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岚回到大庆殿的时候发现殿内已经开始表演节目了,悄悄地寻了个上膳的侧门偷偷溜了进去。建承侯见她平安回来,也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
其实这会气氛也挺微妙的,皇上递了话不来了,连今日的两位主角都迟迟没有露面,陶贵妃却已高坐在主位上开了席。赴宴的大多是朝中大臣,拖家携口前来的只有建承侯一人,因此这父女俩的一举一动分外惹眼。不过建承侯在朝中并无要职,也未曾有人十分将其放在眼里。
沈知岚见在座的诸位大臣貌合神离地互相客套着,心里默默祈祷太子和二殿下能早些过来,结束今天生辰宴。正想着,二人果然到了。
“太子来得倒巧,本宫为了太子与二殿下的生辰宴,特意命人从番邦采买了十二位美人,向殿下献技。”说着拍了拍手,果然有十二名轻纱掩面的女子进了殿。
太子一看这架势,眉头马上拧成了个结,一旁的赵轸倒是悠哉地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副玩味的态度。
陶贵妃到底是女流之辈,手段心思对付对付后宫的妃嫔还绰绰有余,可要是对着前朝着心思多如筛子的元老大臣,可就不是一个段位了。
六角琉璃灯下的十二名妙龄美人随着乐声翩跹而动,香肩微露,顾盼生情,沈知岚瞧着殿内香艳的场景,也有些血脉喷张。陶贵妃的目的不要太明显好不好,摆明了就是给太子和二殿下准备的人,还挑了这种场合,若是太子欢喜地收下了免不了朝中众人又什么想法,若是太子不收,又拂了庶母的面子,难免落上个不孝的名声。她悄眯眯地往二殿下那里望去,正好对上赵轸打量她的视线。
糟糕,被发现了。沈知岚赶紧转过头来,继续欣赏美人舞姿。吓死个人了,她不就是八卦一下么,还直接被抓了个现行,真尴尬···
赵轸发现小姑娘正偷看自己,顿时来了兴致,太子察觉到身旁赵轸心情的变化,侧过脸小声问道:“二弟,这些姑娘中可有你中意的?”
???
赵轸白了太子一眼,冷冰冰地应了声:“没有。”皇兄的眼光是越来越差了,这些人有什么意思。他目光不自觉地向席间沈知岚那里看去,小脑袋没精打采地垂着,看起来有些疲倦。赵轸想起先前她小跑着过来找自己所为何事,顿觉耳边的乐声十分刺耳,抬起袖子咳了几声。
“皇兄,臣弟听及殿内乐声嘈杂竟有些目眩。还请皇兄体谅。”
太子正愁眼前这些女子该如何处置是好,听见赵轸如此说,连忙下令将正舞至尽兴的美人们统统赶了出去。对,太子直接对跟在自己身边随时听候差遣的皇城司下得令。一帮佩刀的大老爷们儿硬生生地将美人们推了出去,毫无怜惜之情。
陶贵妃面色沉郁,一双凤眼盯着赵轸,却说不出话来:好个老二!找的什么烂借口,目眩就目眩,你咳什么?
赵轸捻着茶杯,目光散漫地回视过去,轻飘飘地说道:“儿臣多谢贵妃娘娘一番美意,只是儿臣无福消受,不若,将这十二名女子献给皇爷,以全儿臣一片孝心。”
“荒唐!”哪有儿子给自己老子一口气送十二个女人的,这还像话么!陶贵妃万万没有想到今日这招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在宫里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赵辅即将弱冠,这两年皇上也开始忌惮她了起来,若是再来这么些妖精,她今后还指不定是个什么光景呢。
太子也觉得此举不妥,言道“二弟惯会说笑。”
“臣弟一向是个说笑话的能人,皇兄以为方才的笑话好不好笑?”赵轸斜睨了陶贵妃一眼,神色不明。
太子夹在二人中间,怎么着都不是,突然发现坐席上少了一个人,忙问道:”敢问娘娘,三弟此时为何不在?”
陶贵妃乜了眼空着的坐席,原本以为拖一拖时间,辅儿能赶过来,谁曾想着混小子竟到现在还未出现,便胡诹道:“太子殿下恕罪,辅儿今日晨起便嚷着头疼,本宫院士让他多歇会儿再来也不迟的,可谁知这孩子竟犯起了懒。方才命嬷嬷去催了,想必已经在来的路上。”
赵轸挑了挑眉,是么?
沈知岚听着高座上三个人口是心非地你来我往,再加上小腹坠痛,已经困得不行,眼皮子开始打架,建承侯见她如此模样,忙伸手掐了她一下,沈知岚立刻清醒过来,妈呀,这可是亲爹,这一下疼得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困是不困了,可架不住她疼啊。
建承侯见她还是精神不佳,刚抬手准备再来一下,沈知岚神经反射地一下挺起了胸膛,目光炯炯地夹菜,吃饭。
沈知岚:我太难了·····
上座陶贵妃的贴身宫女凑近前来小声耳语了一番,陶贵妃突然换上了一副笑脸,亲切慈爱地说道:“二殿下也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了。本宫这里倒有一位极佳的人选,不知二殿下可有意呢?”
赵轸瞧着陶贵妃今日非要自己从她那儿领人回去的架势,悠悠然答道:“儿臣多谢娘娘费心,只是皇兄还未娶亲,臣弟便开始议亲恐是不妥。”
陶贵妃料定他会如此说,也不恼火,仍说道“太子殿下早在立为储君之时,便已定下了吴相的女儿,此事并未声张以来是怕吴氏女年纪尚幼,压不住福气,待太子大了些便公布的。”
太子赵辙也是头一次听见这话,陶贵妃既说得出口,定时皇爷从前确实定下来过的,可偏偏挑在今日公布,又是这样的语气说来,怎么着都怪怪的。
底下席间的臣子中已有些骚动,一位大胆的言官站了起来,大声问道:“太子殿下金安,敢问殿下,方才节目进行时,太子如何对贵妃娘娘精心准备的贺礼置若罔闻,下官等都看见眼里,贵妃娘娘不计前嫌仍一心为殿下考虑谋划,不知此刻太子心里是何滋味?”
你脑子有病吧?沈知岚目瞪口呆对面言官的操作,同众人一块儿向太子望去。
太子一脸懵逼,我招你惹你了?“本宫自然感念贵妃娘娘爱顾。不知大人此番言语到底意欲何为?”
太子赵辙是个老实人,他虽知道陶贵妃一党对储君之位虎视眈眈不怀好意,可他也从未生出过什么大逆不道的想法,只要是陶贵妃等人不太过份,他都忍忍便过去了,今日这言官的质问,还是他有生之年第一次听见,难免有些恼怒不忿。
赵轸看着底下言官一副冒死谏言的态度,冷着声音:“儿臣本不该插言,可今日之事确是由儿臣而起,儿臣为人子,娶亲此等大事本该由皇爷挑选,贵妃娘娘挂念看中儿臣,儿臣感恩戴德,今日不论娘娘选中何人,儿臣定不敢推辞。”
啧啧啧,沈知岚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这话一说,陶贵妃即便是挑了个天仙给二殿下,也会有人觉得贵妃仗着自己的权利干预皇子婚事打压其势力。古往今来,哪个皇子的亲事不是权衡再三才定下来的,今日皇上不在,陶贵妃三言两语就想把赵轸的婚姻大事给决定了?不存在的。
言官见二殿下已开了口,陶贵妃递了好几个眼风过来,他自知不是二殿下的对手,讪讪地坐下了。
太子这边从头到尾地听完,一时有些沉不住气,欺人太甚。他对自己的亲事倒是真不上心,女色这档子事儿,太子见惯了皇爷后宫陶贵妃等人的手段招数,可以说是有些疲惫甚至厌倦同此类女子相处,继而没太大的感触,是谁都可。但不代表他不上心赵轸的亲事啊,自己总共就这么一个亲生弟弟,年纪越来越大,见面却越来越少,刚出宫开府的那几年,赵轸还总捎些宫外的新鲜玩意儿给他玩儿,后来被不知怎么地被皇爷发现后,惩戒了赵轸一番,他再也没见过宫外那些新鲜物件儿了。
从那时起,赵辙暗暗想着,等自己长大了有了能力,定要为好好保护弟弟,为他指找一门好亲事,逍遥自在地过下辈子。今日见陶贵妃此番咄咄逼人的架势,便有些气急败坏地开口:“贵妃娘娘真是有心了,不知娘娘相中了哪家的闺秀,能配得上二弟?”
陶贵妃怔了一下,太子的反应未免有些过了吧,笑着答道:“太子莫急,本宫也是今日才见着她,方才说了几句话,觉得甚是可人。想来二殿下也已经见过了吧。”陶贵妃刚刚收到心腹打探回来的消息,建承侯府已呈衰败之象,建承侯本人自不必说,其独女更是荒唐,诺大的侯府竟是一位侧室姨娘管家,倒是稀奇。
此等家事正合陶贵妃意,长得漂亮又是侯府嫡女,许给皇子倒也配得过去,可侯府家世不过听着好听,朝中又无权,根本就不能成为老二的助力,再加上这位沈姑娘坊间的诨名,本宫倒要看看今后你如何跟吾儿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