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冰蓝的高塔,高耸入云,塔尖往上是一个灼热太阳,整个世界天寒地冻,这个太阳却炙热得发烫,高塔小心翼翼地介于融化与不融化之间,好似有灵性般。
“你来了。”语气中是满满的开心和幸福,冰蓝的高塔好像镀上了一层金色。
“你是除思者思魂对吧,这里是哪里。”
“是解惑之地。”声音像个调皮的大男孩,笑眯眯的卖着关子,眯着的眼缝中悄悄窥探着对方的面目表情,暗自揣测着这次计划能否顺利实施。
“你的声音给了禹炀是吗?”他的声音让她感到熟悉又陌生,一样的磁性却有着不一样的演绎画面。
“是啊,他是我的寄主嘛。”
“…”无话可说,便只剩下沉默,声音的余韵化成引路的风,带着她继续往前。
冰蓝的城堡缓缓化作一条冰蓝的缎带,慢慢将她拢在其中。
冰冷的黑暗好似压抑着巨大悲伤的囚笼,浓烈的渴望如同一双强大的手拽着人往前,渐渐地,黑暗中出现模糊的影像,巨大的广场,闪烁着耀眼的点点光芒,直觉这个广场很繁华,人来人往,却看不清每一张面孔。
好像是一所大学附近的购物广场,每个人都怀抱着几本书,就这样在广场上三五成群地走来走去,谈笑风生却目不斜视。
孤独,从来都是在人群中,才感受得最深切。
那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心情,手指动了动,却好似被钳制着,巨大的气压塞在嗓子眼,咽不下去,呼不出来,鼻尖瞬时便泛起了酸涩,眼眶也变得滚烫,压抑得浑身颤抖。
四周好像又暗淡了几分,天空中零星几点星光湮没在黑暗中,月色也变得寡淡。身体不由自主地向远方奔去,行人看不见她却感受得到她的碰撞,不得已,她用力向上跳跃,避开更加拥挤的人群,却正好使自己悬空了,尝试着用力蹬腿,像是蛙泳那般。
估摸着后面的人追上来了,人群间忽然间嘈杂不堪,她用力蹬腿,却只是维持在比行人略高的位置,高度不住的下降,她只能用尽全力向上挣扎。
周遭渐渐变成人头攒动的集市,西欧式的暗橙色小楼整齐的排列在道路两旁,叫卖声,吵闹声,汽笛声充斥在这个空间。
人群聚集的前方,一条铁路横穿街道,一辆复古的列车从远处的悬崖铁轨疾驰而来,车顶浓烟滚滚,海风吹拂,人群便隐在了烟雾之中。
这里很是奇怪,路的前方笔直延伸着一座刀削般的山峦,山峦的右侧拦腰延伸着一条铁路,山峦的左侧是集市和住宅。
人群上空的她,四肢像是被无形的绳子系着,向后向下拖拽着,阻止她的离开,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向火车的悬崖铁轨逃。
她又一次用力向后蹬去,这次好像是应景一般,天空拨云见日,一缕阳光从厚厚的云层中穿梭出来,而她也如同离弦的箭,身体轻盈地向火车开过来的方向飘去,阳光洒在海面上,激起粼粼的波光,而她却陷入了一朵绵密的云朵。
耳边传来有些熟悉的声音:“额,不用还给我了,我还有,这个你留着吧。”这个话对初中时的金泽说过,莫非这是是禹炀的梦境?!
她意识到自己可能闯入了禹炀的梦境,窥探了他的心底,心底顿时漏了一拍,一股凉意上升至脑后,她从云中惊坐起,慌张地想离开,心底告诉自己这样做不道德,不礼貌也不合适。
“别走,我想让你看看真正的他,隐藏在除思者的光环下真正的他真正的想法,我们虽是意识共生,但我爱冥思者这点影响不了他爱你,而如果他认真地看着你说出喜欢你,那就说明他的意识也喜欢上你了,希望你给我们一个机会。”他是除思者的思魂,为了让她看清这份感情,他花了很多时间很多精力才将自己短暂地剥离出来,引导她看到真正的毫无防备的他,他渴望她看下去。
“我…不想窥探…隐私…唉~”她轻轻叹了口气。
“冥思者的思魂还没觉醒…或许接受这份感情能帮到你。”他很着急地想将她留下,却又害怕自己的莽撞反倒让她更加的抗拒,他清楚自己的爱有多强烈,更清楚自己虽然自称除思者思魂,却不过是整个思魂中最稚嫩最冲动的一缕,他不强大更无法凭借一己之力使整个思魂都觉醒,可是他爱的这样炙热,快要将自己吞没,他快等不下去了。
“如果这份感情足够暖化我冰封的心,我自然会接受的,我不想通过这种开挂的方式来获得一份感情,这样不好,我也会有负罪感。”她微微蹙起眉头,合起双眼准备离开。
“你知道吗?这里是他的意识世界,原本一直都是这种冰蓝色,冻的很,除了我,这里只有一个悲伤的黑色身影,从此再没有任何人闯入,直到初中的时候,这里有了第一缕阳光,后来我不知道你就是那缕阳光,也不知道你就是冥思者,我承认我藏了私心,在毕业的那一天把所有相关的记忆都清空了,都怪我,不然你们不会现在才遇见,求求你一定要好好考虑。”她的眼前出现一个半透明的小孩,他通体冰蓝,像是一块儿冰雕,只有脸颊和鼻头透着淡淡粉色,他的悲伤和自责化作一缕雾气侵入她的心房,唤醒了她体内深藏的母性。
她还是没出声,只是默默走了过去,蹲下将他揽在怀中,摸了摸他的头,然后起身离开了。
身后,冰蓝色如同化冰一般融化,男孩儿站在原地,慢慢恢复了原本的颜色,他的眼中扫清了悲伤,取而代之的是诧异和动情。
舟岑从梦中惊醒,已是早上六点,她大口的呼吸着,胸口略微紊乱地起伏着。
这梦很熟悉,她不止一次做过这个梦,但她清楚地记得除思者的思魂说这是禹炀的梦境,是他带她去看的,想要让她知道他的曾经很孤独很无助也很惶恐。
两颊好像湿润了,呼吸时伴着不住的抽噎,这个梦应该是说做梦的人,曾陷于无尽的孤独中,像是被世界排异一半,身处人群却没有任何目光驻足,一模一样的梦境属于他也属于自己,如此的相似,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清醒以后便再没有睡意了,她起身,走到窗前,轻轻掀开窗帘,失神地看着窗外,黎明的城市只有几点路灯和早起人家的暖黄色灯光,城市静谧却又繁忙。
她不是没有心,只是被伤的多了,便封闭起了自己的心,成长让她发现,她的身边不存在一个人,让她可以卸下所有防备所有伪装,去肆意地表现出真实的自己,人们夸她懂事,知书达礼,待人接物极有分寸,外人这样说表明她有教养,可家人也很欣慰,然而这种欣慰不仅仅因为她为他们长脸了,更是因为她对家人也是谦恭有礼,疏而有度,他们觉得这都是家庭教育非常的好的缘故。确实如此,好到连在父母面前都抹去了不良情绪的发泄和表达,好到在父母面前都要掂量下语言语气,好到悲伤了难过了不敢在父母面前展露,不怕他们为自己担心,因为他们不会担心只会责怪。
所以那假面便像是生了根,一旦有了旁人,便再也取不下来,只有在一个密闭的空间,只有自己一个人或者多几件玩具或者几只宠物时,才放下心做回自己,对着那些听不懂自己心声的宠物和没有生命的玩偶倾诉自己。
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想笑就用力地笑,笑出眼泪也没有关系,没有人看得见,没有人会怪异的看着你说你真矫情,没有人会责怪你笑得没了形象,没人会说你这样拂了他们的面子。
想哭了就让眼泪肆意的流下来,哪怕湿润了枕巾也没事,因为没人会看见,没人会指责你泪点低不值价,没人会笑着看着你说些讽刺的话,没人会取笑你是个哭鼻子的大人。
多可悲,人们连预防病毒的口罩都不愿意戴,却终年戴着假面,虚伪地活着,然后花费一生去寻找一个可以包容自己的人,治愈一个不那么美好的童年。
咚咚咚~
“岑岑,醒了吗?”
“嗯,醒了。”她合上窗帘,眨了眨眼睛,才发现自己竟然就这样穿着睡衣站在窗前,发了一早上的呆。
“没事,可以慢慢来,想告诉你早餐券在我这里,我在客厅等你。”
“啊,不好意思,我马上。”她冲进卫生间,迅速洗漱完毕,背起书包拉开门,看见只有禹炀坐在客厅里。
“他们先下去了,我们也走吧。”
“嗯,不好意思让你等我这么久。”
“没事,我也刚起,走吧。”他走在她的身边,两人安静无话。
舟岑低垂着头,思考着要不要告诉禹炀自己闯入了他的梦境,心里纠结无比,生怕说了这件事,两人之间产生不可挽回的隔阂,但是不告诉他,自己心中有愧,负罪感会将她压死,深思熟虑之后还是觉得不应该隐瞒他,这毕竟涉及到他的隐私。
“对不起,我无意窥探了你的梦境,我向你道歉,并保证…”她紧张得语速越来越快,大脑却越来越空白,思路像是一个输入框,她一边输入,系统却比她还快的将这些文字从她的脑海中尽数删除,眼前一片漆黑,像是脑缺氧一般。
“不用慌”【我的心属于你,我的梦境,对你不设防。】最终这段话没能说出口,生怕用力过猛,反倒让她缩回壳里。“是我除思者的那抹思魂指引你来到我的梦境,我知道他自己剥离出去了一会儿,他也跟我说了这件事。我向你道歉,我没有克制住,让他来找了你,给你添麻烦了。”
“你不用这样,他是为你好…还有…我愿意试试,想要试着打开心扉,想要试着接受这段感情,我的顾虑太多了,束缚也太多了,不过你愿意等我的话,我会尽力的。”
“谢谢你!”
两人都呼出一口气,浅浅地笑着,感情这种事,时而复杂时而简单,好像因人而异,却只有一个人最为特殊,他会慢慢占据你的心,让你想要为他做出改变,为他突破一些固有的约束。
………………
酒店的早餐好像是一种不成文的规矩,无论是哪里的酒店,早餐都是自助餐,而恰好舟岑最喜欢的用餐方式便是自助餐,不是说可以敞开肚皮吃,毕竟胃口总归只有那点,只是这种形式,选取餐品是很自由的,没有约束的感觉总是很美好。
“小心烫,我来。”禹炀温柔地接过舟岑手中的面包夹,肌肤相触,两人心跳都漏了一拍。禹炀打开冒着热气的烤箱,将涂着黄油的面包拿出来,虽然已经很小心了,却还是不小心蹭到了烤箱的边缘,霎那间就红了一片。
“您好,请问洗手间在哪?”舟岑拦住附近的一位酒店服务生,语气有些慌张地问道,服务生礼貌地指了一个方向,便离开了。
得到方向,舟岑抓住禹炀的手腕,他也任她拉着走,卫生间外的洗手台,她将他的手放到水流下方,冲刷着烫伤的地方。
“没事了,别担心。”他用左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嘴角不受控制的扬起一个弧度,她在担心他。
冷水冲刷在她的手上,拉回了她的理智,不著痕迹地向后撤了半步,将手从他的手上挪开。“等会儿下去买管烫伤膏,涂一下会好的快一点,吃别的吧。”她扯了一张擦手纸将自己的手擦干,又扯了一张给禹炀,红着脸先行走了出去。禹炀擦着手,含笑望着舟岑的背影。
两人落座于安旭等人的包房,看见埋头吃饭的土包子坐在一群无措的男人中间,而这些人中舟岑只认识安旭。
“少爷!舟岑同学!”
“少爷好,舟岑同学。”男人们跟着安旭称呼道。
“额额野野~( ̄▽ ̄~)~”含着满嘴吃食的土包子抬起头说道,两人微笑地朝他点了点头,见他又低头吃起了饭,便没再吱声,洗漱后的土包子可爱极了,小脸虽有些瘦削,却难掩其面容可爱,单眼皮大眼睛,嘴角一对小酒窝,若是拂了愁眉,或许更加阳光可爱。
“少爷你现在控制得越来越好了呢。”安旭眯笑着看着禹炀,在属下面前安旭还是称呼他为少爷,这些人还不认识他们真正的上司,所以得带头统一称呼。
“嗯,多亏了岑岑。”他面向她笑着为她拉开椅子。他心里明白,昨晚那个梦,舟岑的怀抱改变了他很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