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已埋没了万物的影子,天色落幕。临安城中升起无数盏璀璨,尤其是皇宫为最。在皇宫外的大广场上,刘樱等人看着被灯光照亮的虚空,没有惊慕,眼里满是焦虑。
已经到了禁夜的时间,还好有赵佳的几个保镖在。她们有庆王府的令牌,说是在这里等赵佳,大家没被强行撵走。
她们是和周复生赵佳一起来的,周复生进去时说让她们走,三十多人,没一个离开。大家在外面多少吃了些东西,又等了一会,杨毅和马友才从前方走来。
“怎么样,有没有哥哥他们的消息?”
大家越等越急,杨毅马友才两人商量,拿着一些银子去慰问站岗的禁卫。回来时两手空空,杨毅回过头瞪了眼灯火下的人影,愤愤不平地说:
“都他娘的是拿钱不办事的主,我们去问,银子也给了,可谁也推说不知道,说知道后再联系我们。”
“可能他们真不知道,”马心维苦笑道:
“皇宫的禁卫多的是,他们这种在外面轮值的人,一般都不会知道审讯之事。大家放心,要是周公子真有什么危险,郡主应该会出来,去求老夫人相救。”
刘樱满脸失望,她人虽小,也知道这次的事和上次不一样。押周复生的韩同平说是皇上亲审,就算有周必大和赵佳在,怕也说不上些什么话。看着对面石阶上的牌坊大门,突然撒腿就朝那边跑去,小布丁和几个小孩见状,想也不想跟在她后面狂奔,想来个硬闯皇宫。
“快回来,那里不能去。”一群大人出动,最小的小布丁第一个被追上,急得哭出声来:
“放开我,我要进去找哥哥。”
在前面的刘樱早就想冲进去,被刘玉芬几人劝住。这么久周复生还不出来,她再也等不得。一溜烟跑得不比大人慢多少,还未跑到石阶,几个禁卫在她前方严阵以待。
“站住,不然休怪我们不客气。”
一个禁卫举着长枪刚喊完,刘樱突然停住。见牌坊大门走出几个人,中间两个人的身影十分熟悉。后面的刘玉芬也跟着她傻站在那里,几个禁卫转身一看,赶忙将身子让开:
“拜见卫国公。”
“哥哥,赵姐姐,”刘樱惊喜大叫一声,用更快的速度朝来人跑去。可惜没跑几步,被两个禁卫架住:
“站住,皇宫重地不可乱闯。”
“放开她,”赵询的声音很大,两个禁卫赶忙将刘樱放开。待他们回身看去时,刘樱已经扑到一人怀里。
“我们没事,大家回去吧!”
来到广场,一群人见周复生和赵佳脸色很红,一身酒味,想破脑袋也没猜到是怎么回事。杨毅的想象力很丰富:
“莫非他们想将你灌醉,好让你说实话?”
周复生笑了笑,将小布丁抱起来:
“没韩同平说的那么严重,皇上只是让我进去审案。总算不辱圣命,将案子审清了。”
“皇上让你进去审案?”大家的脑袋都没转过弯得,赵佳笑出声:
“算是吧!审的还是金使大人。还好那几个金使大人笨,被他审清了。”
有赵佳的证实,一群人不再怀疑。冯奎问:
“审金国使臣啊!这得多大的案子?皇上有没有封你的官?”
提到封官,周复生一脸沮丧:
“封官哪有那么容易?慢慢来吧!那些事急不来的。”
……
在临安皇宫南面,有一片规划得十分统一的楼院。这里分有几个区域,每个区域皆被高墙隔离开。门前门后都有官兵把守,幽静而又森严。
这天清晨,一队身穿金国盔甲的侍卫,护着完颜珣从一个区域大门走出。他们离开后不久,从另一条街窜出一辆马车,朝他们走的方向驰去。
过了好一会,马车在一座名为“天丰酒楼”的高楼前停下。从马车上跳下一个十余岁大的小孩,跑到街口拦了一辆马车离开。
完颜珣看了眼这间豪华厢房,还不错,墙上挂着一些古今名士的字画。左右皆有几扇大窗,几盆精心培植的花树虽未开放,非是外面那些让人扫兴的残枝败叶可比。
整间厢房,除了四个侍卫外,就只有完颜珣和乌柯木。四个侍卫比完颜珣看得更仔细,四壁查了个遍,动作十分专业。
两人在这里坐了一会,关闭的门被推开。外面站岗的侍卫,带着几个手捧酒菜的人进来。没过一会,门再次关闭。
在楼下,一个脸色深黄、长着比树叶更茂密的诺腮胡男子,走进酒楼内楼。男子东张西望看了一会,朝后面楼梯间走去。
男子走上三楼,脚步越来越轻。当他快走到廊道时,竟像做贼似的面贴墙壁,偷偷朝廊道看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有二十多个身穿盔甲、全副武装的金国侍卫,在廊道里堵了一排。他现在这个样子冲进去,怕是只用一人就能将他摆平。
“这些金国的官如此怕死,为何又不要宋国的官兵保护呢?”
男子摇摇头没想通,将头伸回来。正在此时,后面的楼梯传来一阵脚步声。他赶忙转过身,缓缓朝楼梯走去,刚走下几阶,从下面上来一个身穿长衫、头戴斗笠之人。对方可能出于本能,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两人一句话没说,擦肩而过。
“这不是清虚道长的徒弟吗?怎么会来这里?”
他飞快转身返回,和第一次一样,将脸贴在墙上,刚好看到年青道士消失在众侍卫中间。
“奸细,这个小道一定是金国的奸细。”
他猜得一点不错,他口中的小道走进去后,朝完颜珣拜了一礼。完颜珣不认识,有些惊讶问:
“你是谁,他呢?”
“小人叫汪四,家师有要事走不开,让小人来向丰王汇报。”汪四说完,拿出一把中指长的金刀。金刀很精致,前后皆刻有一个金字,刀面绣着一些花纹。完颜珣检查完,心中再无怀疑。
“听说宋国最近几年很不安份,这个皇帝年青气盛,莫非想与我们打一场?”
汪四扫了眼满桌的酒菜,在心里将完颜珣骂了一句回答:
“丰王说得是,目前宋国朝廷分为三派,一派是以韩侂胄为首的主战派,一派是以周必大为首的保守派,另一派是以余端礼为首的中立派。这三派现在以韩侂胄最为强盛,韩侂胄是宋帝最得宠的臣子,权倾朝野。”
“韩侂胄?”完颜珣念了一句,缓缓点头:
“此人是个很难缠的对手,他对我金国也抱有敌意,你将他的情况说给我听。”
汪四没吃没喝也就罢了,连坐都不能坐,这次骂了十句才回答:
“韩侂胄的党羽众多,大部分都是军方的将领。他今年掌握大权后,提拔了辛弃疾、吴曦等一大批主战派人士。虽现在并没说要北伐,怕是在为此作准备。此人不好色、有些贪财,心胸狭窄,与另两派不合,常常打击另两派官员。
他无子嗣,现有一个养子,名韩?,是从韩氏宗亲那里抱来的。在京城还有一个侄子,名叫韩同平,视韩?和韩同平皆如同己出。”
完颜珣听完,沉思了一会,问出一个人:
“你认不认识周复生?”
“认识,”完颜珣两人有些惊讶,乌柯木说:
“周复生不过是没有功名的平民,你也认识?”
乌柯木的质疑完颜珣很认可,这帮人是他们派来的细作,专门收集宋国君臣的资料。他们虽当周复生是奇才,毕竟只是草民一个。
汪四比较庆幸他们问的是周复生,要是问其他人,多数他都不认识。
“周复生是金州梅县人,在三个多月前逃难来到京城。靠平治街一些小偷创建一个童车坊,又与周氏木材商行的周太兴合伙,听说也是造车。此人非常善于钻营,不到一月就攀上京府尹林仲麟,林仲麟死了,又不知使什么手段,攀上周必大,连韩侂胄要定他的罪也没成功。”
完颜珣非常惊讶,他才听到汪四说韩侂胄什么什么不得了,周复生居然能从韩侂胄手下逃生?有些怀疑:
“你们怎么将他打听得这么清楚?他虽有本事,左右不过是个商人。”
汪四脸色稍稍有些发红,想了想没有隐瞒完颜珣:
“周复生不知用什么手段,攀上庆王府的和靖郡主。庆王妃病重,请师父去驱邪看病,不巧碰上他。当时我们不知他的手段,师父与他打赌治庆王妃的病。结果他怕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将庆王妃的病治好。他治病时我们没能看到,师父对他很有兴趣,这才派我们去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