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吧。”
话音刚落,从巷尾跑来一个小厮打扮的随从,躬身行礼。
“可都瞧清楚了?”他眼神黯然,与先前跳脱的样子判若两人。
“公子吩咐的事,奴才岂敢怠慢。瞧得真真儿的,那人确实是上了沈家侧室的马车。”小厮恭敬地回答,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迟疑道:“不过......奴才在调查的时候,发现还有其他人跟着您。”
“哦?”徐凛那边也开始动作了?
“只是有一点奇怪,连秦小哥都被跟上了。不过他功夫高,没多久便把那人甩开了。奴才也就没让兄弟们多盯着。”
“查到是谁了吗?”尹既明甩袖朝二皇子府的方向走去,说来奇怪,鱼儿上钩了,可他心里反而更不踏实了。
“下头的兄弟们说,那伙人也没跟多远,远远地在二殿下府外瞧了瞧便走了。是吏部张尚书的人。”
吏部?
张尚书的人也来凑这个热闹了?看来,这桩悬案牵扯的人还真不少呢。
尹既明也不多逗留,加快脚程先说与殿下知晓。朝中结党营私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只是他没有想到,从三衙至吏部,环环相绕,互相包庇,竟已密切至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地步?怪道皇上宁愿让他一个闲散的给事郎来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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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府
“殿下,咱们是不是也该有些动作了?”尹既明没有直接说是不是可以从沈知岚身上下手,毕竟现成这么好的突破口,不用白不用,可他瞧着二殿下对沈知岚确实非比寻常地上心,况且不管怎么说还是个姑娘.....
“先不忙。”赵轸的确意外,自既明接了这个案子就发现有人背地里打听,谁知恰巧今日带着大理寺的人来回折腾了许久,总算让他漏出了马脚,不曾想却是建承侯府的人,此时沈氏又因受伤被阿彦所救。赵轸想到这里,眸子也冷了冷,沈侯爷这盘棋下得可真是大啊。
“那咱们?”尹既明不解地问道。
“先查查张家有什么问题。”他心情突然变差,也不知为何让既明先去查不太重要的张家,只是下意识地不希望沈家,不,是沈知岚,同这些阴私有什么联系。赵轸也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愣住,他不愿吗?脑海中不自觉回想起小姑娘靠坐在床榻上,唇色惨白,明明伤得那么重还笑意盈盈地望着他表明心意,眼底似藏了星星一般。
赵轸越是克制,越控制不住自己想起沈知岚狡黠灵巧的模样,薄唇抿成一条线,僵硬地开口道:“去吧,沈氏如今在本宫这里,若想知道些什么也都便宜些。”
尹既明可不是赵轸,他平日里风流惯了,见赵轸这般言不由衷的神态,心下也猜到了七七八八。嗨,不过就是喜欢上了一个姑娘么,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却也不忍心殿下自己跟自己较劲儿:“也是,不过我仿佛记得沈姑娘同那侧室有些不大对付,而且神侯爷还对那侧室十分爱重,想来她一个尚未出阁的小姐,也不大清楚十多年前的案子吧。”
赵轸又何尝不知这点,若是关系融洽,又怎么解释她连自己长期被人下毒都不知道。只不是是自己心里那股子别扭劲儿硬生生地顶了上来,胡乱“嗯”了一声,打发尹既明去做事了。
尹既明见他还没缓过来,有些担心,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好。
从小一起长大的三个人,阿彦幼年突遭逢大变导致性子沉闷,心里落下了病根,若自己这次能查明当年秦大人遇害的真相也算是给阿彦一个交代了。
殿下虽然表面上看着和煦,可心里却一直都是冷冷清清,因而朝内诸臣对他颇有微词,道是二殿下性情乖僻邪谬,为皇上所不喜。
如若殿下能遇着一个自己喜欢的姑娘,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体己人。那为此烦上些时日也算一桩好事。不过嘛,这个人知冷知热的人是沈知岚的话.....可就有意思了。
赵轸这会儿中二病犯了,瞧谁都不大顺眼,特别是尹既明还一脸贱兮兮地模样偷乐,冷脸道:“你的差事都办完了?”
哎呦,还生气了。
“我也出去跑了一天了,在殿下这歇会儿还不行啊。”尹既明说着瘫在太师椅里,一副你奈我何的懒散样儿。
赵轸干脆也不理他,径直出了门。不由自主地又转悠到了沈知岚那里,正巧碰上阿彦带着沈知岚的丫鬟回来,他略有些意外,命小丫鬟进去,阿彦留下。
“发生了何事?”赵轸从方才就觉得阿彦有些奇怪,只是还没来得及询问。这会儿看着阿彦眉头紧缩,更是不大对头。自秦大人离世后,阿彦已经很少会有心情上的起伏波澜了,更多地时候都是木然,因而赵轸会有此问。
“她不想活了。”少年仍旧呆呆地,只是眼中氤氲起一层水雾。
赵轸大骇,忙问道:“谁!”
“落冰。”
还好,幸而不是她。
稍稍放下心来,见阿彦情绪仍旧低落,温声问道:“你说说,她如何不想活了。”
“站在河边,想跳。还哭,伤心死了。”少年断断续续地说,赵轸已听明白了,估摸是那丫鬟以为沈知岚遭遇不测,担心侯府追责自己护主不力,干脆自己了结罢了。
拍了拍阿彦的肩膀,安慰道:“别害怕,她被你救下来了。刚刚你还领她吃饱了饭,”指着屋内不知作何欢笑一团的主仆二人,接着道:“她这么开心,再不会寻短见了。”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被赵轸劝慰住了,阿彦至少面上再无忧虑之色,赵轸见此命他去书房抄抄佛经,静静心神。
屋内
沈知岚刚说完一个笑话,逗得落冰笑得肚子疼。落冰一时也忘了自己并不在侯府,对着沈知岚腰间就伸手挠去。
“好冰冰,哈哈哈,我错了我错了。哎呦,你饶了我吧。”沈知岚被咯吱得有些气短,连声求饶。
主子对着丫鬟求饶?
赵轸再一次地开了眼,建承侯府可真是个奇特的地方......
沈知岚被落冰这么一闹,身体各处也灵活了不少,先前那股麻木涩软的感觉也不那么重了。外面日头渐渐暗了,她想了想,自己今天刚刚确定关系,就这么留在二殿下这里也怪不合适的。
刚好看见门外的赵轸,冬日里本就清冷,他立在门外,身姿萧然,更觉贵气逼人。
“殿下,我身子本就壮实,今日也麻烦您这么久了。现在天色渐晚,也不好再叨扰您,这就告辞了。”她说话时,一双杏眼滴溜溜地转着,也不知脑袋瓜里又在盘算什么好事儿。
礼法规矩在前,他本就不应多留,此时已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