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出门访友的沈茂青刚刚回府,见沈知岚愣愣地呆站在侯府门口,略有些不快道:“怎么站在这里吹冷风?好不容易养好了些,这会儿又出来作怪不是!”
沈知岚连忙矮了矮身子解释道:“下午吴小姐来拜访,刚刚女儿才送走,又碰见了二殿下正在散步消食,方才正请他进府歇歇呢。”
沈茂青提起衣摆纵身一跃便下了马车,理了理斗篷狐疑道:“吴小姐?哪家的吴小姐?”
“就是吴国公府的大小姐,未来的东宫太子妃。”沈知岚低头回应道。
沈茂青这才想起,前些日的确听沈福回话的时候提到过这位吴国公府的大小姐,当时他还有些纳闷,他同吴国公的身份有些差距,往日也没有什么来往,怎么忽然吴小姐要来拜访岚儿,当时他又听着沈福开始回别的事情,是以也就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你同她也有交情么?”沈茂青打量着眼前早已不复往日姿态的女儿,这句话其实问得十分勉强,他也知道从前的沈知岚是个什么性子,别说朋友了,连家里人有时候都有些烦躁,怎么会突然吴国公府的嫡长女回来拜访她?
“从前没有,往后么,可就不好说了。”沈知岚狡黠一笑,卖了个关子回道。
沈茂青心下也了然,如今沈知岚心中也是个有成算的,既然知道吴国公的大小姐的身份,若是要结交也定然不会出什么大的岔子,况且只是小女儿家之间的结交,同他们朝廷中人暂时还没有什么关联,便也不再细问,方一进门,又想起沈知岚的回话,连忙扭身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二殿下也来了?”
沈知岚正低头紧随沈茂青的步伐,突被他回头一问,加上右侧身子还不能完全使劲差点儿没站稳,好在落冰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的小臂这才稳住了身形,抬头回道:“是啊,刚才不是跟您说了么,他进来歇会儿。”
沈茂青皱了皱眉,又开始唠叨起来:“那你该跟着殿下一道进来才是啊,怎么能让殿下一人先行进去了呢?真是没规矩!”
沈知岚吐了吐舌头,也不辩解应了声:“是,女儿知道了,下次不会了。”说完翻了个白眼儿继续跟着沈茂青穿过影壁进了前厅。
方一进来,只见秦彦手持短剑抵着一名丫鬟的脖子,面无表情地等着一旁的赵轸发落。那丫鬟跪在地上,动弹不得,哭得泣不成声。
“这是?”沈茂青也吓了一大跳,顾不得同赵轸见礼,惊得小跑过去连声问道:“殿下,您这是?这是做什么啊?”
闻讯快步赶来的沈知岚也有些诧异,瞧着地上哭着脸的小丫鬟,又瞅了瞅椅子上臭着脸,一旁自家老爹丧着脸。
这,又是唱得哪一出?
“倒是本宫的不是了,这人是侯爷的,理应该是侯爷发落才是。”赵轸面无表情道地说完,唤了一声“阿彦。”
秦彦这才收回了短剑,一把松开那丫鬟的衣襟,地上的人顺势倒了下去,瑟缩着身子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沈茂青右眼皮跳了跳,直觉告诉他不是什么好事儿,可偏生在自己面前的是二殿下,又不敢装乖卖傻,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惊扰了殿下还敢在此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来人啊,将这人拖出去卖了,侯府可没有这种不识好歹的货!”
外面听着传话的小厮是原先扶风阁里方氏的心腹,上次为着沈知岚的事儿阖府调换了一批奴才下人,此人便是那会儿被方姨娘插进沈茂青身边的,为的就是正厅里沈茂青接见了谁,哪位大人来访,她在后院都能知晓得一清二楚,更何况,沈茂青身边常年都是沈福亲自料理,朝廷上的事儿方氏一点都插不上手,此举也是为了她后面的生活着想,分了沈福的权力,在侯府还有谁敢同她作对。
那小厮似是脚上被粘住了一般,沈茂青唤了两声都不动弹,面露尴尬地瞧着地上哭泣的丫鬟。
沈茂青被那哭声惹得心烦,见门外的小厮像是死了一般,厉声呵斥道:“哭什么哭?你这般鲁莽冒犯了二殿下还有脸哭?”
赵轸闻言挑了挑眉,狭长的双眼如刀子一般送来一记冷言,口中喃喃道:“冒犯?”
沈茂青本就与赵轸没怎么打过交道,前几次也都是沈知岚在场的时候,赵轸心情尚可,还从未受过这般下脸子的时候,今儿个也不知走了什么大运,偏生巧地在自己家里遇上了。
“那…那殿下您说是什么就是什么?”沈茂青嗫嚅道,他是真的有些害怕,先前不知道赵轸的脾性,赐婚之后,他着意上了心好好打听了一番,得到了消息后,却不太笑得出来了。不过那会儿沈茂青还私下安慰自己,总是捡了个皇子当姑爷,外人也得抬举自己几分,背地里一家人他恪守礼数便是了,总不能赵轸诚心找自己的茬吧。
没曾想,今日这出儿,倒真的像赵轸诚心找自己的茬…..
“呵,本宫可不敢说。”赵轸抬手捏了捏眉心,不耐烦地讽刺道:“此处是建承侯府,本宫怎敢擅专?”
秦彦面无表情地立在一旁,言简意赅道:“这个人,刚刚在殿下面前脱衣裳。”
沈茂青和沈知岚这会儿倒是父女连心,呆愣在原地几乎两个土拨鼠一般。
“还不快拖出去打死!”沈茂青气急败坏道,一抬手将桌案都推翻在地,不过他此刻也顾不上失仪了,这等丑事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他怎能不气?
沈知岚倒是理智一些,觉出些不对来,顺着小厮的目光细细打量跪在地上的丫鬟,这才猛地反应过来,瞪大了双眼,厉声道:“你抬起头来?”
赵轸置若罔闻地抬手拂了拂自身的衣摆,风眼微眯瞧着眼前的沈知岚。
那地上的人却不为所动,一个劲地只是哭,沈知岚不悦地皱了皱眉,看了一眼一旁的秦彦。
赵轸微微点了点头,秦彦得了信儿立刻抬脚抽出短剑挑起地上那人的脸庞来。
沈知岚大惊,她原也不怎么放在心上,可这会儿瞧见地上那人长相一时间也有些慌了神,僵硬道:“你一个后宅的,怎么突然跑到前院来了?”
沈茂青闻言也是一愣,后宅?
这才弯了身子仔细打量地上的女子,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几乎惊得沈茂青噎过去,这哪里是什么错了心思的丫鬟,竟是昨日方氏为自己安排的两个同房中的一个!
沈茂青的青筋直跳:真是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