。
毕竟对于一个12岁未涉世事的小鬼来说,又怎么会知道,荼蘼花掉落时,已是深秋时节。
少女的心魂,同那所剩无几的生命一齐,即将消逝在这荼蘼遍开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