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的馒头,理想是继续经营家里的馒头铺卖馒头。
馒头老家在北洲一个小村子里,北洲和东洲门派林立的情况不同,哪里有十几个国家常年互相征伐。馒头的爹娘去服兵役,将馒头托付给村长。
后来,逃兵们屠杀了村子,放了一把一夜不熄的大火。馒头埋葬了村长,跟着其他流民一起四处流亡。
流民们教他乞讨和偷窃,馒头学的很好。可是和流民们一起,馒头就再也没吃到过馒头。馒头摸着自己空瘪瘪的肚子和身上青紫交加的伤,偷偷离开了。
之后,他在山里遇到一只受伤的幼兽,看上去非常好吃。于是他把幼兽从诱网中放出来。没想到幼兽受伤了力气也很大,一把挣脱。到晚上,它叼来一只山鸡。幼兽浑身黑灰,于是馒头叫它黑皮。
馒头和黑皮在山中又救了一个不值一提的老头。说不值一提是因为那老头连一点吃的都没有,还不要脸的只给馒头一把短剑做谢礼。馒头不高兴,和黑皮偷偷跟着老头,没想到却走出了困住他们大半年的深山。再后来,馒头和黑皮跟着老头平平安安的到了东洲。
过了东洲界碑,老头转过身,跟在老头身后的馒头和黑皮退后两步保持距离,倒也不怕。
“我说小孩儿,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这里是东洲,比北洲安稳些。你用我送你的那把短剑,加上你本来也灵活的身手,去随便找个门派入了,也有个去处。”老头难得说这么长一段话。
馒头没打算听。进门派干什么?习武。可是习武的人在北洲只能去打仗,前途一片灰暗。
可后来在街头遇见了个小胖子,小胖子人不错,重要的是他家里卖花卷。小胖子的理想是进入一个叫封剑门的门派成为一代剑圣。馒头看黑皮啃花卷很开心,就和小胖子做了个交易。
馒头今年十二岁了。他的理想是攒钱重开家里的馒头铺卖馒头。
所以馒头拿着黑皮给他的灵珠,转手卖给了小胖子。馒头很精,掏空了小胖子存的所有零花钱,把小胖子赊给他的花卷帐给结了。然后找了个最好的角度,留给小胖子一个帅爆了的背影。
这个镇子太穷了,这个门派也听说要倒闭了。馒头打算等老头走后,就去别的镇子看看。正好馒头把余钱都以超低刷脸价从小胖子爹妈那买成了花卷。自己还机智的晒成了干花卷切片,半月不愁吃了。
诶嘿。老头那把短剑还真可以,切花卷一点渣都不掉。
家家炊烟起,袅袅唤人归。馒头领着黑皮四处转悠,找着个破庙可以过夜。馒头生了一堆火,几片破瓦盛着雨水,和黑皮煮花卷片吃。
“一个、两个、三个、四……诶,这怎么混进去一个牌子?值不值钱啊……”馒头就着火光数地上几个花色各异的钱袋子,黑皮蹲在一边警惕地放哨。
那几个钱袋子有的描金绣银,有的沾染着油污墨迹,显然不是一个人的。
“这儿到底是太平,下手比我在老家的时候容易多了,才来了几天就小有收获。就可惜现在还人生地不熟不好变现,不然被人点了就……这牌子,好像是我去参加终试的时候,摔下去那会儿拽住我那个人的,感觉离的近有机会就顺手摸来了……”馒头把玩着那块牌子,看着是好木料做的,阳刻了封剑门的标记和笔意古拙的“林”字。啧啧,把那些字削了应该够做把梳子,再雕些不知所谓的花鸟图案编个苦情人的故事卖给那些钱多又乱花的小姐,又是一笔进账。
才十二岁的小孩,倒是十足的精明。
馒头正盘算着,黑皮碰了碰他。馒头迅速把那些东西往怀里藏严实了。
三,二,一.
“啪嗒,啪嗒。”馒头先声夺人,眼睛眨巴眨巴摔下去两颗黄豆大小的泪珠子,在地上溅开了。
“封剑门榜上没你名字,难道是没选上……”老头刚刚找到这俩藏起来的小东西,出声要问,就看见馒头这悲痛的样子,底气一下不足了。
老头想呼噜呼噜馒头那颗毛茸茸又有头发茬子扎手的脑袋,又收回手。这样又更象是自己太没良心亏欠了这小子。
这人就是馒头和黑皮救下的那个没钱还傲娇的老头。花白胡子炸着毛,不修边幅,乍一看高傲讨厌得很。
“行了行了,不就是没选上吗?封剑门选不上不丢人,他门里那几个老头子脾气犟得很,咱还省得受气遭罪了。你那几下子还得再磨炼几年,懂吧?少想了!”老头语气还是这么不中听,明明是安慰的话却说得别扭,更象训斥。
老头手里拿个烧饼敲敲馒头那颗毛茸茸的头,馒头抽抽搭搭接过,脸上还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手上动作倒是麻利,把烧饼撕开一半喂给黑皮,把剩下一半用油纸包好收起来。
老头看着满脸写着难过的馒头,心中叹息。也对,谁还没有个进封剑门当剑圣的理想了,自己当年不也是如此吗?老头回想当年得知自己封剑门落选的消息,那真是悲痛欲绝,天塌地陷,顿时觉得自己能和小孩儿感同身受了。
老头看他一眼,欲言又止,又欲言。别别扭扭终于还是开口了:“封剑门……我有个相识。明日我走前领你去找他。”
末了又忍不住发牢骚:”我让你在东洲随便找个门派入了,有个落脚地方再谋他日,你倒好,除去那些偏门的,挑了一个顶好的,你知不知道封剑门在这东洲八百多个门派里排第三?眼光不错啊小子?!不然有你那两下子,其他地方也够随便去了,哪里还要去找什么人?!“老头一想要为了这小子去找封剑门里那个老对头,就心情不爽。
看来消息闭塞的还不止是不问世事多年的林岳,还有这两个近期才从北洲来这东洲之地的一老一少。
“你明天就走了?”本来心情还挺愉快,只是逢场作戏装装难过样子的馒头试图控制表情,可该没心没肺笑的笑不出来,该有心有肺哭的他强忍着,二者冲突下让他嘴抿成一条別扭的直线,声音也干巴巴的。
“不然?还为了你小子留下来啊,你小子还没这么大面儿。”老头随口答,说话还是往人心口上扎。老头瞟了一眼小孩:“打住了啊,这脸上是什么打翻油盐酱醋的玩意儿,又丑又臭又抽。”
可能是人之将走,话也多了。老头今天回馒头的话,比过去一年都多。
馒头瘪瘪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想哭,可现在喉头哽着一大块,鼻子也酸的不得了。
馒头再抬头终于又是笑脸:“我去送你。”
“麻烦。随你。回去了。”老头看小孩儿口不对心的样子不爽得很,可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干脆头一扬,大踏步迈开,馒头赶紧带着黑皮跟上。
光线一转,一个戴垂纱斗笠的人隐在暗处,观察着一老一少一兽。那老头,须发皆白,没有武器,不成威胁。一小孩,那点拳脚自己已经看过了,比起其他小孩稍微好点,但对自己来说不值一提。至于那个黑不溜丢的小玩意儿,对普通人还有点威胁,但对自己就……嗯哼哼。
行走江湖,生死在天。要怨就怨这小孩手多胆肥,我老婆的钱袋也是你可以偷的?!
风拂开垂纱,露出一丝缝隙引人窥探。纱中一弯上翘的嘴角,指尖匕首的寒光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