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婿家叨扰了四日,岳母在小雷雷的软磨硬泡下才带着孙儿们回了家。小云云这几日一直睡得不踏实,老是在半夜被瑶瑶的痛苦模样惊醒。
这兵荒马乱的年头,谁家不是紧巴着过日子?岳母的女婿也想让丈母娘早日离开,好剩下些口粮喂饱自己的儿子,奈何一直没有借口拖到了今日,见侄儿们如此聪明懂事,便充足了心意送岳母回家。
相较于岳母家,她家女婿高泽民家境还算好些,就比她家多了头驴子。这驴子可是个宝,高泽民平日可爱护他的这头驴呢!今日为恭送岳母,高泽民连他宝贝疙瘩驴都用上了,驾了驴车送他丈母娘回家!驴儿一路上都在哦啊哦啊叫,高泽民听着驴儿欢快地叫着,却骂道:“死驴,瞎叫啥,还不快点跑!”
这驴脚劲真足,原本一个上午的脚程一个时辰不到就跑完了。将岳母安放着门口后,高泽民立即调转驴头。见此景,岳母赶忙跑到驴前,堆起脸上的褶子说道
“女婿,你赶了一路的车也该累了,留在这儿吃完上午饭再走吧”
高泽民见事情正朝着他预想的方向发展,便眯起笑眼回复岳母
“时间不早了,我还是回去吧,外面冷,您赶紧回屋吧”
说完后,高泽民扬鞭慌张地往驴身上打。一鞭子下去后,驴像是受到莫大的委屈一样,撒泼地往前冲。
“呸!”
岳母见高泽民不领情,便朝地啐了一口。转而抱起小雷雷,神气地走进门去。住在女儿家这几天,岳母可是享尽了福分,没有碍眼的儿媳,女儿每日好吃好喝伺候着,外孙儿整日甜甜地喊“外祖母”,这生活能不滋润?乐不思蜀也是在情理之中。是个人都不想回那贫民窟!可当岳母见女婿那般德行,简直把她当做了瘟神,巴不得早点送走图个清静,岳母便气不打一处来。
而这高泽民在离开孝悌里后,便刹住驴车,揪心地抱着他的驴,“宝贝,宝贝”地安哄小驴。高泽民一方面心疼着驴,另一方面感慨敬佩着死去的老丈人。九泉之下和刘老汉斗蛐蛐的岳老汉只怕一直打喷嚏呢。
岳母没急着回屋,先是跑到瑶瑶屋前透过窗户往里探了探,见没有人后下了结论“竟然没偷懒”后,更加愤愤然地回了屋。要是我,我也得气!本就窝了一肚子气,又无处发泄,只能是气上加气,真是可怜了肺哦。
“着急啥呢,日子还长着呢!”
如此想来,岳母心里就舒坦了些,于是收住自己不愉快的表情,笑眯眯地抱起小雷雷进了屋。岳母坐在简陋的高堂上捏着针线,开始为小云云缝补起衣服来。她静静等待着,每一秒等待都是在积攒。午饭时头过了,夜逐渐黑了,岳母由原先的等待变为不耐烦,最后恶化为咒骂。从晌午等到晚上的小云云弟俩熬不住困意,趴在床上睡着了。见瑶瑶迟迟未归的岳母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未眠,直到五更听到远远的一声鸡鸣,方知已经天亮了。岳母这时猛然从床上坐起,半捂着脸苦笑起来,一脸狰狞地望着南方那颗闪闪发亮的星星。
“走了好啊,走了好!”
岳母从床上爬起,为两个孙儿掖掖被子,而后开始收拾行囊,待两个孙儿醒来后,即刻带着他们去了女儿家。小云云始终没见着母亲,心里自然是忐忑不安,便忍不住向岳母询问瑶瑶的下落。
“走了,不要你们了”
看着和瑶瑶有七分相似的脸的小云云,岳母胸腔中的怒火便噗噗地狠烧。端着高冷眼神的岳母像是居高临下的君主一般,无情地吐出深深刺痛那颗弱小心灵的话语。
“娘亲不要我们了”
小雷雷本就处在懵懂的年龄,对爱恨没什么概念,压根也听不出一些话中的好坏。
“娘亲为什么不要我们了?为什么不要我们了?”
小雷雷扯着岳母的衣袖,一脸茫然地追问着。跟在后面的小云云已经是泪眼惺惺,他上前抱起弟弟,大步流星地朝家跑去。岳母见此连忙追赶,于是他们一行人再次返回了家。岳母见小云云如此执拗,不得不暂时打消去女儿家长住的念头。小云云蹲守在家里,时时刻刻等着瑶瑶回来,这一等,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