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猛地一抬头,瞬间清醒了过来:“我娘?”
吕自在没有回应少年的疑问,继续说道:“这只是近些年来进入岛内的修行者,过往几百年里,还有不知道多少修行者与龙脉定下了契约,这部分人基本都老死在了岛内。”
“有一件事需要说明,那些入了葫芦岛的修行者,虽然不能随意再使用元气,却依旧可以修行破境。”
听到此处,赵寄风便听不懂了,问道:“有压顶结界在,他们还能修行破境?这是什么道理?”
吕自在说道:“不可用元气杀人,但可以修行,这便是这葫芦岛内的规矩。”
赵寄风无言,怎么都觉得这样不合情理,不过他转念一想,便联想到眼前这位守岛先生,便问道:“先生,如你这样的守岛人,是不是不受这结界的约束?”
吕自在点头道:“葫芦岛每过百年,便会有一位守岛先生镇守,我都忘了自己已经待在此处多久了,像我这样的人,虽然也与龙脉有契约,但与一般的修行者不同,可以动用元气,不然有什么资格声称守岛先生呢?”
赵寄风颔首沉思了一下,问道:“先生,既然只是修行者无法随意出入,那对于普通人来说可没有这个限制,那顾小鹿是不是就能随时和我走?”
吕自在说道:“别着急,我会与你解释明白的。顾小鹿是随他娘一起来的,那个时候他不过是个婴儿。他虽然只是个无法修行的普通孩子,但陆辛在与龙脉定下契约时,也一并将顾小鹿的血融入契约之中,所以,他也无法轻易出入。”
赵寄风愕然道:“什么?还有这种事?”
吕自在道:“有的,想必陆辛是希望那孩子一辈子都留在岛上,才下此决定。”
老人看向一旁少年,说道:“你娘当年与陆辛做了一样的事情,乐安宁,其实若你娘现在还在世,你也出不了这葫芦岛。”
乐安宁一下便明白了老人话中的意思,说道:“你的意思是,我娘死了我便能出去,那顾小鹿要出去,也只有等陆姨不在人世了才可以?”
吕自在点头道:“便是这个道理。”
赵寄风脸色阴沉,随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对他来说,这无异于断了想要将顾小鹿带出去的念头。
等到吕自在喝完了酒,便打算离开,乐安宁自然也不会继续待着,扭头却发现小陈尘嘴里含着一块糕点,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乐安宁只能轻轻将她背起,原本背后的布条挂在了胸前。
赵寄风不是会挽留人的性子,与吕自在行礼道别之后,老人便领着少年慢慢悠悠走出了宅院。
大雨已经停了,采荷巷中飘散着些许泥土的味道。
望着一老一少离去的身影,赵寄风神色阴郁,但看到那少年的背影,眼中却多出了些莫名光芒。
这少年,如若有天真的出去了,恐怕能惊艳世人。
乐安宁背着陈尘,小姑娘身子很轻,根本不费什么力气,吕老头佝偻着背,一手晃荡一只酒壶,对身边少年说道:“我刚刚与你说的那些事情,你可以告诉其他人,当然仅限于镇子里的人。”
乐安宁问道:“那你为啥告诉赵将军?”
吕自在说道:“因为我知道他是好人。”
少年好奇道:“咋看出来的?”
吕自在笑道:“废话,用我这双眼睛啊。”
望着老头如白雾朦胧的双目,乐安宁是如何都不会相信他说的话,那双眼睛能看得见什么?恐怕只能分辨白天黑夜吧。
乐安宁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问道:“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若这压顶结界不允许那些修行者进入这葫芦岛,那当年打伤我的那个上官魁,是怎么进来的?”
吕自在脚步一缓,却没有停下脚步,说道:“你已经知道他的名字了?”
“在秘境的时候,那个谢汝贤告诉我的。”
吕自在说道:“无妨,知道便知道了。上官魁比较特别,因为他所修身法,即便不用降境丹,也可以自我抑制境界,甚至能够完全隐藏体内元气,与那些无法修行的普通人无异,他也因此可以骗过压顶结界,入到镇子里来。他所修身法,叫做虚无功,听着是不是觉得阴里阴气,颇为扭捏?'”
乐安宁担忧道:“那岂不是会这门功法的人,都能进入小岛了?”
吕老头道:“想多了,这门功法难修得很,天水堂之内,如今会这门功法的人,至今为止也不过只有上官魁一人而已。而且要像他那样练到完全隐藏元气,难度极大,也就那老不死的天赋秉异。”
乐安宁哦了一声。
身后的小陈尘发出一声低呜,似乎是在说梦话,乐安宁只听到“爹娘”二字,其他都没听清。
一路走来,巷子里都是极其安静,只有脚踩泥泞发出的声音在回荡。
乐安宁好奇道:“老头,这采荷巷,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平时有没有人住?为什么赵将军一个外人,却住在这里?”
吕自在说道:“采荷巷平时无人住,但并不代表没有主人,相反,这巷子里的每一处宅院,其背后所属,说出来恐怕都能惊掉你的下巴。”
乐安宁露出怀疑神色:“比如?”
吕自在道:“赵将军所住的宅院,隶属军部。他隔壁两座院子,一处属于观云宗,一处属于落霞山,这两个门派你总应该有所耳闻。”
老头指了指身边经过的一处院落,说道:“这处属于赤煊国室,当年那个七皇子便是住在这里。对面这个院子,是圣殿的。”
老头一边走,一边道出所经宅院的背后势力。
乐安宁听到最后,嘴巴已是合不拢,虽然有些名字他从未听说过,但那几个他知道的名字,便足以让他目瞪口呆。
“如何,还需要我再一一报下去吗?”吕自在问道。
乐安宁赶忙摇头道:“不用了不用了,我大概知道都是一些什么人会住进这巷子里了。可是,他们为什么都凑在一条巷子里,而且这些势力当中,有很多修行门派,他们也不能进来这里,为什么还要够一处宅子?”
吕自在说道:“因为这采荷巷,离埋在地下的龙脉极近,按照风水之说,这条巷子肯定是极好的。购一处宅子安置于此,可旺气运,何乐不为?”
乐安宁似懂非懂,只说了一句:“玄乎。”
就在两人即将走出采荷巷的时候,忽然对面有三个人影走入了巷子。
乐安宁猛然精神一震,现在他知道了住在巷子里的人都是身份不一般的,所以自然也对这三人产生了兴趣。
他看到了走在最前头的那位白衣女子,身子仿若被一根无形利箭射中,呼吸不由一滞,随即便低下头来。
少年不敢直视。
李清歌看到迎面走来的吕自在,眼中露出一瞬的讶异,随即便恢复平常,她走到老人面前,施礼尊唤了一声:“先生。”
她身后的牧小槐也朝老头行了一礼,唯独那叶千风双手负后,一脸阴沉,只是哼了一声,哪怕牧小槐朝他使着眼色,他也无动于衷。
吕自在自是对无理的叶千风不予理睬,看着李清歌微笑道:“遗迹即将在不久后开启,你们好自为之。虽说你们是落霞山的优秀弟子,但入了遗迹,只怕也会遇到诸多困难,稍有不慎,便会有命陨之危,切记放低姿态,小心谨慎为上。”
李清歌道:“多谢先生提醒,我们定会牢记先生所言,不辱师门。”
女子目光看向身旁低着头的少年,觉得有些眼熟,待看到他胸前的老布条时,才想起来是谁。
“是他?”
李清歌记起那时与他擦肩而过时,隐隐察觉到的一丝剑气,如今这位少年身上,依旧有旁人难以察觉的一缕凌厉剑意。
“这位是?”女子故意看着少年问道。
吕自在也不回答,只是伸手一拍少年肩膀,说道:“人家问你话呢。”
乐安宁微微抬头:“路过,只是路过。”
说完,便转身朝巷外的大街快步走去。
“真是个怂货。”吕自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低声骂了一句,却也只能跟在少年身后。
李清歌眼神平淡地看着远去的少年,心中感觉有些古怪。
牧小槐走过来,问道:“怎么了师姐,那个少年有什么问题吗?”
李清歌摇头道:“没什么,走吧。”
三人走进采荷巷,叶千风终于忍不住开口骂道:“那个老头分明就是看不起我们!说什么要让我们放低姿态,还说什么命陨之危,分明就是在咒我们!”
牧小槐不以为然道:“师兄,老人家也是好心提醒我们,用不着这样说人家吧。”
叶千风怒道:“你懂什么!像他这般人,只待在岛上,哪里见过什么世面?我们落霞山弟子,自有骄傲的资本,什么叫放低姿态?我看他就是在针对我们!”
牧小槐不敢再说话,偷偷瞄了一眼师姐,只见她脸色如常,并无要争辩的意思,便也只能老老实实跟在一旁。
吕自在快步轻盈跟上少年的步子,语气嫌弃地问道:“你跑什么?人家会吃了你?”
乐安宁背着小姑娘走快了两步,脸色有些红润,忙道:“没有啊,我们本来就只是路过而已。”
吕自在露出玩味儿笑意,却也不戳破少年害羞心思,忽然问了一个问题:“乐安宁,那遗迹,你要不要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