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姐,你好。”
吴越果然很符合温文尔雅的人设,一开口先问好。
只是杨文静却没给他好脸色看,态度冷淡道:“你还是叫我名字吧,小姐太高雅,听着别扭。”
吴越很是从善如流,立刻便改了口:“杨文静小姐,虽然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但对杨文静小姐,我可是神交已久,奈何战事吃紧,今日才能有机会得以碰面,说起来倒确实是个不大不小的遗憾。”
“有什么好遗憾的,你杀你的妖,我杀我的妖,大家各自做好各自手头上的事就好。”
不知为何,杨文静对于吴越就是提不起多少好感来,其实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吴越不但都挑不出毛病来,反而各个方面都挺优秀,几乎都能算得上是个小完人了。
可或许就是这种太过完美,让杨文静觉得太不真实,在她眼里,人怎么都应该有缺陷才是,像左小凡,聪明睿智,心思敏捷而深沉,遇事冷静沉着,但就是太爱钱,什么事情在他脑子里过一遍,亏赚永远是第一个被弄得清清楚楚的点;又比如她自己,虽然在别的人眼里也还不错,优点挺多,但缺点同样明显,那就是性格太直,见不得不平事,也做不来曲意逢迎的人。
“有什么事直说吧,大家时间都挺宝贵的,没必要浪费在这种闲聊上面。”
杨文静有些不耐。
吴越微微愣了一下,从一开始感受到杨文静身上的淡淡冷漠,但眼下很是明显的抗拒,前后不过几个呼吸间的事情,想他吴越何时在别人身上有过如此遭遇?
“没事了,只是过来认识一下杨文静小姐。”
说完,吴越竟是掉头就走,毫无丝毫拖泥带水!
这一下就连杨文静都有些懵了。
她却是不知,吴越为人处世滴水不漏,无论身份尊卑,但凡与他有过交集之人,无不是对他这个吴家少爷交手称赞,既然杨文静将自己的抗拒表现得如此清晰明了,吴越即便是之前准备了一肚子话要说,此刻也不得不一一收回肚子里。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只会让抗拒变成更糟糕的厌恶,这一点吴越十分清楚。
他就是个天生善于与人打交道的天才,能够更轻松地看穿旁人的心思脉络,料敌于先,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以退为进,便是他如今为自己选择的更适合与杨文静产生交集的方法。
没关系,时间还长,机会还多,只要他这次再跻身功勋榜第一,相信再来找杨文静谈谈心,一切就要水到渠成了。
————
大半年过去了,于川这个平日里闲不下来的玩伴似乎真的就此沉寂了下去,竟是一次都没来找左小凡玩儿过。
不过左小凡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无论于川能不能用他的脑子揪出隐匿在城中的妖族棋子,至少这说明他也在逼着自己成熟起来了,这一点在眼下这种大环境中显得尤为重要,左小凡有种直觉,随着战事的不断推进,留给他们的安逸安稳的日子不会多了。
这并非他心血来潮的瞎猜,而是综合各方面收集到手的信息得出来的结果。
或许唯一能改变这个推断的,便是内陆八大洲的支援力量。
对此,左小凡并不抱太大希望,即便很早之前就有消息说短则一年长则三年,内陆的支援便会到来,可左小凡就是觉得不太现实,这只是他个人的直觉,并且也已经暗中派人前去核实了。
最近的战事越来越凶险了,这一点从杨文静隔三差五过来时的精神状态就可看出,这个武力强大到爆表的女子,每一次来都是一副疲倦不堪的神态,看在眼里的左小凡一边忧虑断剑山洲的形势,一边也为这个要强且坚强的女子感到心疼。
从一开始两人因为误会而认识,左小凡还用自己的马车拉着杨文静游过街,甚至当时还把这个从中土神洲不远千万里而来的女孩儿给逼哭过,到如今两人不说惺惺相惜,但至少都有那么一丝好感,接近两年的时间里,似乎两人的交集并不多,但却给他一种发生了很多的感觉。
他甚至因为担忧而一再像让杨文静不要上城头了,即便去了城头也没必要以身犯险跃下城头杀妖,只是这样的话每次到了嘴边就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塞了回去。
你左小凡一直自诩要当个没有情感的美男子,把打理好家业当成唯一人生信条,如今贸然去关心别人,而且还是一个女孩子,又要以什么借口去说这番话呢?
好像还有一个半月不到,她就要离开这里,回到她的家乡—中土神洲去了。
好在只有一个半月了,应该不能有什么意外吧?
左小凡每次都对自己这样说,然后才能觉得心安一点。
又是一月过去。
这一天,左小凡将手头大事忙完,又去了一趟清香楼。
不是为了花天酒地,而是给赵彩云送嘉奖去了。
这个女子的确了得,让左小凡都佩服不已,从她跻身暗刃之后的这段时间,她利用自己的环境优势,先后又揪出了二十一个藏匿在城中的妖族修士,效率之高,让人为之咋舌!
正因如此,她的功勋也积攒够了,腰牌从一个隐字变成了两个字——隐官。
暗刃组织成立这么久,到现在为止也只有两个人,左小凡,赵彩云,一个隐皇,一个隐官,将组织里的最高两个职位都给占据了。
不过从这也能看出,想要揪出一个妖族棋子来,确实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情,家大业大都是其次,最主要的还是信息资源的完备与否!
清香楼的效益很不错,战事越紧,修士们的口袋就越鼓,天天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这些个修士们倒是很看得开,今朝有酒今朝醉嘛,除去购买丹药法器法衣等等开销,修士们的钱几乎都用在了喝酒、泡妞这两件事情上了。
因为清香楼是左小凡自掏腰包入的股,所以一年下来,抛开家族不谈的左小凡,也算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富翁了。
每月从左小凡所得之中抽取一成的汤小月,辛辛苦苦积攒了一年之后,也有钱给她弟弟汤小沐购置一件半仙兵了!
一件半仙兵价值在三十万金石左右,即便如今是特殊时期,像半仙兵这种战略性的物资,也是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的,好在有左小凡出面,汤小月才用她的全部家当,二十三万金石买下了一把半仙兵飞剑。
对于汤小月这个姐姐,左小凡是打心底里佩服的,她自己也是个修行之人,三境练气士,为了能够给自己弟弟添置一件半仙兵,一年下来,她在自己修行一事上竟是没有投资半分钱!
女人狠起来,确实没男人什么事儿,因为她们连自己都能算计!
对于这笔隐形投资,左小凡可是越发地信心满满,姐姐是这样的人,弟弟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嘛!
这一日,正从丹药总坊赶回府邸的左小凡,忽然看到了神情落寞而悲伤的杨文静正在他们府院大门口徘徊。
左小凡心中没来由如同被针扎了一般。
以往的杨文静虽然都很疲惫,但跟眼下的落寞悲伤完全是两码事。
“怎么?打架把脑壳打昏了?都到家门口了就不记得路进去了?”
左小凡跳下马车,想以调侃的语气缓和一下杨文静的心情。
只是杨文静却没有丝毫轻松,沉声道:“我得走了。”
“啊?!”
左小凡瞪大了眼睛,张开的嘴也没能快速合上。
他有些没反应过来,按照时间来说,不是还有一个月时间的吗?怎么突然就说要走了?
杨文静没有给左小凡过多的反应时间,直接解释道:“上次虞伯为了救我深陷重围,多亏了你的侍卫将他救了出来,这段时间虞伯一直在客栈里静养,可是效果很不好,他周身窍穴里的剑气虽然已经被驱逐得七七八八了,可虞伯的境界依旧没能稳固下来,随时都有掉境的风险,我们必须立刻回去,让老祖想想办法替虞伯保住现有修为。”
说到这里,杨文静已经眼眶泛红。
她一直以为赵思虞只是受了重创,却没想到这个重创如此之重,重到让人难以承受!
关键是此事还是因她而起,这让杨文静的良心倍受煎熬。
惜字如金的左大忽然开口道:“到了凝仙元这个境界,根基受创,除非某些稀罕的天材地宝,否则修复的几率不大,即便是有这样的天材地宝,其价值之大,远超你的想象,你们家有没有另说,即便是有,也不见得会舍得将之用在一个客卿身上,不过在此之前,我倒是可以出手助其稳固本元,不至于让他还没到中土神洲就跌境,否则便是飞升仙界的那些大能出手,你虞伯的境界也是没得挽救了。”
杨文静顿时躬身一谢:“多谢前辈。”
左小凡问道:“这种天材地宝,我们家有么?”
按理说,左家是断剑山洲唯一的丹药大家,这种药应该是有的,只是左小凡怕那个万一,才没有直接大包大揽下来,免得让杨文静在失望与希望中来回折腾。
左大摇头道:“没有。”
左小凡再次确认道:“是没有还是价值太高?”
“没有。”
左大确定道,“断剑山洲虽然是法礼天下的一部分,但说到底,只是资源上比蛮夷天下丰富了一点点,比起内陆八大洲就逊色了不止一星半点了!像那种能够稳固九境大修士境界的天材地宝,生长条件极为苛刻,断剑山洲这种贫瘠之地,根本不会存在,而内陆八大洲一向孤高自傲,一万多年前因为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直接中断了与我们断剑山洲的商业往来,那种品阶过高的丹药,也便在断剑山洲绝了迹。”
左小凡点点头,说道:“既然您能助人一臂之力,那就宜早不宜迟,且去吧。”
左大点点头,暗中留下自己的两柄本命飞剑,自己去了赵思虞所在的客栈。
倒不是左大发生了有什么隐藏危机,留下自己的两柄本命飞剑,完全是他的小心性格使然,为的就是防止那个`万一`。
左大走后,左小凡有些无奈的耸耸肩,杨文静叹了一口气,“你不用这样的,我知道你已经尽力帮我了。”
“知道本少爷在尽力帮你就好,但这也说明不了你就不是一个白眼狼!”
左小凡笑了笑,“有恩就要报,有债就得还,这才是天经地义的勾当!”
杨文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什么勾当不勾当的,真难听,好似我们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左小凡板起脸孔:“不许打岔,说吧,打算怎么回报我?我可先说好,最近我的品味可有所提高,钱财这种庸俗之物,已经入不了我的法眼了!”
杨文静认真想了想,点头道:“你终于开窍了,谈钱多无聊啊,说吧,你想让我怎么回报你?只要……”
“只要不过分都行是吧?”
左小凡接过杨文静的话,“这样的字眼,从你这里我都听得起耳茧子了。不过分还是本少爷能提出来的要求吗?开玩笑,不如卖身给我们家做丫鬟怎么样?”
杨文静扯了扯嘴角,直接用行动说话,一抬脚将左小凡干翻在地。
左小凡倒也没怎么恼怒,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整理衣衫一边说道:“好吧,确实有点过分,那我就吃点亏,以身相许怎么样?”
说完这话,左小凡其实已经浑身肌肉紧绷,做好了再被杨文静一脚踹翻在地的准备,甚至倒地之后再被她痛打一番?
无所谓了,这丫头今儿心情不好,眼眶泛红,就当本少爷做做好事,疏导疏导她的心情了。
一个姑娘家远走他乡也不容易,这临走了,还是应该让她有个好心情离去,也不至于对断剑山洲有太糟糕的印象。
只是左小凡等了许久都没等到杨文静的暴起发难,这才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顿时便心慌意乱起来。
这丫头,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就挂起了两行清泪了呢?
自己这个玩笑好像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杀伤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