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上班的时候邵北柠遇到了夏琳。
“北柠姐。”她挎着包,迎着早晨的柔光笑眯眯的。
看到她手里还拿着接种卡,邵北柠问,“来打疫苗?”
夏琳深深叹了口气,“给乐乐剪指甲的时候,划伤了。”
邵北柠,“宠物狗?”
“嗯。”
邵北柠点点头,转身往办公室走。
“北柠姐。”夏琳跟上她,“中午一起吃饭吧,我约了阿彧。”
邵北柠停下脚步,停顿了几秒,然后又迈开脚步,带着清浅的笑容,缓缓地摇头,“你们去吧,我中午还有事就不去了。”
“嗳,北柠姐......”
邵北柠头也不回的走进办公室。
中午邵北柠和雯雯一起去医院食堂吃饭,刚下楼就碰到了张彧和夏琳。
“下班了?”张彧问。
“张警官好。”雯雯笑着打招呼,“刚下班,我们正准备去吃饭呢。”
“那太好了,我们也正准备去吃饭呢,北柠姐一起去吧。”夏琳认真地看着邵北柠。
冷风带着寒气在楼道里旋转,张彧看着邵北柠,心里的洋葱又被掐出了水痕。
就连夏琳,都看清了张彧眼底那些藏起来的心事,埋起来的感情,长年累月,毫无知觉。
“一起去吧。”张彧开了口。
邵北柠沉默两秒,还是答应了。
夏琳很清楚张彧那些藏起来的心事,但是还是抑制不住对他的喜欢,很喜欢,以前她从不相信这世间会有一见钟情的爱情,直到张彧出现,是他将她拉出了深渊,所以张彧与她就像是此刻窗外的阳光,温暖明媚。
她想那些邵北柠有的,张彧喜欢的,而她没有的,她会在张彧爱上她之前,一点点学起来。
餐厅是夏琳选的,一家名贵的西餐厅。
“北柠姐,看看你想吃什么。”夏琳讲菜单推给她,“我和阿彧最喜欢这家的鹅肝,你要不要也试试。”
“好啊。”邵北柠先是一愣,随即笑了笑,笑得温婉,“你帮我选吧。”
“那我门三个都点这个好了。”夏琳也跟着笑了,唇边因为笑意卷起两个浅浅的梨涡,“阿彧,我帮你点了你最爱的红酒,反正你今天也不值班嘛。”
张彧淡淡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没有班。”
夏琳一怔,她不敢说说实话,其实她早就买通了跟他最好的同事,并从他那里拿到了他的值班表,“昨天晚上你在电话里说的阿。”
张彧了然,但也没有揭穿她,只是说:“一会儿还要开车,酒就算了。”
夏琳也不在意,单手撑着下巴微笑道,“那就不要红酒了。”
邵北柠有一瞬仿佛从夏琳身上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为了喜欢的人可以抹去一些棱角,做出一些改变,勇敢、无畏。
“北柠姐,你要喝点什么。”张彧问邵北柠。
“我都可以。”邵北柠淡淡道。
“那就两杯奶茶,一杯咖啡,可以吗?”
“好啊。”
等菜的时间基本上都是夏琳在说话。
“北柠姐,我们好久没见了。”她说,“听阿彧说你去广西义诊,那里好玩吗。”
张彧:“去广西是义诊治病救人,不是去玩的。”
邵北柠笑了笑,缓和道,“那里空气比较好,条件要比我们比这边差一些。”
“哦.....”
一顿饭吃的有些尴尬,吃完饭张彧要送她回去,餐厅离医院不远,邵北柠拒绝了。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邵北柠一手搭在额前挡了挡光线,缓步往医院走。
医院的围墙外是一所高中,于是邵北柠在每天的上班必经之路上,总会习惯性的望两眼。
有时候会听到拿着大喇叭讲话的校长发言,有时候是奏国歌的升旗仪式,有时候则单纯只是一片喧嚣的嬉闹声。
今天中午有些不同,许是快要放寒假的原因。
邵北柠路过的时候,斜上方的教学楼上传出来“放假啦”的声音。
抬头看过去,几个穿着蓝色校服的男生,正趴着栏杆边朝外看,几个脑袋凑在一起,每个人脸上上都是笑嘻嘻的。
“再有一年就毕业啦。”他们大声喊,“我们就快自由啦。”
阳光普照,时光正好。
看着那一张张灿若晨光的脸,心里忽然就想起了她的青春。
没有跌宕起伏、也没有惊心动魄,只有他给的那一点点细碎的小温暖,虽然早已四散在天涯,但是回忆起来依旧鲜活。
张彧送夏琳回家,一路上她滔滔不绝的跟他聊着各种话题。
一直都是笑眯眯的,直到张彧跟她说,可不可以安静一会儿,她乖巧的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是挂着笑意的。
张彧大学临近毕业,实习的时候认识夏琳,到现在已经七年了,一开始她跟他表白,张彧只当她还是个小孩子说的胡话,等她毕业了踏入社会了,会遇到比他优秀百倍的男孩子,或许她就会变了心意。
不曾想,三年了她似乎并没有那个意思。
一个女孩子在经历那种绑架勒索后,绑匪又撕票这一系列事情后,还能这么乐观、积极张彧从不怀疑她的单纯善良。
她从小生活富裕,一个不识人间疾苦的掌上明珠,周遭都是宠爱,所以有的时候说话难免会顾及不到别人的感受。张彧看的出来,她已经很努力的在迎合他的喜好了。
夏琳一点也不觉得委屈,她经常设想和他有一万种可能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的,对于张彧这个人,除了爱,她没想过要从他那里得到些别的什么,小心翼翼的守护着对他的爱意。
到了夏家,张彧侧眸看她,夏琳靠在座位上睡着了。
张彧刚解开安全带,夏琳就醒了。
“到家了吗?”
张彧“嗯”了一声,侧眸看她,夏琳正巧打了一个哈欠,一双眼尾微扬,氤氲若水。
张彧笑了下,“回家补个觉吧。”
“啊,我不困了。”夏琳脑袋转的极快,笑的软乎乎的像个小孩子,“阿彧哥你上去坐一会儿嘛,过几天我要和朋友一起去西班牙,你叫我几句西班牙语可以吗,周姨说你西班牙语很好。”
张彧拉车门的手一顿,“你什么时候听我妈说的。”
夏琳看出他眼底的不悦,她模棱两可的应着。
张彧叹了一口气,突然开口说,“夏琳,那些都是我妈的想法,不是我的。”
夏琳怔住。
她跟他提起这个,只是想多一点跟他独处的时间,而不是他返给她那游刃有余的冷漠。
夏琳垂眸不语,张彧本是想安慰她几句的,但是当夏琳拉开车门窗外凛冽的冷风不停的涌进来,张了张口,还是被那冷风逼了回去。
“再见。”她隔着车窗跟他道别,张彧看她一眼,发动车子离开。
邵北柠回到科室的时候,走廊熙熙攘攘站满了人。
她往里面走,一眼就看见了雯雯,她穿着白大褂站在人群中间,“我们主任今天没来是特殊原因,不是因为你嘴里说的要逃避什么,如果真的是我们的疫苗出了什么问题,我们医院会负责的。”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高个子的男人,一脸的暴躁,底气十足的跟雯雯辩驳,“医院的证明我都带来了,主任不在,那把你们院长找来。”
雯雯显得有些招架不住,脸上的笑容也有些维持不住,“已经给主任打过电话,他处理完事情马上就赶来。”
暴躁男一看就是来闹事的,一脚踢翻了旁边的椅子,雯雯吓得躲到一边。
人群里有人说,“打疫苗就应该去防疫站,那里才是最正规的。”
“就是,他们医院的疫苗多半是假的。”
“每支疫苗都是有生产批号的,老张注射的估计是不合格的疫苗。”
越说越不堪入耳,暴躁男旁边的一个妇女甚至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给我家老张注射疫苗的那个医师,让她出来,我要问问她为什么给我们注射不合格的疫苗。”
邵北柠正要走过去,科长拉住了她,把她拽进了办公室。
“科长,出了什么事。”邵北柠问。
李科长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无奈道,“一个月前你接种了一个被犬咬伤左臂、左腿和右腿的患者,还记得吗?”
邵北柠想了想,点头,因为那名患者受伤严重,所以她印象特别深刻。
李科长,“患者坚称在我们这里接种完疫苗后右侧胫前包块:脓肿,还出现了肾功能衰竭,下肢浮肿。”
邵北柠蹙了蹙眉,接过李科长递过来的接种卡,患者张新方接种人用狂犬疫苗的时间分别为2017年11月19号、11月22号、11月26号和2017年12月5号,下面是一张病历本,上面清楚地写着,张新芳患者因被犬咬伤后左前臂、左大腿以及右小腿疼痛、肿胀17天,尿少伴双下肢水肿加重10天,前往平城二院住院治疗,住院时间为2017年12月8号至2018年1月16号,经诊断为:1.右侧胫前包块:脓肿;2.外伤性左大腿急性软组织蜂窝炎;3.急性移植肾功能衰竭。
既往病史:七年前曾行肾移植。
这分明就是一起医患纠纷,而不是医疗事故。
“我们医院的疫苗并没有问题啊。”邵北柠蹙了蹙眉,“这些情况应该是由患者的基础病情引发的。”
李科长回道,“患者家属现在坚称是我们的疫苗有问题,并且牵连到你,要我们医院负全责,现在主任和院长都不在,我刚才去安抚家属,患者儿子坚持要你出面,外面那些人都是他带过来的。”
“邵医生,我们院方医务科已经再商量对策进行调节了,鉴定结果出来以前你就先不要露面了。”
按照刚才走廊的阵仗,家属下一步估计就要拉条幅了,经过劝解,他们也不妨碍其他医护人员工作,却是一直要求要见邵北柠。
直到晚上家属都没有离开,嘴里扬言,“一定要见邵北柠。”
邵北柠从办公室里出来,雯雯跑过去拽住她,想要阻止她与家属碰面。暴躁男看到邵北柠情绪顿时激动起来,那个妇女应该是患者张新芳的妻子,直接冲过来抓住她的制服,“是你害了我们老张,他要是醒不过来,你就是杀人凶手。”
邵北柠神色冷淡,一语不发。
雯雯和另外一名小护士替邵北柠说话,“我们院方已经对这件事进行调节调查了,你们犯不着对我们邵医生施压,责任不能全推到我们身上,不要否定她的专业,和她作为医生的价值。”
另一名小护士扫视几个家属,“家属病重我们也很心痛,但是医师她为你们救治的时候,不曾见你们感激。出了事,责任全是他们扛。”说着忽然提高了声音,“已经在调节了,你们非要现在就要赔偿,什么事情都要有个过程不是,你们这样强硬的态度,不禁让我们疑惑是不是别有用心了。”
她此话一说,家属骂骂咧咧,雯雯将邵北柠拉至身后,连医院的保安都惊动了,场面一度难以控制。
雯雯劝说邵北柠,“邵医生,你要不就在家休息几天吧,这种敏感时期对你不利。你看那些家属一个个根本不讲理,我们的疫苗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说难听点就是想勒索,等鉴定结果出来看他们怎么说。”
“估计我们整个科室都要被连累。”邵北柠说,“鉴定结果要多久才能出来?”
雯雯摇头,“不急,我们的疫苗是合法的不怕他们,我们就等着吧。”
邵北柠淡淡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