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仁点头称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二人静静立在黑暗中,那竹杖敲击之声越来越近,敲击的频率却始终不变。黑暗之中,那声音与人心跳相和,一下一下。片刻后,郑仁只觉心中发闷,呼吸也渐渐急促。
陈紫烟不知何时,抓着他的手越来越紧。郑仁不得不伸手去扯陈紫烟,却觉察到她身体正不住发抖。郑仁在黑夜中,看不真切,急切道:“怎么了?”
陈紫烟并不说话,只是抖得越来越厉害。郑仁此刻内心也愈加慌乱,那竹杖敲击地面的频率越来越快。郑仁的心跳也越来越快,仿佛要冲出胸腔一般。
郑仁情知这竹杖有很大问题,当是以内力敲击地面,与人心跳产生共振,迫使人心智逐渐失常。
郑仁想明这个道理,立时撕下几块衣服,将陈紫烟与自己耳朵塞住。心跳过速登时缓解下来,陈紫烟的身子也不再颤抖。
黑暗中,只听一个人“咦”了一声。郑仁心下猛然一震,自己此时耳朵已经塞住,居然还能听到此人话声。与此同时,地上的竹杖声再次传来,这一次却不是“笃笃笃”的声响,却是一种更细微的声音,但是振动却更厉害。
不出一分钟,郑仁已经感觉到心跳随着那声音开始震动,烦恶之感霎时涌上心头。
郑仁心知黑暗中那人这一次乃是以更强劲的内力催动空气振动,因而自己就算塞住耳朵,也是无济于事。情急之下,他接连跺脚,与那竹杖震动相抗衡。
黑暗中那人又发出“咦”地一声,似乎对郑仁识破自己的招数很是惊讶。
二人一个敲击竹杖,一个跺脚,似乎是力量比拼,其实比拼的是内力。
郑仁的内力不够,无法催动空气振动,但凭单脚踢踏地面,凭借这地面振动也还可与那人抗衡。但也仅仅使对方无法干扰自己心跳,说到还击却是不能。
又斗片刻,那人竹杖敲击忽急忽缓,忽轻忽重。郑仁却知道,这与招式对敌相类,无非虚虚实实,变化纷繁。郑仁当下将内力灌注脚下,不管对方如何变化繁复,自己只是以强大内力跺踏地面。
那人见奈何他不得,又变了方式。这一次敲击力道变轻,频率却绵绵密密犹如细雨迷蒙,铺天盖地。
郑仁丝毫不乱,却不再跺踏地面,反而敲打手边墙壁。口中忍不住叫道:“这叫做,旁敲侧击。”
原来郑仁心知那人内力虽与自己相当,但是手法却很特异,自己正面对抗不过此招,因而陡然敲击墙面,要那人不得不分心防守上半身。
那人并不答话,竹杖频率果然不再那么绵密。郑仁趁胜追击,身子向前急探。
那人“啊”一声,显是没有料到黑暗中,郑仁竟能循声攻来。身子一侧,随后寂然无声。
郑仁一击不中,心下一沉。敌暗己明,凶险万分。连忙按原路跳回,伸手一抓,却没抓到陈紫烟。他又四周抓了几次,只摸到冰冷的墙壁。
他不敢出声呼唤,只恐乍然暴露了陈紫烟的所在。自己贸然回身,记错了路线,亦未可知。
郑仁静静立在黑暗中,只听“嚓”一声响,四周登时大亮。只见陈紫烟正蹲在身边一米处,点燃了一根香烟,深吸一口,慵懒道:“臭蝙蝠,老娘在这儿呢。”
那人明显一愣,“咦”一声道:“紫烟妹子吗?”
陈紫烟道:“还不开灯,老娘没灯可他妈活不了?”
陈紫烟话音一落,灯光骤然大亮。郑仁因为在黑暗中呆久了,被这灯光一刺,反而睁不开眼来。隔了很久方才能够视物。
只见一个身材颀长的人立在墙边,一头灰白头发,面庞隐藏在灯光阴影中。手中拄着一根灰黄的竹杖,端立不动。
少年走上几步,嗅了嗅鼻子,欣喜道:“真的是紫烟妹子!”
郑仁心下纳罕,自己闻着这烟味就得呛咳不止,他这般猛嗅了几口,非但一点反应也无,反倒像是很享受。
陈紫烟双目圆睁,瞪着少年道:“臭蝙蝠,险些害死老娘。”
少年沉默了半晌,似是想起了什么心事。随后问道:“方才在门外大闹酒吧的原来是你。紫烟妹子,你怎么也来这里了?是他派你来杀我的吗?”说到这里,语气渐转急促,显是十分激动。
陈紫烟目光从又变得迷离,淡淡道:“哼,凭他也能号令我吗?”
少年听了此话,心下稍安。随后又厉声道:“那你来做什么?”说话间,身子往前走了一步。
郑仁乍然见到他的面庞,不禁吓了一跳。只见他不过二十来岁年纪,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眉毛却已灰白,一双大眼布满白翳,竟是个瞎子。
陈紫烟将烟掐灭,提高声调道:“你凶什么?臭瞎子!”
少年眉毛一轩,提起竹杖便要打落,但杖到半途却又停下。心灰意冷道:“你来这里究竟要做什么?”
陈紫烟道:“要去救人…”说到这里,欲言又止。
少年神色一黯,原本挺拔的身形似乎也在瞬间矮了下去。他喃喃道:“这么说,你是去救他吗?他被坟场抓住了?”
陈紫烟唇角微颤,终究没有回答。
少年道:“你身边这位老汉是谁?”微一沉吟又道:“不对,你的血脉虽有一百五十多岁,可你相貌却没有变化,还只是二十岁摸样。你中了石岩的癌内力,但你丹田天残,能得不死,也是运气。”
郑仁心下惊讶,这人好生厉害,竟然能察觉自己真实年龄。道:“我叫郑仁,不知您怎生称呼?”
少年道:“这么说来,你跟紫烟妹子并不是旧相识。我叫祝小楼,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的小楼。”
郑仁在此情境下,还能听到这般有诗意的句子,只觉得诡异。又见祝小楼一双白眼,面容深沉,不恬不淡的模样,更觉遍体生出一阵寒意。
陈紫烟骤然暴喝道:“你要对他动手?”
伴着这一声暴喝,郑仁那一层寒意也倏然褪去。原来在祝小楼说话的间隙,已经运起内力,对自己施展了一门功夫。若非陈紫烟骤然暴喝,自己当真死得不明不白。
祝小楼冷冷道:“你要去救他,我不怪你,他是你未婚夫,你理应救他。可他,与那个人非亲非故,我却不能容忍他要去救他。”
郑仁听得一阵迷糊,问道:“你能说得清楚些吗?绕来绕去,跟绕口令一样。你跟陈紫烟不是旧相识吗?还要跟我打?”
祝小楼道:“我已经说清楚了,你要去救那个人,就是不行。”
话音一落,陈紫烟将他向旁边猛推。只听“砰”一声大响,他所站之处立时碎石翻飞。陈紫烟道:“他的喉咙可以发出声波,一定小心。”
郑仁万料不到他说打就打,初时还以为他念着旧相识,留些情分,没想到对自己却是半点不容情,当真是没条件打,创造条件也要打。
祝小楼竹杖微抬,道:“第二招来了。”
郑仁依旧不知他如何出招,只觉得空气中一阵气浪扑面而来。立时展开老司机带带我,让在一旁,身后石墙又是乱石纷飞。
陈紫烟道:“祝小楼,你当真不让我们过去。”
祝小楼沉默不答,竹杖又是一抬。
陈紫烟见此,身形一晃,挡在郑仁跟前道:“好,那你就杀了我…啊。”话未说完,身形一弓,显是受到一击。
祝小楼察觉自己失手,迈步向前想要查看陈紫烟伤势,却又立时止住,沉声道:“你要去救他,我怨不得你,但是,我却必须杀了他。你知道的,我属于十关八卡之一,擅闯影隧道者,我必须杀了他!”
陈紫烟大声道:“谁知道?”她本想说只要祝小楼放过自己,便无人知道自己来过。但祝小楼却不理她说什么,再次张开喉咙。
陈紫烟只得推开郑仁道:“快,跑,不停地跑。”
郑仁经她一说,也不管是什么道理,足下不停歇地奔跑起来。
陈紫烟道:“他要以声波抓住你的心脏跳动节拍,随后让你的心脏产生共振,使你心跳过速而死。你若奔跑起来后,并不能做到匀速运动。心跳必然时快时慢,他便不那么容易掌握你的心脏跳动频率了。”
郑仁跑跑停停,忽快忽慢地有意变换速度。几圈下来,他呼吸虽不至于迫促,但心跳速度却也有了细微差别。
祝小楼却依旧一动不动,任由郑仁围着他奔跑。郑仁正奔跑时,陡觉右腿一阵滚烫,他脚下一个趔趄,立时摔倒。郑仁撩起裤脚,只见右腿小腿上冒起好大一个水泡,好似被烫伤一样。
祝小楼道:“声波不仅仅可以鼓动空气使人的器官产生振动,同时也可以使微小的细胞分子极速振动,而产生热量,使人产生如灼烧一般的疼痛,最后在痛苦的哀嚎下慢慢死去。”
郑仁知他所言非虚。他所说的是超声波的温热效应,他先前觉得这种技术不过存在于科幻之中,现在自己却亲身体验到。心中暗骂倒霉,以身犯险,自己算得最佳诠释者了。
祝小楼话一说完,嘴巴再次张开。冷不丁,陈紫烟自他身侧一腿踢到。祝小楼虽被攻了个措手不及,却应变神速,立时闪在一旁。
祝小楼不愿与陈紫烟动手,是以闪在一侧便即不动,怒道:“你不要逼我!”
陈紫烟道:“有什么逼不逼你的,当年你坚持去坟场时,我又何尝逼迫你了?你还不是照样去了。”
祝小楼道:“那是因为你决意嫁给我大哥祝小青。”说话间隙,喉咙大张,不住对郑仁吐出超声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