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师兄，外面有人。”
正在巡夜的齐璟听到齐豫声音，朝门外跑了过去。
一个五官清秀绝伦的少年蹲在一道人影身边，看上去应该是姑娘。
齐璟跑过去，蹲身仔细看着姑娘的脸，觉得有些熟悉。
“是风家的风窈姑娘。”齐豫低声道
齐璟点头，看她浑身都是伤，手搭在她手腕，仿佛一捏就断。
齐璟皱眉，二话不说背上她进去，头也不回的对齐豫道，“阿豫，今晚你帮我把我负责的区域一起巡了。”
“啊？”
齐豫没来的及反驳，齐璟已经消失在朦胧月色中。
这里……是哪？
风窈悠悠醒来，双手支撑床板想要起身，浑身却仿佛被抽干了力气。
“嘶——”
风窈坐起捂住心口，蹙眉低头。
风窈抬头环顾四周，神色有些茫然。
“阿窈，你醒了。”
一个女子推门而入看到风窈醒来，放下手中的碗，惊喜的坐到她旁边，身后还跟着风卿。
那女子不算是绝色美人，眼中仿佛汇聚了世间所有温柔，如同翼水畔的纤纤芦苇。
“师父。”风窈看到风婉，当即紧紧抱住她，眼中噙泪低声啜泣。
“师父，你差点就……就，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风窈带着哭腔掩在风婉怀里，双手拽着风婉衣服。
“好了阿窈，无事了。师父在这里，没人会伤害你的。”风婉温柔开口，安慰的轻拍风窈后背。
昨晚巡夜的弟子发现风窈倒在府前，脸色苍白，面颊发烫，急忙将她带回后请了回春阁的人来，风婉本来就担忧，看到风窈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后，心里刺痛。
风婉想知道风窈怎么了，可风窈不愿意说，她也不问，只要风窈平安便好。
风婉心疼的伸手抚摸风窈脸颊，翦水秋瞳印着风窈消瘦的脸。
“阿窈，你有没有哪里痛？”
“有。”风窈委屈的摊开胳膊，如数家珍的指着自己身体，“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尤其是这儿。”
风窈撒娇的声音落入坐在桌旁的风卿耳中，风卿忍不住翻了白眼。
她不应该说“弟子没事，不牢师父担忧”吗？
风卿把药端到风窈面前塞给她，无视风窈拒绝的眼神。
“赶紧把它喝了，不然痛死你。”
风婉听了风卿的话，瞪了他一眼，风卿立马噤声。
他不就调戏了风婉一回吗？可那也是有理由的！
至于对他成见这么大吗？
风窈幸灾乐祸的冲风卿吐了吐舌头，可怜兮兮的看着风婉，“师父，太苦了。”
风婉揉揉风窈发顶，柔声开口：“阿窈听话，喝了药才能好，师父去给你做你最喜欢的莲子羹。”
提到莲子羹，风窈眼中立刻多了光彩，风婉笑了笑捏了一下风窈脸，却发现没有了以前的柔软，看着风窈强装无事的脸，心里又是一涩。
风婉淡淡瞥了一眼风卿，道：“你好生照料她，我去给你们做饭。”
也有他一份？
风卿捣蒜般点头，狗腿的替她打开房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动作一气呵成。
“师叔您请，您放心，师侄肯定会把小师妹照顾的非常非常好，好的不能再好。”
风婉没有理他，径直出了房门。
比武场上，最后一战打的火热。
“敛素！加油！”
“水公子，加油！”
“齐师兄，加油！”
“飞鹜，快打！”
各门弟子为武台上的人加油助威，群情激昂。
“现在的年轻人，太燥。”
风门主捋着白发，幽幽开口。
“总有沉住气的。”江门主望了一眼水敛素，目露赞赏之意。
是个琴修，可惜不姓江。
江门主暗自惋惜。
“啊——”
又有三个弟子被打下武台。
“这……这齐璟，”方难归看着齐璟一招解决几人，暗自咂舌，“好厉害。”
如今除了一句厉害，真的想不出其他词了。
有几人交换了眼神，不理会其他人，径自朝齐璟攻去。
齐璟冷笑，手掌翻转灵力，一道青刃朝他们袭去，看似如同柳叶，却是千钧之势，亦如惊鸿孤雁。
几人尚未看清齐璟如何出手，就已经被打下武台。
如此，台上便只剩下几人。
一个娃娃脸的齐氏弟子躲在齐璟身后，与其说是躲不如说是齐璟刻意护他。
那齐氏弟子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向后退了几步，直接退到台下。
如此，便是主动弃权。
全场哗然。
“阿豫。”
齐璟向后看去，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向台下望去，看到了对自已粲然一笑的少年。
“齐豫！”齐璟难得生气，怒吼的瞪着齐豫。
“师兄，加油啊。”齐豫用他唯一能做的事帮了齐璟。
现在，齐璟彻底没了顾忌。
铮——
一道琴音闪过，琴刃飞向齐璟，齐璟面前汇聚一道屏障。
琴刃被阻碍，反向江飞鹜攻去。
江飞鹜慌张躲避，肩膀被琴刃划开一道伤口。
齐缙向后退了两步，暗中思忖。
齐妄败了，齐豫弃了，如今齐氏只剩下他和齐璟。
齐缙握紧长明剑，看了一眼齐璟。
水敛素看了玉楚翘云璃一眼，又看了江飞鹜一眼，四人眼神同时望向齐璟。
齐缙站在齐璟旁边。
“表哥。”
云不悔本欲走到齐璟旁边，身边的风柯即时拉住他。
“先等等。”
玉楚翘银枪直指齐缙，齐缙长明剑相迎，云璃水敛素一左一右围攻齐璟。
齐璟手中青霜泛着凛冽寒光，眼中迸发两道寒光。
齐璟齐缙眼中不约而同闪现默契目光，会心一笑后放心将后背交给对方。
“师兄，你这树敌可不少啊。”
“彼此彼此。”
“哎——我这可是被你这个奇才连累的。”
“闭嘴。”
齐璟话音刚落，两道青影分别攻向两旁。
玉楚翘云璃难得默契的联手对付齐缙。
玉楚翘银枪挥动，随着动作枪尖火光蔓延缠绕枪身，云璃将灵力注入悲鸣剑，剑身呜呜长鸣，一束雷光自剑身沿着云纹腾路出现。
一雷一火交错游行好似互相追逐缠绕的两条游龙，发出的光印在齐缙眼中，齐缙收起笑容，面色罕见凝重，翻转长明剑一道灵力从剑中迸发。
若说云璃玉楚翘的招式似龙，那么齐缙的剑式便是真正的龙。
青龙盘旋上空，发出一阵龙吟，云璃发出的云雷被青龙缠绕，随着龙吟破为碎光。
青龙向两人袭去，两人合力化出灵盾，三股灵力碰撞后产生强烈震荡，玉楚翘云璃口吐鲜血齐齐向后推去，只差一步便会跌落。
另一边水敛素和江飞鹜突然联手和齐璟打的热火朝天。
水敛素江飞鹜脸色苍白，渐渐有些乏力，齐璟脸上也有些慌乱。
铮——
水敛素江飞鹜同时拨动琴弦，齐璟挥动衣袖一道青刃飞去，江飞鹜出手阻拦，青刃划断江飞鹜琴弦，江飞鹜心中咯噔一声。
“当心！”
齐璟脚尖轻点提剑攻向江飞鹜，水敛素挡在江飞鹜面前。齐璟踢向水敛素胸口，水敛素被齐璟踢倒，江飞鹜弯腰躲闪，齐璟左腿横扫，江飞鹜本就在边缘，被齐璟左腿一扫，向武台下仰去。
“江飞鹜。”水敛素捂住胸口，眼睁睁看着江飞鹜倒下。
“玉楚翘！齐缙！”
云璃惊慌的声音响起，本来打的面红耳赤的三人只剩下云璃空荡荡的站在角落。
一直坐山观虎斗的风柯手持常月剑负手立在云璃对面。
云璃瞪着风柯，冷笑一声：“没想到一向以仙风道骨光明磊落著称的风氏弟子居然也会暗地偷袭。”
风柯淡笑，脸上没有丝毫愧疚：“兵不厌诈。”
“少年谋才，果然名不虚传。”
云璃冷冷说了一句讽刺之语。
话音刚落，不待风柯回答，数道银针朝风柯袭去。风柯脚尖轻踮凌跃半空翻身躲过，落地后食指和中指间夹住一根银针。
“封魂针？”风柯温润的勾起嘴角，要人一眼便如沐春风。
云璃只觉他笑的刺眼，越看越觉得丑，突然觉得玉楚翘那丑小子比风柯俊俏讨喜多了。
云璃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风柯将银针甩给云璃，云璃夹住银针收起，看着风柯的眼中带着厌恶。
她着实瞧不得风柯这般行事。
为了赢连背后出手这等不光彩的事都做得出来。
风柯笑的和煦，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只要不伤天害理，不择手段又何妨？”
云璃心脏突然漏了一拍。
不是他说的话，而是他的眼神。
那一瞬间闪过的阴暗，还有那突然阴冷的笑。
滋——
电流声音突然传来，云璃瞪大眼睛看着攻向自己的云不悔，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云璃慌张阻挡，心中瞬间慌乱。
“云不悔！”云璃隔着屏障瞪着和风柯并肩的云不悔。
云不悔愧疚的瞟了一眼云璃，随后低头：“阿璃，对不起，我……我只是觉得阿柯说的很对。”
好啊，这才多长时间。
听听，这“阿柯”叫的多亲热。
云不悔突然使力，云璃亦是拼尽全力阻挡云不悔电流。
直到最后倒地，云璃想的都是前一刻风柯的笑。
明明是很温润的笑容，可云璃莫名感到恐惧。她自认胆大，可风柯的那一笑她害怕了。
她没想到她第一个害怕的人居然会是风柯。
还有他到底和云不悔说了什么。
她总觉得，不管风柯笑的怎样，都有一种运筹帷幄尽在掌控的自信。
如今，赛场上只剩下风柯，云不悔，水敛素，齐璟四人。
风柯云不悔水敛素站在左侧，齐璟站在右侧。
怎么看都觉得齐璟必败。
只是齐璟依然高傲的伫立在那里，看着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不屑冷漠，目及云不悔时有一瞬呆愣，眸中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失望。
云不悔看了看齐璟，抿唇低头。
“待会儿你解决云璃。”
“可我……”
风柯之前的声音再度响起。
“就算你现在不打她，很快你们也会打起来。与其耗着时间体力，不如趁势出手。更何况，你和齐璟打的胜算总是高过云璃，反正你二人都是云氏弟子。”
可现在到了和齐璟打的时刻，他又后悔了。
若是只有他们两个，他肯定会无所顾忌的出手，可他现在是和别人联手对付他自己的表哥。
齐璟眼中的失望伤心，他看到了。
只是，他已经答应风柯和他一条战线直到齐璟被打败，他不能反悔。
云不悔突然瞪大眼睛。
他被算计了！
风柯早就算好了一切，算好了他。
他现在明白了，却迟了。
他总不能和之前一样坐山观虎斗，那样也许首先被干掉的就是他。
他只能选三条路。
要么，三人联手。
可他不忍心这样对齐璟。
要么，临时倒戈。
可他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我弃权。”云不悔咬牙道。
所有人都愣住了，唯独风柯似乎并不意外，嘴角依旧是温润如玉的浅笑。
云不悔转身前看了风柯一眼，心中多了后怕。
这个人——太可怕了。
幸好是风家人，若是何欢宗弟子……
云不悔心里颤了颤。
他不敢继续想。
“我也弃权。”
风柯淡淡开口。
说罢别有深意的望了一眼水敛素，径自下台。
他最不缺的就是自知之明。
第一名注定了会是齐璟。
所以他的目标仅仅是前三甲，不论第二第三于他而言没什么区别。
看，别人倾尽全力受了那么多伤也没得到的，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
观战楼上一个颇俱阴郁美感的青年望向风柯的眼神里多了深意。
“风涯师兄，怎么了？”
风祁看风涯不对，有些好奇的顺着风涯视线望去，以为他是生气风柯弃权，“第三足够了，阿柯已经超乎我们预料了。”
风涯对风祁笑了笑，不语。
迟来的风卿看到风涯对风祁笑，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虽然见过很多次风涯对风祁笑了，但他就是不敢相信。
他之前一直以为风涯不会笑。
幸好风祁追到了风月，不然就他俩一直眉来眼去的，想不多想都难。
风涯淡淡瞥了一眼风卿，风卿立刻正襟危坐转移视线。风涯眼中渐渐多了
风柯步下最后一阶，注意到风涯视线，对他标准行了一礼。
风涯眼中渐渐多了担忧。
机关算尽人心皆知，只怕最后会迷失r自我，害人害己。
可惜风柯聪明过了头，以至于成了最糊涂的那一个，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不明白。
亦或是，不屑于明白，故意不明白。
霞光冲破云层，撒到了所有人身上，唯独照不到风柯身上。
齐璟漫不经心的瞟了水敛素不断流血的左肩和断掉一根的琴弦一眼。
“你还要和我打？”
水敛素收起古琴，无奈耸肩。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轰轰烈烈开始的一场比赛，最后以出人意料的结局平和收场。
夕阳的余晖照映武台，拉长了齐璟孤寂一人的影子。
方难归一言不发的目睹了全程，心里莫名多了惆怅。
也许，世事也是如此。
无论多么轰轰烈烈的开始，也许所有人为了心中所坚持而孤注一掷舍掉一切，到最后换来的不过是遗憾孤独。
当所有人一个接一个离开，到最后形单影只的时候，才会发现原本恨不得立刻结束的过程，居然想要定格在那个时候。
方难归如是想。
孤身而立的齐璟亦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