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霞山,弟子居所。
派中经历了如此大事,众弟子心中难免有些不是滋味,平日里总是充满欢声笑语的这个角落,今日却是异常冷清,被一股诡秘气息所笼罩着。
天色,已是渐渐暗了下来。西侧转角一间木屋中,沈川静静靠在桌旁,脑中闪烁的,仍是白日里的惊心动魄。
自从他入道灵真后,各种诡异离奇之事便是纷至沓来,令人应接不暇,难寻清静。想到白日里自己先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又遇上了魔门之人,甚至连那魔门圣女看向自己的目光,都似乎有些异样。这种种之事,看似巧合,其中却又隐隐有着某种关联,着实令人心中难安。沈川暗忖:今日龙喻风和魔门圣女二人来灵真派立威,究竟有着什么图谋?
五步之外,何庆眉头紧锁,一边自言自语念着什么,一边绕着房间踱来踱去。他这个人向来最是爱管闲事,如今灵真派内出了如此大事,不但有弟子被魔门劫走,而且那魔门探子竟是在灵真派中隐藏了半年未被察觉。此事若是传了出去,不仅助长了魔门的嚣张气焰,更会令灵真派颜面无光。身为一名灵真弟子,他自是觉得重任在肩。
“小川,今日之事你以为如何?”
沈川此时心中正是一团糟,哪有精力作此细想?只是恍惚答道:“我也不知,只望魔门之人守信,潇潇无恙便好。”
何庆愣了一下,继而道:“我何尝不作此想?只是这魔门二人不早不晚,偏偏在我灵真大典之日突然现身,你不觉得此事十分蹊跷么?”
这时,只听门外一人接道:“何师弟所言甚是,此事大有蹊跷,恐怕正是魔门图谋以久。”
话音未落,房门已敞,却是杜兴宇与邱易衡二人结伴而至,方才答话之人,想来便是邱易衡了。
杜兴宇见到沈川,一脸关切道:“小川,你身体可有不适?今日那魔门小妖女,出手当真是狠辣无情。”
沈川回想起道场之上,韩心儿那冷冽的‘穹灵’神剑,凶戾的‘裂魂’奇式,不由得苦笑一声,应道:“兴宇你放心,我只是受了些许冲撞,灵息有些滞涩而已,当无大碍的。你刚从师傅那边回来,可有什么消息么?”
邱易衡心思缜密,知他为凌潇潇的处境担忧,也是不便点破,当下安慰他道:“沈师弟你也不要过于担心,后日碧波亭之约,不仅各位师叔亲自出面,伯明方丈与穆渊主也会携同前往,想那魔门妖女纵是本领通天,在正道三大宗师面前也是耍不出什么花样的。”
他嘴上虽是如此说,心中对于此事却是殊无把握。今日道场之中,本已成瓮中捉鳖之势,只差一步便可生擒这魔门三人,最终竟仍是让她们从容离去。掌门师尊向来稳重,断不会草率行事,他既是作主放她们离去,想来未必便有擒住她的把握。以此看来,这魔门女子妖法诡异,确是不易对付。
在三人轮番劝慰之下,沈川忐忑难安的心情终是有所好转,他缓步走出居所,立于灵海西涯,略带湿气的暖风阵阵拂过,他的心中终是渐渐平静下来。
远方天际,闷雷滚滚,压抑了一天的甘霖,终是要到了。
平日里总是热闹活跃的灵海广场,如今却是一派寂清,不复往日景象。偶尔有弟子三三两两结伴走过,也是言谈谨慎,低声细语。毕竟派中出了如此大事,想来无论是谁,都会有些不知所措吧。
思绪不断涌来,沈川怔怔望向远方,默然不语。
龙喻风此人,外表俊秀飘逸,行事却是诡秘异常。自己体内那龙婴丹带来的莫名痛楚,潜伏不定,不知何时方可消除。
误服龙婴丹之事,自己本想在道法大会之后便向掌门师尊如实禀告,但以眼下这般情势,潇潇之事恐已让诸位师叔伯烦乱不已,如此关键之时,自己怎可令他们更增困扰?
沈川心忖:龙婴丹之事,还是容后再禀吧。
残月如钩,锐芒蔽目,令人心中没来由地一阵刺痛,不知今夜,伊人是否平安?
复回居所之时,已近午夜,屋内烛火已灭,窗外月色如霜。沈川缓缓走到床边,正待就寝,忽而银光一闪,他本能地扭头看去,只见不知何时,床头转角处,竟是多出一物,就着朦胧的月光,点点银亮,很是幽然神秘。
沈川心中一惊,急忙上前查看,那是一张色泽淡黄的草纸,并无半点特别之处。草纸正中,用银粉写有一行文字。
笔势苍劲,触目心惊,看到这充满霸气的字迹,沈川不由得讶于当场。
那淡黄草纸上,赫然写着:
“今夜子时,山脚长亭,独身一人,坦诚以待。”
短短十六字,已是令沈川冷汗出透。这封信藏于自己床铺之中,想来必是送信之人为了让自己亲启故意所为。突然间,沈川心中掠过一丝不祥之感,他隐隐感到,此事之中,必是大有隐情。
草纸背面,用朱砂署上了‘榴云’二字,字迹娟秀,炽烈如火。
今夜子时?想到这里,沈川脑中猛然一个激灵,时下已过午夜,倘若自己不立刻动身,恐怕便赶不上这长亭之约了。从那‘榴云’二字看来,这封信想来便是那魔门圣女留与自己的。只是她为何要在与掌门师尊履约之前,单独约自己深夜相见?
想起白日里榴云仙子手中‘血龙刺’的莫大杀气,一股彻骨寒意瞬时流遍沈川全身。是了,以诸位师叔伯通天彻地般的本领,尚且留他不住,自己那点微末道行,如此前去,岂不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
打心里说,今夜之约,沈川实是不愿前往。别的不说,只是白日里魔门前来闹场,掌门师尊严令之下,今夜碧霞山四处防护,较之平日严密了数倍不止。自己若想偷偷下山却不被守山师兄觉察,实为难事。
此外,自己既是灵真弟子,与身为魔门御龙使的龙喻风相识一场,已属不该。倘若此刻再应魔门圣女之邀孤身前去赴约,岂不是和魔门扯上了莫大关系?如若被人看到,自己可真是无论如何都辩解不清了。
沈川略一犹豫,正待将那淡黄草纸搁置一旁,却突然想到:潇潇目前仍是在她魔门手中,自己若是这般不予理睬,他们是否会对潇潇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