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领导的安排,江土要出趟短差,到周围几个城市去考察一圈儿。当然不是他自己去,小刘陪同。事实上,是江土和小刘一起,陪同何总去考察。这种名义上的考察,实际上就是安排甲方人员出去玩一圈。当然聪明点的做法,就是在玩的空闲中,真的抽时间去考察一番,这样就两全其美了。说句实在话,这种考察,如果真的用心的话,还是非常有用的,尤其是在开脱思路,参考同类项目做法,以及吸收先进的经营理念等方面,甚至会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江土对领导的安排其实并不赞同。他觉得自己本就不是个长袖善舞的人,这种招待甲方出去考察的事情,最好还是找个善于沟通和交际的人来做。领导闻言笑了笑,就把小刘也安排进来了,让江土一阵无语。一想起在接下来的几天,自己要面对何总和小刘两人明里暗里的各种夹击,江土心里就很别扭。
米粒儿默默的给江土收拾行李。虽然只是出门几天,但必要的换洗衣物和随身物品还是要带的。这不是出去旅游,背个包就能走,怎么也得准备一个拉杆箱才行。
看着米粒儿折腾得额头冒汗,还是装不好箱子,江土笑着抱了抱她,把她拉到沙发上坐下,自己整理行李。
米粒儿气鼓鼓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江土。她是在和自己生气,每次都整理不好行李。说来也奇怪,米粒儿好像天生就缺少这方面的技能,而且拒绝接受训练提升。她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把自己的衣柜整理好,更别提整理行李箱了。甚至幼儿园还没毕业的小浩,整理衣物都比她强,这让米粒儿很是郁闷。
江土也曾经百思不得其解,不就是把衣服叠好,然后摞成一摞么,怎么米粒儿就怎么都做不好?许多难题她可都是想一会就有了解决思路的。不过后来江土也释然了——很多人天生就有某方面的强项和弱项,自己不也是么?在很多人看来轻松搞定的酒局和聊天,自己就怎么都融不进去,都在社会上混了快二十年了,还是弄得一塌糊涂,甚至比不上才毕业的小年轻学生。可是在音乐和逻辑推理方面,自己就比较擅长,再比如,整理行李箱,就比米粒儿强,呵呵。
豆包和麻团被放了出来,在客厅里打闹玩耍。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平时一直很乖的豆包,动不动就会跑到行李箱旁边转悠一圈,然后趁江土不注意,叼出一件袜子或者短裤就跑,气得江土满客厅的追它。反而是平时一直特别淘气的麻团,今天很乖的就是在空地上玩耍,不来给他捣乱。
来来回回几次后,江土失去了耐心,他一把抓起豆包,塞回了笼子,继续去整理行李。
几件换洗衣物,几件必须品如手电筒,充电器之类的,很快就收拾好了,再放上一件随身要看的电子书,就OK了。江土轻松地打了声口哨,盖上箱子。
一直盯着他看的米粒儿忽然说道:“老公,你不觉得你好像始终没有成熟起来么?”
“嗯?怎么说?”江土坐到地上,随手摆弄着箱子的密码锁。
“你看啊,别人到了你这个年纪,怎么说呢,基本都属于成熟稳重的群体了吧?或者成了一方领导,或者成了公司骨干,或者自己单干,开公司也好,做生意也好,基本都混成了八面玲珑的人。可你好像这些年一直就是这样子——我不是说个人成就,我是指性格和处事方式——你好像始终都是个刚毕业的学生的样子。”
江土捏着下巴做沉思状,过了一会儿轻笑道:“嗯,谢谢你夸我长的年轻啊!”
米粒儿气结。这个家伙,每次跟他说点正事儿,他就没个正形。
不过米粒儿有时候也挺纠结。自己当初不就是喜欢江土这样不世故,不算计,真诚,让人放心么?自己嫁给他难道不是因为这些因素在主导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自从有了小浩之后,家庭的担子好像一下就变重了。自己当了母亲之后,才突然体会到自己的父母已经老去了,好像一夜之间,自己就真的成了上有老下有小的顶梁柱了。压在身上的担子一夜之间重了几倍,逼着米粒儿也不得不开始重新思考做为一个成年人应该去担负的责任。
其实人就是这样成长的。每个人在不同的阶段承担的角色不同,想法自然也不同。米粒儿自己都没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慢慢的,由不愿意想太多,只喜欢和江土开心在一起的小女生心态,转换成了一个母亲的心态,进而转换成了一大家子里真正的女主人的心态。心态变了,想法和做法自然也会跟着改变。米粒儿慢慢觉得,以前和自己一起傻乐傻乐的老公,在某些方面,开始越来越暴露出他的短板了。
米粒儿这种变化,江土其实是能感觉到一点的。只是他还没有头绪该如何改变自己。想改变自己的心态和做法,得有那个相应的位置去重塑你,去逼着你改变。而自己这些年随遇而安,说不好听就是不思进取,一直在技术岗位上呆着,到了现在的年纪,突然发觉自己好像有点一无是处的感觉。除了技术,别的好像真的什么也不会。
豆包趁主人不注意,拿鼻子拱开了笼子顶盖的插销,顶开盖子爬了出来,蹿到江土旁边,一下把正要蹲起来的江土给撞翻在地。
在米粒儿和小浩愉快的笑声中,江土有些郁闷地翻身爬起来。谁知他刚刚恢复蹲姿,还没等发力站起,豆包又一次冲上来将他顶了个跟头!
江土笑骂着,想用手撑着坐起来,不料一扭头,被吓了一跳!
豆包瞪着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紧盯着他,嘴巴微微的张开,露出两排利齿,还轻轻地哼哼着,那分明是一副要咬人的架势。它嘴巴里的热气都扑到了江土的脸上。
江土被唬的一愣,本能地控制住身体一动也不敢动。还在嬉笑的米粒儿母子没有发现这边的异常,她们的视角只能看到豆包的屁股,发现不了豆包现在攻击性的神情。江土也不敢大声呼救,只能试探着看着豆包的眼睛,轻轻地嘬起嘴唇,嘘了一声。
豆包一愣,眼神恢复了清明。它又看了看江土,鼻子伸过来仔细地嗅了嗅,又绕着江土转了一圈,重又嗅了嗅,这才放松下来,摇着尾巴转身找米粒儿玩去了。
江土坐在地上,这才发觉自己的后背都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