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脚刚踏入鹊芳楼,纸醉金迷之气便扑面而来。
江晚衣厌恶蹙眉,其他人亦是脸色不好,反观齐修远则是不理会那些吵杂声,径自在一处偏僻角落入座。
“齐璟,我问你一个问题。”齐璟转头,风窈正拉着他袖口,好奇的眨着眼。
“何事?”
“你师父是怎么做到和普通人一样的?”
齐璟看着角落处安然静坐的齐修远,淡笑:“师父他,眼盲心明。”
风窈开玩笑道:“那你可得好好学学,万一哪天你也看不见了,说不定会和你师父一样厉害。”
齐璟轻轻敲了敲风窈额头,含笑道:“说不定哪天我眼瞎就是你克我的。”
风窈撇嘴,坐下来的江湾对着两人大喊:“哎,你俩快把我们闪瞎了,快过来吧。”
“走吧。”
风窈点头,跟在齐璟身后。
两人入座后,一个衣着艳丽的女人很快便来到这里。
几家修士一起聚到这里,酒楼自然不该怠慢,看那女子衣着应是这里老板。
“几位仙士,不知几位想吃什么。想来诸位应该是第一次来,丽娘我——请几位这一顿。”
齐氏男儿皆身形修长容貌俊美,齐修远齐璟自是这酒楼最出众之人。
这齐璟没有完全长开,尚存少年稚气,丽娘便将视线全部集中到齐修远身上。
丽娘双手不安分的在齐修远身上乱摸,其他人神色尴尬。齐修远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
推了她,她就会摔倒,不推……
“老板娘,”齐璟握住丽娘手腕,将她拉到远离齐修远的范围,“我师父已成家立业多年,请自重。”
丽娘剜了齐璟一眼,摸了摸齐璟侧脸,齐璟不着痕迹的避开,丽娘也不恼,悠然道:“齐修远,多年未见,你带着这么些小拖油瓶来见我?”
齐修远浅笑,整了整衣衫:“想不到你还记得我。”
少年们面面相觑,他们认识?
丽娘咯咯娇笑,朝齐修远抛了媚眼:“何止你,当年你们我可都记得呢。什么齐旻齐昀,文轩,风吟,还有方钰风婉……”
丽娘心里浮现些许回忆,语气延绵:“我一个都没忘。”
“你也认识我师父?”
风窈突然出声,丽娘这才注意到她,有些惊讶道:“方钰?”
注意到自己说错后,丽娘改口道:“原来是风婉的徒弟,齐修远我都记得,你师父我自然也记得。”
“那个……几位,”方难归喏喏道,“我们来这里……是干嘛的?”
丽娘听了方难归的话,笑得更为开心:“齐修远,这一届的寻卦小队可比你们那一届有趣多了。”
说罢丽娘用涂着丹蔻的玉手挑起方难归下巴,艳丽精致的面容逼近方难归。
“小方公子,来这里的修士一般都只有一个目的……”
“把你的手放开。”
江晚衣越看越觉得刺眼,冷冷开口。
丽娘看了看江晚衣,又看了看快熟透的方难归,恍然大悟的松手继续道:“就是——打探消息。”
听了丽娘的话,江湾差不多知道他们来这里不止是因为易封衣,因而好奇道:“什么消息都有?”
“什么都有。”丽娘对鹊芳楼打探消息这一点十分自信,“不然齐修远也不会带你们来,普天之下只有鹊芳楼不想查,还没有查不到的。”
这话听起来狂妄自大,齐修远却没有否认:“我想请你……”
“代价呢?”丽娘打断齐修远的话,将额前碎发理到脑后。
齐修远悠悠一笑,颇有深意道:“当年你对我旻师叔一见钟情,说什么非他不可,如今莫不是忘了?”
提起齐旻,丽娘眼中想念,随后娇媚一笑:“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再说他已经死这么多年了,我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说罢丽娘捏起齐璟下颚,眯起眼妖娆毕现:“这个小齐旻虽说还有点嫩,不过长得倒是比你这个师父要好。”
一股刺鼻的胭脂水粉味入鼻,齐璟握住丽娘手腕,将她狠狠推开。
丽娘啧啧两声:“脾气也比你大。”
齐修远叹了口气,对齐璟道:“阿璟,你先和她走。”
齐璟面露犹豫,丽娘环胸,似乎笃定齐璟会同意。
齐璟思虑片刻,咬牙点了点头。
“师父,你说这皇帝来干嘛?”
官道上,藏在草丛里的玉楚翘转头看着玉衡,语气有些不耐烦。
好好的皇宫不待,偏偏要搞什么微服私访。
玉衡正热的慌,没好气道:“你问我,我问谁?”
一阵马车声由远及近,玉楚翘提醒道:“小心。”
云璃望着并不起眼的马车,狐疑道:“就算是微服私访,也不必这么轻装上阵吧?就不怕遇到危险?”
“你们怎么知道这是皇帝的马车?”
玉平乐看着普通的马车,怎么也联想不到九五之尊。
“你看,这马车看似普通,可实际上用的是价值不菲的汎水绫缎,还有这马,看样子应该是汗血宝马。”
齐缙耐心给玉平乐解释,玉平乐恍然大悟,毫不吝啬的称赞齐缙云璃:“阿缙阿璃,你们这都知道,真厉害。”
“对对对,真厉害。”云不悔跟着附和。
玉楚翘和文清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不愧是和方难归并称“寻卦三傻”的存在。
云璃心虚的咳了一声:“好说好说。”
她真没想那么多。
山顶之上,一群身着蛟龙图腾的魔宗弟子突然一跃而下,玉衡大惊:“快!保护陛下!”
几人得了玉衡的话,顺势唤出武器奔向魔宗,此时一群面戴饕餮面具的蓝衣人从暗处显现,与魔宗人大战。
“陛下。”
伪装成车夫的陈公公掀开车帘,君轶安然坐着,饶是双拳紧握,面色依旧不改,只是对陈公公点头。
“莫要自乱阵脚。”
陈公公拱手,忽地跃下马车加入混战。
君轶坐在马车里闭目,这种刺杀他自小便经历无数次,如今差不多已经麻木了。
“啊——”
一个魔宗弟子不知被谁重伤,堪堪冲破马车倒在君轶脚边,君轶一尘不染的华服瞬间染上了污血。
君轶眯眼冷笑,毫不犹豫的拾起剑,正中魔修心口。魔修尚未来的及出声,便已命丧黄泉。
君轶掏出手帕不紧不慢擦拭衣服上的污血,直至打斗声渐渐减小。
君轶挑帘弯腰出了半身,陈公公扶住君轶下车。
“陛下。”
玉衡带着少年对君轶作揖,君轶点头示意他们无需多礼。
“方才有劳诸位仙士。”
“陛下言重了。”玉衡对君轶不卑不亢,“陛下乃九州之主,护好了陛下九州才不会大乱,这本就是我等修仙之人的分内之事。”
君轶爽朗一笑,赞道:“都说玉氏的玉衡性情耿直正派,果真是诚不欺我。”
“陛下过奖。”
君轶目光瞥到齐缙,神色有一瞬呆愣,道:“可是瑾王遗孤?”
齐缙看着君轶,一时心绪复杂。
怪吗?若说不怪他自己都不信。
恨吗?他不知道。
齐缙低头作揖,低头一瞬遮住了他眼中的风起云涌,到最后归于平淡。
“在下齐缙。”
齐缙非君缙。
君轶透过齐缙,仿佛看到了昔年郎艳独绝的君迟,语气不由放柔,眼神悠长:“你长得和你父亲很像。”
自始至终,君轶都没有提及那些死去的暗卫。
想来帝王不是生来无情,而是登基后被那金龙缠绕的位子给偷了心。
鹊芳楼内,方难归看着齐修远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问:“齐前辈,齐璟公子进去这么久了,该不会……”
方难归说不出,风子廉接话道:“真的出卖色相了?”
“噗——”
江湾忍不住将刚喝进去的茶喷了出来,正对水摇河满脸。
“我去看看。”
江晚衣朝他们离去的方向转身,水摇河一把拉住了她:“你去岂不是煞风景?说不准他俩现在正花前月下良辰美景颠鸾倒凤。”
江晚衣听着他的话,嘴角忍不住抽搐:“你真不愧是水灵前辈的弟子。”
水摇河挑眉毫不客气的接过了江晚衣的夸赞:“过奖。”
齐修远摇头,想了想丽娘和他差不多大,而他的徒弟年方十七,怕是斗不过丽娘。
齐修远开始后悔,若齐璟当真出了什么意外可如何是好?
齐修远揉了揉额角道:“难归,风窈,江湾,你们去看看阿璟,晚衣,摇河,子廉,你们去盯易封衣。”
齐修远顿了一下,补充道:“切记不可逞强,有什么意外过来找我。”
“是。”
得了齐修远指示,六人迅速兵分两路。
“小齐,如何了?”
“离我远点。”
“你要我看看。”
“不要!”
两人的谈话传入方难归三人耳中,三人面面相觑。
这是……真的被霸王硬上弓了?
江湾心里蹿升火焰。
风窈还没动手呢,不行!
“哎,别!”
江湾不顾方难归风窈阻止,毫无江氏风雅的踹开房门。
刺鼻的香味不断刺激齐璟,齐璟捂着肚子不断掩袖干呕。
丽娘看到他们三人,直接霍然起身,面色恼怒。
“你们来做什么?”
“干什么?”江湾环胸,抬头高声道:“阻止你老牛吃嫩草!”
“噗”
此话一出,风窈方难归同时忍俊不禁,齐璟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
“你……你说谁老?”
丽娘脸颊泛红,胸口起伏不定,明显是被江湾气到了。
“哈,谁老?你说呢。”江湾绕着丽娘转圈,将她仔仔细细打量一遍,“你应该和齐前辈一样大吧?齐前辈女儿都和齐璟一样大了!当然了,修仙之人嘛,年龄就是个摆设,齐前辈在我们这里年龄小着呢,不过你……”
江湾看丽娘脸上浓妆艳抹,啧啧道:“大娘,您看您应该没少在脸上下血本吧?可惜啊,美人迟暮本就是这世间最可惜也最无奈之事。”
丽娘瞪着江湾,威胁道:“齐修远肯放你们过来?他难道不……”
“齐前辈既然要我们来,便说明他哪怕不要消息也要齐璟。”方难归出声,一旁的风窈赞同点头。
丽娘自知吵不过他们,干脆坐下对齐璟道:“小齐公子,这样,我呢,看在你长的好和你师父的面子上,给你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
丽娘拢了拢头发,娇媚的看向外面:“你若想得到想要的消息,不必献身,要么随便亲一个人,要么……”
丽娘意有所指的笑了笑。
便是美人迟暮又如何?这些年的积淀依旧是那些姑娘们比不了的,这邯城依旧有无数人为她折腰。
齐璟瞪着丽娘,拍桌而起准备离开。
“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也许你们一辈子都找不到真相。”
齐璟脚步蓦然停下。
“哈哈哈哈哈。”
江湾听后叉腰大笑,丽娘蹙起柳眉道:“你笑什么?”
“人啊,自信是好事,可不能自信过头。”
江湾对丽娘挑眉:“你等着。”
看江湾接下来的动作,方难归丽娘同时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江湾一把按着齐璟的头将齐璟推向风窈,风窈下意识搂住齐璟。
齐璟及时停住,风窈想推开他,齐璟反而抱的更紧,眼神暗示风窈。
从其他人的角度看,很容易误会。
比如其他三人。
江湾心里暗笑,脸上也是神采飞扬。
阿缙,阿璃,楚翘,渡旌,我做到了!
这是我第二十个撮合成功的一对!
“这……你……他……怎么……”
丽娘瞠目结舌,语无伦次的看着他们。
齐璟红着脸松开风窈,心里突突乱跳。
有少年的青涩懵懂,也有担心被揭穿的心虚,高傲的抬起下巴,对丽娘道:“消息呢。”
丽娘心里憋着一口气,闷闷道:“你们想知道什么?”
江湾碰了碰方难归,将他从震惊中拉了回来。
“信。”
“哦……哦,信,对,在这儿。”
方难归从怀中掏出密旨。
丽娘接过密旨后懒懒的看了一眼,随后唤了一人进来,很快一个相貌平平的人便踏进房间低声在丽娘耳畔低语。
丽娘脸色大变,伸手示意他退下后对齐璟道:“把你师父叫上来。”
另一边,江晚衣三人蹑手蹑脚的在“易封衣”门外听着他们的谈话。
“城主就是不一样啊,派头就是大,这茶应该很贵吧?”
一句陌生的男声充满邪气,“易封衣”冷哼一声:“你到底想做什么,莫不是何欢宗太闲,你堂堂右护法无事可做?”
何欢宗?
三人皆是不可置信。
邯城城主为何会和何欢宗右护法为伍?
“我倒巴不得这样,只是……哎,宗主偏偏是希望我累死。”
“孟墉,你来到底是想做什么?”
“易封衣”显然没耐心继续陪他们耗。
“简单,你把邯城赋税提高三成,提高的那些给我们何欢宗,我们就帮你解决那些碍事的修士,如何?”
风子廉准备冲进去,江晚衣伸手制止了他,低声道:“静观其变。”
“你们做梦!”屋内传来茶杯破碎的声音,“提高三成,邯城百姓可还有活路?!”
孟墉并不恼怒,揶揄道:“哟,还真把自己当成城主了?”
孟墉声音忽而变得阴森可怖:“需不需要我提醒你,易封衣尚和那两个小屁孩一起被你囚禁,韩昭。”
水摇河捂住嘴,怔怔开口:“他说的……是他们?可为什么是两个?还有城主不就是易封衣,为何……成了韩昭?”
江晚衣摇头,越听越烦闷,心里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突然想风柯和水敛素了。
被江晚衣想着的风柯正出神的看着眼前不起眼的小屋。
“小风柯,怎么了?”
准备离开时,齐昀出声询问。
风柯低眸,有些失落也有些不解:“我们风氏善卜,可我和远客联手也不能凭空占出他们的一点消息,为何这个老者……”
齐昀浅笑,手搭在风柯肩上:“你们尚且年轻,自是比不过叶老。”
“是啊。”文蓦首低声细语,安慰道,“你这么聪明,将来肯定会超过叶老的。”
文蓦首平常寡言但不寡情,忽闻文蓦首言语,风柯淡淡一笑。
“多谢文姑娘关心。”风柯对文蓦首作揖,文蓦首亦回之一礼,“言重了。”
“齐前辈。”方渡旌问道,“他嗦他们债层祖虎,可信吗?”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水敛素替齐昀回答,“易封衣绝对不会想到。”
“城主怎么了?”听水敛素提到“易封衣”,不仅方渡旌,风远客也不明白。
“之前年长生来的时候,为何易封衣一来他就走?”
“巧合?”
“前脚来后脚走?可真及时。”听了江飞鹜的回答,水敛素的话有些冷嘲。
“水公子说的没错!”
文蓦首不断点头,玉娇调侃道:“我看不管敛素说什么,你都会这样。”
“才不是。”
“好啦,该去救他们三个于水火了。”
听着他们的笑声,齐昀嘴角也泛起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