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恩搅动着面前的泡饭，一颗腐乳浸在泡得肥大的饭粒里，丝丝红色在乳白的米汤里渗透开，她一边往嘴里送了一口，一边对王泽凯说：“对了，昨天吴裕明跟我说他们又有新的游戏项目要启了，需要设计师，让我问问你有没有兴趣接。”
自从贝佳的事情之后，他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这么平平淡淡地坐在一起吃早饭了。
“可以啊。”他随口应道。
说到这里他们两的对话就中断了。
过了一会儿，许知恩忍不住又问道：“听蔡琳说你们最近接了不少案子，工作室的人手够吗？睿星的项目很大的，要不你推掉几个别的工作？”
“没事，我可以多做几个，”他匆匆把碗里剩下的饭扒拉到嘴里：“我吃完了，碗放在水槽里我晚上回来洗吧，我先走了。”
许知恩放下手中的筷子：“你一定要接易捷的案子吗？”
王泽凯停下脚步，站在门口，但没有转身。
“杜衡这个人我认识他五六年了，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最不擅长应付这种人了不是吗？况且易捷的设计项目最大的外包方一直都是奥汀，你难道想和史妍一起工作？她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到时候活是你干，锅是你背，何必呢？我知道现在工作室的经营很困难，这件事情我也有责任，我会尽量拜托认识的人给你介绍工作......”
“够了！”她的话还没说完，王泽凯忽然打断。
“许知恩，你觉不觉得自己管得太宽，太自以为是了？”他隐忍着没有继续往下说，复又转过身去背对着她说：“你没必要什么都揽到自己身上，这是我自己的事，不管顺不顺利，我都可以自己解决。”
他说完，“嗙”地一下关上门出去了。
乌鲁木齐路一家做新疆菜的饭店里，三瓶乌苏酒碰在一起，咕咚咕咚喝下一口，麦芽的香味泛上喉咙，好不舒服，胡园园一脸喜气地笑道：“恭喜咱们知恩荣盛公司总经理，从此飞黄腾达，平步青云，升职加薪，扶摇直上，走上人生巅峰。”
“我只有一句话，”她打了个酒嗝：“苟富贵，勿相忘。”
“你可拉倒吧。”许知恩情绪不是很高，一句话怼了回去，谁知胡园园更来劲了：“哎哟许总这是怎么了？哪里不合心意的都可以跟我说，我尽量满足。”
许知恩撇撇嘴，把早上发生的小小的不愉快和朋友们说了，至于宋祁和宣布由她来出任全优国际总经理一事，毕竟对她的职业生涯是跨越式的一大步，不能说完全没有一点激动，但确实不如想象中高兴，怎么说呢，总有一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是我管太多了吗？”她眯着眼睛问。
“是。”张晶说。
胡园园则直接说：“你虽然是比你们家小王大了几岁，但人家找的是女朋友，不是妈。”
许知恩不服气：“我愧疚啊，我有责任感，不行吗？”
“你这么来是还要男人做什么？”她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男人都是小孩子，要哄的，没事要让他们找找自我感觉，这很重要。”
她还提醒许知恩：“你要明白你这种脾气性格，能找到你们家小王，可能已经用尽你全部的运气了，做人要知足，要懂得珍惜。”
许知恩叹了一口气，感情走过甜蜜期，摆在他们面前的只剩下前路的重重阻碍，一眼看不到头，这时候的她真的需要一点来自生活的暗示，让她重拾勇气。
宋祁和坐在办公室，撑着下巴，高声说：“调整办公场地？为什么？”
“我要去新公司办公啊，宋总刚刚任命的，忘记了？”许知恩回答。
“那也不用搬地方工作啊，你就在这里，挺好的。”
“宋总，”许知恩收敛脾气，尽最大努力挤出一丝耐心的笑容：“我现在是全优国际的总经理，这边的工作我恐怕没有办法兼任了，我坐在这里也没有意义啊？而且那里新开张，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呢。”
宋祁和考虑了一会儿，问她：“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办法兼任？”
许知恩心里呐喊，无良的剥削阶级，万恶的资本主义！统共给她发这么一点钱，还想怎么压榨她啊！
“你就这么不想在我身边工作吗？”宋祁和说：“可是我离不开你。”
他总是用最若无其事的口气，说最惊世骇俗的话，不过这套霸道总裁的做法对那些年纪轻的小姑娘或许还有效，但她许知恩又不是网上那些追着赶着喊他老公，叫宋毅公公，成天犯花痴的小丫头，人到中年，自以为看得明白，所以这招对她根本没用。
宋祁和又说：“那边的事我会拍专人跟你汇报对接的，你就不用担心了。”
许知恩心里说：这不是多此一举嘛。
他仔细琢磨了一下她的态度，补充道：“你的薪资结构，我会让人事再调整一下的。”
到了她这个年纪，钱还真不是最大的问题，关键是她已经不想把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力气都用在工作上了。
“对了，之前你让任梁提的关于智能营销平台的proposal我看过了，我觉得非常不错，我们可以在全优国际上试点使用，然后对外推广，这个你继续跟进下去就好了。”
他倒是会给人派活。
许知恩刚走出宋祁和的办公室，就看到运营部的几个小女生行色匆匆地从她面前走过，走了几步，又听到林怡在那里破口大骂：“杜衡这个老不死的是有多缺钱！报价开这么低，还怎么做生意了？这个客户我们接触了这么久，结果他横插一脚，有没有道德有没有节操！”
“你们林怡姐又发飙了？”她抓了一个运营组的同事问。
“嗯...唉...”
“她又什么客户被抢走了？”
“哎哟就是之前一直在谈的那家国际连锁咖啡店，他们想做外卖生意，想和我们合作，通过火星视频做推广什么的，本来都说得好好的......”
那边林怡一拍桌子：“送应用，送系统，送版面，包运营，包流量...呵呵，他怎么不干脆送人家一点钱算了，这叫合作吗？还要不要脸了？！”
面前的女生听到林怡骂人，条件反射地哆嗦了三下，拿出手机给许知恩看：“喏，他们发通稿了，易捷信息和国际知名连锁咖啡企业达成合作框架协议，并于今日举行了签约仪式。”
许知恩拿起手机一看，通稿很简短，下面有一张配图，是杜衡、史妍和易捷团队其他人员与对方的高层的合影，清一色挂着官方的笑容，本来是很普通的照片，她的目光却停留在站在史妍身边的王泽凯身上，眼神黯淡下来。
虽然王泽凯看上去浑身上下都很僵硬，显得很勉强，非常不自在，但在许知恩看来，他们两个并肩站在一起的样子，依旧很刺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