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
顾余弦有些担心顾安又念叨她,后知后觉地才想起她爸妈今天早上说他们今晚不回来了。
顾余弦松了口气,正要上楼,忽然看见书房亮着灯。
咦,家里……进贼了?
她可是清楚地记得自己早上关了灯的。这贼也忒大胆了,来偷东西居然还敢开灯。
顾余弦又看了一眼楼上,冷笑。她随手抄起一件称手的“武器”,轻声上楼。
你丫的都偷到姑奶奶家里来了。
顾余弦轻轻打开门,闷声对着那个背对着她的人一棍子下去。
谁知那人动作比她更快,一个闪身就躲过去了,顾余弦连那人的脸都没看清就又是一棒挥过去。
这回那人没躲过,却是有些吃力的抓住了她的“武器”。
顾余弦听见他闷哼了一声。
她刚才是下了死手的。
“阿弦,我呀!”
顾余弦听着这声音耳熟得很,当机立断就放下作案具,状似无意地用脚把它往旁边一踢,“哟,这不是阮书吗?在国外舍得回来了?”
阮书甩了甩手,习惯了顾余弦对他冷嘲热讽,听到这样的话倒也没生气,只是微抬下巴昂了一声,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阿弦你下手可真狠。”
顾余弦黑了脸。
她沉默了半晌,然后冷笑道,“谁知道是你这个狗回来了。”
阮书:……
顾余弦放下书包和药袋,“当初出国不和我说,现在回来找我干嘛?”
语气十分不善。
阮书汗,十分利落地低头认错,“对不起。”
道歉有个毛用,道明寺有句话说得好,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来干嘛?
顾余弦深以为然。
“别在这儿了,看得我心烦。”
阮书瘫在椅子上没半点要走的意思,“好歹我回国第一件事就是来见你,罪不至死吧。”
顾余弦:“罪不至死?”她瞥了阮书一眼,眼里情绪翻腾,“确实不至。我就当我养子不孝,半路出国回来还敢大逆不道。”
阮书绝倒。
顾阮两家是世交。顾余弦已经不大记得她第一次见阮书是什么时候,反正从懂事开始他们就在一起闹。
好吃的有她一口就一定会让阮书见着包装袋,他们可是有架一起打,挨打一起挨,虽然多数时候顾余弦会把罪过都推到阮书身上。可是!可是如此纯洁坚固的友谊被阮书说抛下就抛下,这谁能不气?
于是真相揭晓那天顾余弦还没来得及伤心难过就被告知阮书杳无音讯,怎么查都查不到他的消息。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空气凝固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阮书败下阵来道,“给你带了礼物,你别扔啊。”
顾余弦没有表情地望着他。
“那你早点休息,我走了。”阮书轻轻关门。
过了一会儿,顾余弦坐回书桌前,眼神呆滞。
她其实还没从阮书回来的事情里清醒过来。
礼物是一套茶具,紫砂壶,十分精致。是费了他不少心思才找到的吧。她想。
这样也不能掩盖你欺骗我的事实!
不!能!
顾余弦坚定了心思,起身想把继续给丢了,又突然泄了气。
算了,留着吧。顾余弦把它塞进角落。
顾余弦从小就喜欢这种东西,阮书也知道她的喜好,每年生日都会收集一套送给她。
直到他出国,她再也没收过他的礼物。似乎所有的联系都被切断,要不是那人留下的痕迹太明显,她甚至怀疑那十几年都是一场梦境。
阮书从此人间蒸发。
当年所有人都不告诉她,不就是怕她阻拦吗?他自己也藏着掖着不告诉她,不也是怕她断了他的前程吗?
她闭眼叹气。
那些隔阂,终究是在心底扎根了。
阮书走到楼下,站在那里看顾家书房透出的灯光。
他叹气,拨通顾安的电话。
“喂,顾伯伯。是我。”
那边迟疑了一下,才缓缓开口,“小书,去见阿弦了?”
“嗯。”
沉默了一会儿,阮书听顾安道,
“小丫头心里有气,你多担待点儿。”
阮书抬头望着那盏还未熄灭的灯光,笑得温和,“不怪阿弦。”
电话那头的顾安摇了摇头,眼睛里溺出一丝宠溺,“你能担待就好,阿弦这些年很想你。”
阮书叹了口气,话语里含了愧疚,“是我错了。”
“你回来这事,你妈知不知道?”顾安问。
“没呢,我让爸瞒着她。想给她一个惊喜。”阮书声线在提到他妈妈的时候都柔和了。
“嗯,那你快回去吧。”
阮书:“嗯。顾伯伯再见。”
“等等。小书啊,你以前的样子,就挺好。”顾安没头没尾突然来一句这样的话,阮书却是眼睛一酸。
“我知道,顾伯伯。”
“还有,凡事悠着点儿,别和苏家的那人走的太近。他不是善茬。”
阮书眼里的神色沉重了几分,“我有分寸的。您放心。”
苏家和顾家关系不太好。准确来说,是苏家现在的掌权人跟顾家现在的掌权人关系不太好。
“我知道你有分寸。只是,”电话那头的顾安低头,神色不明,“你得警告某些人,不该动的东西,不该动的人,都别乱动”
阮书温和地答应了。
顾安软了语气,又说,“阿弦以后要多靠你照顾了。”
“我会的顾伯伯。”
“嗯。快回去吧,别让你妈妈等急了。”
“好。再见,顾伯伯。”
“再见。”
顾安这通电话无非就是想试探他这么些年出去心性如何变化。阮书冷笑一声,觉得这世上的有些事情当真可笑。
变了又如何?他还是阮书,是和他的阿弦一起长大的阮书。
月色如雪,乌云密布的天气转眼也可云开见月明。
只是人啊,总是自甘陷落于黑暗。
无药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