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轶讲完,心里的伤疤再一次被撕开。
这一次,是他自己。
齐缙捂着嘴,抽抽噎噎的不要自己哭出声。
他父亲不是反贼,他瑾王府没有谋反!
“爹——”齐缙哭着,声音沙哑,“你是最好的臣子,是最好的小皇叔,可你也是最坏的父亲。”
他就像一个被抢了糖果的三岁孩子一样嚎啕哭着,没有人笑他。
“你胡说!”
韩昭怒吼,发狂般抓着头发:“这都是你的胡言乱语,你休想骗我!”
君轶闭眼,无力的开口:“该说的朕都说了,现在该说说你了,许承远。”
许承远大笑,起身走到韩昭旁边:“老臣参见陛下。”
“韩昭认为是朕害的小皇叔,想必也是你怂恿的。”
许承远佯装害怕:“这分明就是实话,陛下说老臣怂恿,微臣惶恐。”
君轶冷笑,睁眼望着下面的许承远:“你居心不良,朕和先帝还有小皇叔早有察觉,当年你侥幸躲过,如今却依然贼心不死。”
“要我想想,”在许承远说话前,水敛素率先开口,“齐昀前辈和风柯懒得回答,只好我妄加猜测了。”
“你早就和羽真族有勾结,所以在羽真族打败昭羽军后,故意要忽赤尔放过韩昭,又要他说一切都因昭羽军功高盖主。
韩昭醒来后,你告诉他昭羽全军覆没,要他心生恨意。彼时据说何欢宗已经收了羽真,所以你也早就投靠了何欢宗。
两年后瑾王被杀,你知道这是一个机会,所以便趁此怂恿他加入何欢宗。
韩昭复仇心切,有了何欢宗支持,他求之不得。是以当他去找易封衣时,易封衣不愿同何欢宗为伍,韩昭便和何欢宗来了一出狸猫换太子。”
水敛素脸色惨白,风骨丝毫不改,继续道:“年长生说他是拿人来做铸剑的材料,此话应该不假,但到府里,应该是为了商量什么龌龊事,至于是什么,我们毫无兴趣。
你一早打听到了齐缙,所以那些疯掉的人不过是专门引齐缙的。你要江桐抓齐缙,是因为要劝他谋反,杀了陛下,成为新帝。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你没想到君之,风萧萧,还有……”
水敛素心口突然钝痛,略微哽咽的说出那个名字:“齐豫,他们三个都被抓了,唯独没有齐缙。”
韩昭听着水敛素分析,鼓掌叫好:“真是精彩啊,水公子,你对韩某的分析,在下佩服。”
“可惜有一处错了。”
雷雨交加中,齐修远冒雨过来,身上被雨淋透,风华没有减弱分毫。
在他旁边,跟着易封衣。
易封衣指着许承远,一字一句道:“他不是许承远。”
韩昭怒目而视道:“你在胡说什么?”
“你怕是不知道?”易封衣对韩昭冷笑,“曾经在你离开后,他问我什么邯城秘闻,那时他分明是一个年轻男子,走前又成了许承远。”
“你以为我会信?”
易封衣摇头,叹道:“韩昭,你已经被仇恨蒙了心,你若是仔细想就会发现漏洞百出,比如许承远身在京城为何总是那么轻易来邯城找你,还有如何救得你。”
“你……”韩昭话未说完,腹部一痛,低头看向刺穿腹部的短剑,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许承远。
“许承远”笑了笑,撕开了脸上的面具。
“年……年长生。”
韩昭睁大眼睛看着他,年长生无奈摇头,脸上笑意浓蜜:“本来我还想多玩玩,被揭穿就没意思了。”
年长生抬脚将韩昭踢远,笑得愈发张狂:“他们啊,说的都是真的。”
说罢年长生自己都忍不住大笑:“哈哈哈哈笑死我了,韩昭啊韩昭,你战场谋略无双,可曾想过会被假的仇恨支配十五年,最后因为它还丧命啊?哈哈哈哈哈。”
韩昭倒在地上,心中堵了一口气,到现在都不愿意相信。
“不……不……胡说,你们胡说!”
“许承远呢?”
君轶看着年长生,年长生撩了撩头发:“在你老子没死的时候他就被我杀了。”
年长生想到许承远,假意惋惜道:“这可是个大好人啊,文韬武略忠君爱国还清廉正直,可惜……”年长生噗嗤一笑,“好人不长命。”
年长生转身看着齐修远,有些意外:“你可真是厉害,他们现在没一个能打的,你一个瞎子能做什么?”
齐修远还未开口,玉衡首先骂道:“靠!齐修远你这什么破药?怎么到现在还没好?”
齐修远偏头,不确定的问道:“没用?”
“有个屁用。”
“哈哈哈哈哈。”年长生假装十分愧疚道,“对不起啊各位,我早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所以这是我特意找小江江要的,除非三个时辰后,否则任何药都不管用。”
“我还有一个问题。”
年长生不耐烦的望着水敛素,气的语无伦次:“不是,我,你年纪轻轻的问题怎么这么多?说。”
“你为何要扮许承远?”
年长生挑眉,得意的撩了撩额前刘海:“自然是想要为何欢宗多拉拢人,要不是皇宫不好进,我早就是君轶了。”
年长生眸光陡然森寒,唤出斩霜剑:“这剑,该见血了。”
齐修远勾唇,亦是执起长月:“请。”
年长生一跃而起,飞身刺向齐修远,齐修远听着剑风,弯腰躲过年长生,横剑抵挡脖颈前。
齐修远挑开斩霜剑,甩袖数道青刃攻向年长生。
年长生眼中倒映青刃,亓别连连旋转形成剑障,一一挑开青刃。
年长生左手手指屈起,黑雾在手心汇聚,看向齐修远的眼神多了杀意:“你给我——去死。”
齐修远收起长月剑双手运转灵力相抵,黑雾却化作蛟龙,撞击齐修远胸口。
齐修远被击到外面,口吐鲜血。
“师父——”
齐璟奋力起身,拔剑刺向年长生,年长生随意挥剑,齐璟被击到齐修远旁边。
“阿璟。”齐修远护着齐璟,握着他手腕,“不怕,有师父在。”
年长生戏谑的看了他们师徒一眼,将视线转向齐缙。
“韩昭,我若是杀了他,你会如何?”
“你敢。”
“不可。”
韩昭易封衣同时开口,齐昀勉强起身护在齐缙前面,眼神警惕。
“我是他师父,你有什么冲我来。”
“冲你?”年长生敲了敲左额,“可咱俩认识这么久,我还真下不去手。”
年长生使用灵力推开齐昀,齐昀被灵力牵扯撞到墙上,倒地后昏迷不醒。
“师父。”
年长生啧啧两声:“二十年不见,怎么变得这么弱了?”
年长生看着玩味的望向齐缙:“小世子,我看你这么伤心,就当一回好人,送你去找你爹好不好?”
年长生说罢,突然感觉后背一阵凉意,一个转身握住易封衣拿着匕首的手腕。
“既然你这么上赶着送死。”年长生举起斩霜剑,眼神染上一层嗜血,“我成全你。”
利器划破衣衫,匕首啪嗒落地,随之的是易封衣倒地不起。
临死前,易封衣用尽所有力气去看齐缙,张了张嘴想唤一句“世子”,可他只能抱着这样的遗憾离开。
“易城主。”齐缙望着易封衣,想要上前却被齐晟按着,“师兄,你不能去。”
“你放开。”
年长生挑唇,握着易封衣的手拍了拍衣服:“别急,你爹有的是耐心等你下去。”
年长生攻向齐缙齐缙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推开齐晟,拔剑对着年长生。
年长生剑术造诣极高,齐缙根本不是他对手,现在就暂时使不出灵力,一招便落败。
“咳——”
齐缙咳血,闭眼等着死亡来临,等到的只有脸上的一股湿热。
齐缙睁眼,摸了摸脸,手指上赫然是一滴血。
血还滴在他身上,齐缙抬头,韩昭如一座高山挡在他前面。
年长生眯眼,毫不留情的拔剑,韩昭倒在齐缙面前。
“韩叔叔。”
齐缙的记忆随着韩昭倒下的瞬间被唤回。
“缙儿,你看谁来了?”
“韩……韩叔叔。”
“世子会说话了。”
“这小子,你是不知道,说的第一句不是爹,是韩叔叔。”
“哈哈哈,世子聪慧,等韩叔叔此次归来,就给世子带羽真最亮的宝珠来。”
“韩叔叔。”齐缙抱着韩昭,眼泪滴在韩昭脸上,“我想起来了,你是我的韩叔叔。”
韩昭眼中流下眼泪,气若游丝道:“可惜,韩叔叔没能给世子带羽真最亮的宝珠。”
韩昭再次吐血,心里仿佛有一股信念支撑着他起身,蹒跚几步后对着君轶跪下叩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末将韩昭,参见陛下。”
君轶眼中忍着水光,带着一份哽咽:“免礼。”
“韩叔叔——”
齐缙匍匐着到韩昭尸体前,不断摇着他:“韩叔叔,韩叔叔你醒醒啊,你快醒醒。”
听着齐缙的哭声,年长生反而笑得更大声。
齐璟握紧青霜,挣脱开齐修远朝年长生袭击。
年长生察觉到身后杀意,向后甩袖挑开齐璟。
“小齐旻,都这种时候了,还逞能啊?”
齐璟瞪着年长生,看着他的笑听着他的声音只觉作呕。
“你必须去死。”
“是吗?”年长生冷笑,连看都不屑去看齐璟一眼,“想杀我的人这么多,你看有谁成功了?”
齐璟提高声音,青霜不由握紧:“他们失败了有我,我死了还有其他人,你终会为你的所作所为偿命。”
年长生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大笑:“小朋友,也只有你们会相信什么善恶到头终有报,难道你们没听过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年长生邪邪一笑,对齐缙道:“小世子,已经有多少人因为你死了?现在……就会加一个齐璟。”
齐缙听罢,转身看着齐璟,引入眼帘的只有没入齐璟腹部的剑。
“不要——”
齐璟仇恨的看着年长生,忽而低笑:“你有没有听过祸莫大于轻敌?”
年长生察觉不对劲,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准备拔出斩霜,齐璟却紧紧握着剑刃。
“你疯了?”年长生大吼,脸上没了方才的张狂。
齐修远察觉异样,起身走到里面,玉衡拦住他将他拽到一边:“别冲动,你身上还有伤。”
斩霜剑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剑身嗡嗡长鸣,齐璟伤口震痛,依旧咬牙忍着痛。
趁着年长生失神,齐璟奋力刺向年长生。
“呃。”
年长生闷哼,看着刺进身体里的青霜。
“哈哈哈。”年长生继续笑,抬头看着齐璟:“齐璟,比起狠,我自愧不如。”
齐璟冷笑,拔出斩霜剑后将年长生踹向外面,自己跃身紧跟。
雨帘外,两道人影相互缠斗。
通的一声,齐璟被年长生压在地上,脖子上架着斩霜,大雨冲刷着两人流下的鲜血。
其他人想要帮忙,可他们恢复的不如齐璟,有些人连起来都困难。
斩霜渐渐逼近,剑刃的凉意也越来越近。
齐璟奋力的一手握着剑柄,一手抓着剑刃,年长生面目狰狞的压着斩霜靠近齐璟,齐璟脖子上很快多了一抹红痕。
跌落的青霜剑剑穗上的玉发出粼粼润光,一道青光闪过直直击向年长生。
年长生被突如其来的青光击出数丈之远,一身白衣手持斩霜在雨中静立。
看到他的一瞬间,所有人几乎忘了所处境地的危险和疼痛。
便是九重天的仙人,可能敌得过眼前人一分?
本以为年长生假装的齐旻已经是绝世风华,可眼前才是真正的世间独一。
“是你。”
年长生看着他,不由握紧双拳:“你没死?”
“齐旻……”玉衡喃喃道。
“你说什么?”齐修远抓着玉衡,罕见的激动,“我师叔?”
眼前的齐旻和玉衡记忆中的相差无二,只是眼前的齐旻似乎褪了一分傲气,多了三分温和。
但齐旻依旧是齐旻,哪怕在雨中,那股天生的傲岸仍旧无人可替。
“我早死了。”
齐修远无力脱手。
这个声音是齐旻,可他说的对,的确早死了。
年长生冷笑:“做鬼也不安生?”
齐旻横剑轻抚剑上“斩霜”二字,敛眸淡淡道:“很快我就会投胎。”
齐旻脸上多了一抹淡笑:“托了水如晏,刚才已经选好父母了。”齐旻朝里面瞥了一眼,有些惋惜道,“可惜没机会提前给未来的娘亲打声招呼。”
年长生挽唇,捂着伤口起身:“这里的?”
齐旻点头:“刚看到时有些惊讶,毕竟我以为她该是嫁到齐家,不过……”齐旻望了倒地的齐璟一眼,“也幸好小辈不争气,毕竟我可不想喊他爹。”
年长生看了齐璟一眼,挑眉:“你未来的爹比这小子还好?”
“按水如晏所说的,我倒是很满意。”
年长生向前几步道:“你变了。”
“哪里?”
“废话变多了。”年长生说罢攻向齐旻,齐旻冷笑,跃身而上反守为攻。
在齐旻手中的斩霜,和在他人手中彻底不同。
斩霜有灵,原本看起来中看不中用的剑如今周身环绕青光,剑刃轻盈锋利。
年长生先前被齐璟不要命的重伤,如今没了斩霜,自己也没带武器,很容易便落了下风。
剑刃穿过胸膛,齐旻拔剑,年长生直直倒在雨中。
雨点滴答滴答落在年长生脸上,年长生看着黑蒙蒙的夜空和打下来的雨丝,淡笑合眼。
就像齐璟说的,他坏事做尽,迟早会死在别人手里。
死在自己二十年前的劲敌手里,总好过死在别人手里。
几百年了,总算不用杀人了。
剑身上的血顺着雨被冲刷到地上,齐旻蹲身扶起齐璟,将斩霜交给齐璟。
“你……”齐璟看着齐旻,生怕他会突然消失,“你要走了?”
齐旻点头:“是啊,不过把斩霜和乾卦交给你,我很放心。”
“乾卦?”
齐旻笑着点头,将手心摊开,一枚不似凡品的玉石发出青光似乎照亮了雨夜。
“你看,它也认同你了。”齐旻真心而笑,温柔的看着齐璟,“这么多年,我看着你一点点长大,就像是在看着我自己,但就像我之前说的,你比我要重情。”
齐旻将乾卦递到齐璟手中,抚上他俊丽的左脸,眸中含笑。
“师叔。”
齐修远轻轻唤他,玉衡眼中带着不舍。
齐旻看向他们,嘴角漾起笑意。
这是所有人此生见过的最美的笑。
齐璟眼中划过水珠,不是雨。
齐璟突然抱住齐旻,齐旻先是呆愣片刻,旋即低眸轻笑轻拍他后背,慢慢的化作点点青光,在渐渐转小的朦胧细雨中消失。
第二日他们在府里暂留了一日。
齐缙跪在韩昭和易封衣墓前一言未发,其他人知道他心中悲悸,都没有去打扰他。
“所有人都向往荣华富贵,却不知粗茶淡饭才是这世间最令人向往的。”
君轶出现在齐缙旁边,声音悠长。
齐缙浅笑,点头道:“是啊,平平淡淡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百年后儿孙围在床边,如此胜过万物。”
齐缙笑的很明媚,君轶似乎看到了君迟。
一直到他们离开,君轶在城墙上目送他们离开,他心里想的都是齐缙,或者说君迟的笑。
“等我们长大了,我就替你披荆斩棘,助你再无后顾之忧。”
“臣,愿为陛下披荆斩棘,助陛下……再无后顾之忧。”
一棵柳树下,玉衡对着寻卦小队道:“我们就在此出分开吧,你们多多保重。”
众少年对三人作揖,离去之时齐昀突然叫住齐缙:“阿缙,等等。”
齐缙转身,不解道:“师父,怎么了?”
齐昀解下腰间青光剑,递给齐缙:“拿着。”
“这……”
齐昀直接把剑塞给齐缙:“别这么惊讶,我只收了你一个徒弟,不给你给谁?”
齐昀想了想,补充道:“也算是为你们日后多争取一分胜算。”
齐缙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急切开口:“师父,你这是何意?”
齐修远早就猜到了结局,将颤抖的手掩入袖中。
“我要去其他地方玩了。”齐昀一脸无所谓,“这天下的四时山川数不胜数,我还有许多没有去过,我准备挨个去玩玩。”
风窈听了,不舍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见。”
齐昀弯眉笑着看向风窈:“怎么,风小窈,你舍不得?”
“谁舍不得你?”
齐昀笑了几声,附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道:“我看江梧美人儿对你也不是完全无意,提前祝你俩举案齐眉早生贵子。”
“你!”风窈听了脸色泛红,狠狠的踩了他一脚,“别乱说。”
“师父!”齐缙抓着齐昀手摇晃,“你以前出去玩都会带着我,你现在怎么不要我了。”
齐昀敲了一下齐缙,幸灾乐祸:“谁要你赶上了寻卦?你要是和齐易师弟一样没赶上我不就可以带你了?”
“那师父不可以忘记我。”
“忘谁都不忘你。”
齐昀对玉衡齐修远笑了笑,朝另一个方向离开。
“喂,这就走了?”
玉衡冲着齐昀背影大喊,齐昀只是摆手。
齐修远转身,对玉衡道:“我们也走吧。”
师弟,后会……无期。
少年们目送他们离开,转身朝另外的方向走去,路上打打闹闹。
三日后
在一处紫藤萝花林中,花枝摇曳,紫色的花在轻风中吸引着彩蝶。
齐昀靠着一棵藤萝树,伸手想要抓住什么,伸到半空后无力垂下。
另一只手中,一枝紫藤萝已经凋谢。
还是到了这一天。
齐昀嘴角挂着笑,他终于解脱了。
他这一生太累了,该好好休息了。
他记得,他刚刚到齐家时,三日后才被人惊觉存在,如今……如同刚来之时悄无声息的离开。
他曾经对水如晏说羡慕过齐旻,水如晏只是道谁不羡慕齐旻。
可想了想,他就是他,世间只有一个的齐昀,他不需要去羡慕。
怨过吗?怎么可能不怨,但这世间不公事太多,他即便怨又能如何?
他这一生遗憾太多,痛苦太深,如今终究是老天可怜,给了一个解脱。
齐昀脸上笑意不减,心满意足的阖上双眼。
潇洒翩翩青衣客,逍遥生死一线间。
落花满天纷飞,水如晏踏着落花出现,看着已经闭眼的齐昀,仿佛间回到了少年。
“这个就是水如晏?新试会的第三?”
“可不是,据说鸿运齐天,要不是他的对手比赛时闹肚子,他不战而胜,他估计预赛就被淘汰了。”
当时他一笑而过,一个齐氏的俊秀少年突然开口:“几位,话不能这么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鸿运齐天说明他实力高,还有,这闹肚子的只有一个,可他是第三哎。”
少年把他们说的哑口无言,随后拉他到一旁,笑道:“我叫齐昀。”
“水如晏。”
还有最后风婉失踪时,除了和风婉交好的几个朋友和风吟,几乎所有人都说当时情况太危险,已经死了太多人,不要去管风婉。
只有……
“阿婉是我们的同伴,我们不能不管她。”齐昀对着所有人大喊,玉衡率先响应。
想着想着,水如晏眼中忽然湿热,一滴泪划过。
水如晏看着已经没有昔日活力的齐昀,笑着道:“你也走了。”
你们都走了。
一间茶馆里,齐修远站在窗户外,感受着外面的车水马龙,道:“最后被善待的,到底只有你我二人。”
玉衡看着齐修远,手中筷子啪嗒落地:“你这是何意?齐昀他……”
“他应该死了。”
玉衡嚯地起身,走到窗户边掰过齐昀肩膀,大吼道:“你别乱说!”
他的声音很大,话音刚落一句不满的声音在另一桌响起:“你那么大声干什么?”
“你闭嘴!”玉衡怒吼,继续问,“说清楚。”
“我说他死了。”齐修远声音颤抖,隐隐带着哭腔,玉衡盯着他,无力放下手靠着窗棂,“怎么会?”
“寻卦返回时,他中了毒。”齐修远扶着窗户,不要自己无力倒地,“发现时已经迟了,他为了不要别人担心,硬是自己扛了二十年。”
那种一闭眼随时可能再也睁不开的折磨,玉衡想象不出来,也不敢想。
玉衡抱头蹲地,不顾其他人异样的眼神,痛哭流涕。
那个骄阳似火,当年照亮了所有人的少年就这样突然消失。
这一天,九州下了一场雨,一场很大很大,却只存在水如晏,玉衡,齐修远三人心中的雨。
永远都没有再停下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