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这顿午饭吃得费瑾浑身紧张,食物塞在胃里像块石头,接着又被夏威盘问了一路,不消化不良才奇怪了!回到寝室她找了消化药吃下,一头倒在熟悉的自己的床上,她这才松弛了下来,她枕着胳膊,看着窗外露出的一角那显得特别高远的蓝天,白云悠悠游走,脑袋放空,不知不觉的就这么睡过去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半梦半醒间费瑾突然听到有人喊她名字,挣扎着努力的睁开眼睛,朦胧间看到许维维蹲在她床前,边喊她名字边伸出魔爪准备来捏她鼻子,看到她睁开眼睛,许维维笑嘻嘻的收回自己的爪子,带着丝兴奋的神情说:“快起来,校门口有人在打架,我们快去看看!”
费瑾白了她一眼,翻过身去,“八婆!打架找警察呀,找我干嘛!”
“哎呀,是好戏才叫你去看,好像是那个‘冰块脸’在被人揍,过去看一眼,就算是有人替你报仇了……”许维维不放弃的摇着她。
不知为什么,费瑾听到“冰块脸”时不由得心里一动,坐起来看着许维维发呆。
“走吧?走啦!”许维维不由分说,拖起在发呆的费瑾朝外面走去。
校门口已经围着一圈人了,大部分是返校的学生,还有一些路人。
许维维牵着费瑾钻进人群中,只见三四个壮男围着周喆正在拳打脚踢,嘴里还不停的骂骂咧咧,“小赤佬,你以为躲到这里来就找不到你啦?老婊子养的小杂种……”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周喆在几个壮男的围攻下蜷缩在地上,双臂抱着脑袋,毫无还手之力,身上那件白衬衫沾满了泥土和斑斑血迹……
周围的人都只围着看,交头接耳,并没有人出手相助,费瑾心里很不是滋味,见这群人下手越发狠毒了,她挣脱了许维维的手,从人群里挤出去,双手捏着拳头大喊:“你们这么多人打一个学生,太过分了!这里是学校!我已经报警了,你们赶快住手!”
“报警?!”
其中的一个男子侧头冲地上吐了口唾沫,转身气势汹汹的冲费瑾走来,二话不说抬手狠狠甩了她一个巴掌,“我让你报警,我让你多管闲事!”
费瑾被扇得脸偏了过去,耳朵嗡嗡作响,鼻腔里感觉一热,鼻血便“吧嗒吧嗒”滴了下来,许维维冲过来扶住她,掏出纸巾帮她擦着鼻血。
“他妈的,打女人算什么!”一个身影从身后冲过来,上去就对着那个打人的嚣张男子的脸狠狠揍了一拳,另外几个壮男看到同伴被打,丢下倒在尘土里的周喆,气势汹汹的围了过来。
费瑾见势不妙,紧张得顾不上自己淋漓的鼻血,惊惶的抬头去看那个冲出来帮忙的人,居然是夏威!
“小心!”她惊呼,声音都喊劈了。
这时有人喊:“保安来啦!保安来啦!”
那几个壮男闻声恶狠狠的瞪了他们两眼,悻悻的推开人群纵身窜上停在路边的面包车扬长而去。等学校保安赶到只看到远远的车屁股后那股废气……
“散了散了,都散了!学生都进学校去!”在保安的驱逐下,人群渐渐散去,只有那个被打倒在尘埃里的身影还躺在地上,不知道是不能动还是不想动,他把脸埋在自己的臂弯里,满身的尘土,在夕阳下显得分外的狼狈和凄凉,和他一起散落一地的还有他那被践踏得破碎不堪的自尊。
保安大叔过去一边一个把他架了起来,扶着他往学校里面走去,费瑾站在原地看着他在保安的扶持下一瘸一拐的往前走着,原本骄傲的头颅无力的低垂着。
她只站着不敢跟上去,更不敢去问他这一切是为什么,对于他来说,她只是个不相干的人,根本没有资格过问关于他的事情,她不知道自己方才怎么会有站出来的勇气,面对那群高大凶恶的人时也未曾胆怯,如今却连上前问一句话的勇气都没有。
等到他走远了,费瑾方回过神来,鼻血早已经止住,干涸的血迹巴在脸上紧得难受,滴落在胸前衣服上的血迹已经变成了铁锈色,像一朵开败了的花,左半边的脸颊肿胀着,嘴角也破败不堪。
许维维拿纸巾帮她擦拭着血迹,皱着个眉头,嘴里“嘶嘶”作响,仿佛疼的是她自己。费瑾躲开许维维的手回头,看到夏威还站在原地,他看着她,脸上带着点让她看不明白的神色,她上前两步刚想些说什么,他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后转身离开了,走远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里被拖得很长,显得特别的落寞,费瑾怔在那儿,心里乱乱的,她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缠绕着,挣脱不开。
那天之后,足足有两个星期大家都没有看到周喆,虽然事件的主角不在,但大家的好奇心却越发的炙热,大家都在猜测那天的事端究竟从何而起,周喆是跟人结怨还是被人寻仇,谁都不知道。
流言此消彼涨,有说周喆是那开豪车送他来学校美妇人包养的“小鲜肉”,所以被美妇人的老公找人揍了;又有说周喆是因为想要脱离美妇人,结果被美妇人找人揍了;还有女生因此扼腕叹息心中“男神”的堕落,也为落难的“男神”说不定有机会可以接近而暗暗窃喜……
而费瑾因为那天在众人面前贸然出头去维护周喆的行为也被大家议论纷纷,结合开学初她在2班教室遭受到的羞辱,加上大家丰富的想象力,各种猜测,各种推理,流言蔓延开来,她也沦为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虽然她并不在乎这些流言,因为她一直坚信“清者自清”,流言毕竟是流言,没有根基的话总有一天是会消散的,但是流言对她的生活多多少少也有了一些影响,有时候她和许维维一走进寝室,原本正说得热闹的室友们就会突然停住话头,大家眼神躲闪,但又偷偷的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她,虽然表面上依旧友好,但内里早已疏远。
还有就是夏威,从那天开始,他再也没有主动来找过她,课桌肚子里也再没有人来偷偷放上一罐旺仔牛奶或者贴上一张小纸条,不知道为什么,她常常回想起那天在夕阳里渐行渐远的高高瘦瘦的背影。
而许维维因为内疚,好几次因为这些流言蜚语和一些爱嚼舌头的女生发生口角,结果却往往把自己给气得够呛。
校园里的生活看上去单纯美好,实则就是个小社会,少男少女的心思莫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个小世界,把你拉进来了,把他关出去了,一点都不比成年人的世界简单。
这是17岁的费瑾在这段时间里的感受,她从刚开始的惊讶,到茫然,到抗拒,到最后接受,她感觉自己又悄悄长大了一些,成熟了一些,这未必不是一种收获。
入秋以后,随着一场接一场的秋雨的降临,温度逐渐下降,夏天仿佛如一个遥远的梦,只有秋老虎的苟延残喘偶尔还能带来一些夏天的记忆。
两个星期后,周喆回来了,依然是干净的头发,干净的白衬衫,淡漠的表情,疏离的言行,除了嘴角依稀还有点淤血的青痕,他身上看不到一丝一毫那天蜷缩在尘土里的狼狈。
只是回来之后,他似乎变得更加安静,更加不爱搭理人,除了月考的榜单上永远第一的排名在刷着存在感,他几乎完全的游离在了人群之外。
费瑾偶尔会在路上遇见他,看着他目不斜视不疾不徐的走过去,单薄的身影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的孤独。
虽然那次事件之后他们之间根本没有过任何交集,但他那个受伤后孱弱而倔强的身影总是会时不时的浮现在费瑾的脑海中,她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去人群中搜寻他的身影,每次看到一个约莫像是他的人,便像做了什么坏事似的赶紧低眉敛目,心如擂鼓,须臾又偷偷回头去看,发现其实并不是他,或者已经看不到那个身影了,心里又会莫名的感到淡淡的失落。
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其实他们并不是朋友,连熟人都算不上,但她总忍不住想要去关注他,或者说关心他,看到他孤单离索的样子忍不住想要接近他,去温暖他……
费瑾常常被自己这样的念头吓一大跳,她摇摇头,想把这样的念头晃掉,然而它不仅没消失,反而越发弥漫,心底发酸,居然有想哭的冲动……
我这是怎么了?她问自己,对了,一定是秋天的原因,伤春悲秋,一定是这个凄清的季节对自己情绪造成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