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屹立西城数十年之久的醉江楼,发出一声惊天巨响,楼阁残破,据说有百十名杀手殒命当场。
而早已退到隔壁茶楼的谢怀等人,看着久久未平的烟尘,心中激荡。
方才被撵出望江楼的客人们,纷纷心有余悸。
看着眉宇间掩不住兴奋的郭璃,谢怀神色不明。
“郭姑娘的办法,看来很有用。”
郭璃回过神来,抑住心中兴奋,稍作淡然道:“只可惜了这座醉江楼,给这些杀手做了陪葬。”
“一座楼罢了,只是没想到简简单单的面粉,可以有如此大的威力,看来任何事物都不能小看啊。”
郭璃知道他意有所指,但是她不在乎,人只有显示出自己的才能,才能有价值。
没想到这个曾经在化学课上,老师无意间提起过的粉尘爆炸,如今派上了用场,在这个武器落后的时代,这样的威力,足以震慑人心。
谢怀道:“走吧,我们去看看你的成果。”
一行人走到醉江楼残骸处,剩下的梁柱摇摇欲坠,那些杀手血肉模糊的躺在残骸中。
郭璃只知道杀手们的下场不会好看,可是亲眼看见,又是另一回事,当下脸色发白,在一旁吐起来。
耳中只听到谢怀无情的声音:“不留活口。”
忍不住偏头看了一眼,正看到谢怀的手下在补刀,一些杀手只是受伤,并没有死,可是没有还手之力,只能等待被收割的命运,献血混着尘土,刺激着人都感官。
这一刻,郭璃深刻感受到,什么叫做权势,什么叫做命如草芥,可惜,从参与这件事开始,就注定不能后退。
掌柜派来接应的人看到这副景象,嘴巴都快要合不上了,不过这是侄少爷的手笔,他们这些人也不能说什么。
谢怀掏出一块手帕递给郭璃,淡淡道:“走吧,我带你去见你想见的人。”
不愧是豪门之子,见惯人心,一眼就看出郭璃抱负不小。
接着吩咐道:“这里不用收拾,会有人来善后的。”
郭璃忍住不适,一言不发的跟着,将那一片修罗场抛在身后。
到了密室,李昔等人已经包扎妥当,见谢怀带了一个不认识的姑娘来,有些好奇:“这位是?”
谢怀道:“这位姑名叫郭璃,方才一出手,就一举灭了数十个杀手。”
又对郭璃道:“这位是昔公子。”
李昔更是来了兴致,看了看郭璃,倒也是个美人,不过身为太子,美人看的多了,这样有本事的美人,倒是少见:“愿闻其详。”
郭璃按捺住不适,摆出一副淡然的样子:“也要多亏谢公子设计引杀手全都聚集在醉江楼里面,又命人准备了许多面粉,我的法子才能行得通。”
“面粉?”
“正是,所有杀手聚集在醉江楼中,大家从楼上往下扔数包面粉,杀手为防偷袭,就将面粉袋击破,面粉漂满楼中,然后大家退出,远远掷出明火火把点燃这些面粉,就会产生剧烈的爆炸,这些杀手肉体凡胎,自然抵挡不住。”
李昔道:“你有是怎么知道这样会爆炸。”
“小时候路过一家粮店,听到掌柜的教训小孩子,记在心中,没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场。”
“看来,点滴常识,终归是有用的,百姓们的智慧,不可忽视,今日的场景,旁人避之不及,你却不怕,还选择了帮谢怀,又是为何。”
郭璃坦然道:“自从启元年间,有数名女子身居高位,为国效力,郭璃不甘平凡,也想建功立业,把握自己的命运,如今天下一统,朝堂求才若渴,但是天下人都应该明白,女子也是不输男儿的。”
李昔是当朝太子,阅人无数,如何看不出她的忐忑,还有那蠢蠢欲动的野心,还是经历太少,不懂掩饰,只是这样的坦白,到底让他多看了几眼。
郭璃不知道身为男子的他们听到这样的话,会有什么反应,但是身为现代人,就算落到这样的封建社会,她骨子里有些东西,依旧是不可动摇的。
五国争锋的年代,各国出了那么多优秀的女政治家,无论与楚国是敌是友,如今谈论起来,大家也是崇敬的,尤其是从凰羽帝师谢姊颜开始,楚国军中也出了数名女将军,女人也进入朝堂她们都不比男儿差,女子的地位也因此,提高许多,不说男女平等,至少女人可以有了一部分话语权,也可以入朝为官。
李昔看她神色变幻,片刻间已经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心中兴起几分欣赏。
却转头对谢怀道:“从你姑姑开始,无数女子似乎都有些醒悟了,这位帝师影响还真是深远啊。”
郭璃听了,心中欣喜,看来自己没有选错。
谢怀摇着扇子,无奈道:“姑姑是个玩闹性子,什么女侠,帝师,都不过一时兴趣罢了,前段时间表妹来信,说是姑姑又心血来潮,要去寻什么武功秘籍,跑到东山探了几个墓穴,幸好别人不知道。”
李昔听了一笑,这些年谢怀给他说了不少帝师的轶事,什么做饭难吃,半夜访友,打赌醉酒,如今又多了一样了。
掌柜的这才插得上话,一脸苦大仇深的道:“怀公子,你们把醉江楼弄塌了啊。”
谢怀摇着扇子,不在意道:“没事,一座酒楼,姑姑不会怪我的,回头有空了,我让人给姑姑再建一座就是。”
掌柜的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酒楼是没什么,只是里面存放着姊颜小姐让我们给她寻的黔州失传多年的佳酿,而且是百年佳酿,还没来得及送走,如今看来是毁了。”
“你怎么不早说!”
“我们哪知道你们会一下子把酒楼给毁了。”
谢怀咬着牙,转头对李昔森森笑道,“都是为了你,你得帮我想办法。”
“你别这么对我笑,宫中佳酿多的是,到时候你随便挑了赔给帝师不就好了。”
“宫里有的,陛下早就让人送去了,姑姑已经不缺了!”
李昔嘴角抽了抽,“别担心,酒而已,难道比你这个侄子还重要。”
郭璃看他二人相处自然,心中也慢慢释然了,抛去光环,大家都是人,既然是人,有什么好怕的呢。
谢怀看他这样子是指望不上了,咬着牙道:
“我告诉你,下次再也不跟你出来了。”
难得看谢公子跳脚,李昔哈哈一笑,扯动了伤口,满脸纠结:“行行行,下次不抓你一起了好吧。”
谢怀对掌柜的道,“劳烦你再去帮我搜罗搜罗,银子我出。”
李昔二人自然不会去追问郭璃怎么知道他们的,一来,二人不想拆台,而来也想看看,郭璃到底有哪些本事。
“郭姑娘,你这番志向我们很是欣赏,可是你要明白,女子建功本就比男儿难上许多,那些掌管一方,成就斐然的女子,本就是出类拔萃,所以才能有所成就,况且如今不比乱世之时,用人不拘小节,只看能力。
就算是帝师,也是出身百年世家的谢家,又在特殊时期挺身而出,才能很快被人接受,事实证明,她也没有让楚国失望,所以,你的才能,必须大于这些偏见许多,才能被人认可。”
郭璃哪里不知女子之难,只是听他这样说,更为坚定了立场,“凡事有得必有失,选着一条不平凡的路,就必须要面对它带来的困难,郭璃不惧。”
李昔这下才是真的有些欣赏她:“希望你能达成所愿。”
“还要靠二位公子提携。”
谢怀早已猜到她有野心,也懒得参与,在一旁闲闲道:“我就不必了,有这位昔公子就罢了,我还是回我的温柔乡去。”
李昔最见不得他这闲人样子,只是也没法子,他心不在朝堂,拉着拽着都没用。
郭璃在旁边微微笑开了,这两人在自己面前这样不掩饰,说明自己的第一步还是很成功的。
而醉江楼哪里,衙门已经来人了,醉江楼塌了,砸死数人的消息传了开来,无数百姓围观,官府的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只得先安心处理这些尸首。
李昔已经派人,拿着手谕去调集兵马,来之前,父皇已经给了他调动兵马之权看来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
谢怀道:“从黔州驻军军营到此处,两日路程,这两日我们不能露面了。”
“也好,容我休养两天,两日后,我要这些蛀虫全都付出代价。”
方才虽然凶险,谢怀却也没怎么受伤,活蹦乱跳的,李昔有些气闷,他早有计划还不说出来,害的自己说了些什么鬼话,还差点被他感动哭了。
如今证据已足,只等军中的人来,李昔呆在密室养伤,便让郭璃陪着他说话。
谢怀被李昔拉着,不许出去,只好也呆在这里,不过日日有人给他送好酒好菜,作为伤员,这些东西李昔是不能碰的,为了转移注意力,李昔就跟郭璃呆着,听她说说话,郭璃自然不会放过表现的机会。
她的一些见解虽然不成熟,但也只是缺乏经验。
这些意见听在李昔和谢怀耳中,以两人的领悟力,自然又都是另一番味道,毕竟二人所处的高度不一样。
两日后,驻军将领张乐,带着大军,围了黔州总府衙。
郭璃求着李昔想要一同去看,李昔不知怎的,就同意了。
李昔二人在大军前表明身份,在场的人都叩见太子殿下,只有谢怀和带着幕离的郭璃站在他身边没有动。
在众人跪下的那一刻,郭璃道呼吸都重了几分,这就是高高在上的感觉,万人敬仰,朝拜。
“诸位平身。”
张乐站起来:“太子殿下,怀公子。”
李昔拿示意谢怀出一份名单:“把这些人全都抓起来。”
张乐接过名单看了一遍,吩咐下去,又请二人先进总府衙里去歇息。
进去的时候,一州长官全部都跪在一旁,黔州牧已经被绳子索了,听候发落。
这些人物都跪在脚下,郭璃虽然知道他们跪的不是她,但是跟在太子身后,这些人也拿敬畏的眼光看着她,让她心潮彭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