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典型的江南女子长相,性格也是温柔似水。与寒初看淡世间沧桑的淡静不同,这是自然的恬静美好。
烟雨楼,在这里,一杯茶要卖出百元以上的高价,自然来这里喝茶的全是上流人士。
秋水说,一盏茶,一人生。品茶在于宁静,淡泊,不然品不出它的韵味。
西湖龙井,御前八棵树,每年的产量甚少,故而价格高昂。
秋水将茶放置在温具中,温度合适的水慢慢倒入温具。此时的茶叶轻狂漂浮,就如人生的年少轻狂;当茶叶半沉浮与杯中,浓郁香醇散发,如同那激昂的青春;当茶变得浓深清冽,到最后茶味变淡,就如此时的寒初,如一个看透世事炎凉的智者。三十岁的年纪却有着年过半百的宁静淡泊。这是未被生活眷顾的见证。
秋水看着此生好友,将泡好的茶放在她的面前,“尝尝。”
寒初起先是不喜喝茶,只因她觉得茶这个东西还是适合智者,她生性愚钝,会糟蹋了茶的美妙。第一次品茶,是墨沉带她来的,也是在这里,当时煮茶的也是秋水。同样的西湖龙井,同样的煮茶手法,喝下去却总不及当年的醇香。
“挺好。”
秋水笑笑,也未再给寒初续杯。她知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来这里不是为了喝茶,而是为了想念,甚至一个人可以在这里坐上一天,盯着桌上的茶具,时而笑容满面,时而泪流不止。这是两个人的故事,却是一个人的守候。她不打扰她,也吩咐其他人不要打扰,只是每过半个小时她便会为她换一杯水。这份淡淡的关心,是懂她的情义。
寒初点了一支烟,男士香烟。她曾问过为什么不抽女士香烟,寒初说女士香烟太淡,掩盖不了心底的伤。烟雾缭绕,模糊的是墨沉当年煮茶的模样。
“我们认识十多年了吧。”寒初深吸一口,看着秋水。
秋水放下茶杯,“嗯。”她从不在她面前聊墨沉,她知道这两个说不得。
烟雨楼小苑里面的银杏树叶也在渐渐的变黄,又是一年秋季快到了。那天,墨沉牵着走进烟雨楼。看见寒初的第一眼她只觉得这个女子过于寡淡,少了一丝烟火气。后来才知,那是过早的体验了世态炎凉的沉寂。
其实,墨沉很少带她来烟雨楼,因为她不喜喝茶。可是,当墨沉第一次带她来时,她便知,这个女子是墨沉一生都不会负的人。他们之间的相处不浓烈,一开始就没有情侣间刚开始的热烈,一直都是淡淡的,淡淡的相处,淡淡的交谈,却让秋水觉得格外赏心,就好比相处了几十年的夫妻那般平淡从容。
墨沉出事后,她以为寒初会沉沦。她没有,她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步步的走,走的很慢,因为她要抽出时间去陪墨沉。她的梦想实现了,别人说如果寒初的性子能激进一些她不必花费这么多的时间。每次寒初都只是笑笑,她记得寒初第一次拿最佳女主角时,走到台上,从主持人手里接过话筒,笑的很淡,她的一贯风格。
“大家好,我是墨沉的未婚妻,寒初。”
秋水觉得,当时在场的所有人心里多多少少都起了涟漪。墨沉,T市谁人不知。大家一开始都以为寒初会离他而去,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五年过去了。她拿下了最佳女主角了,可她依旧是那个寒初,不曾变过。
那场订婚宴尽管没有举行,订婚戒指是在医院寒初自己给自己戴上去的,连同戴上去的还有墨沉那只。在她心里,他是她的未婚夫,她是他未婚妻,至于仪式不重要。那天,秋水通过电视,看着寒初手上的那枚戒指,觉得特别漂亮,特别闪耀。
秋水从寒初手中抽中了烟,“抽多了不好。”
“那就不抽了。不然他醒了该说我了。”
秋水还想说什么,却被下面的人打断了,“老板,唐总来了。”这唐总,自然是唐沁。
“你去吧。”寒初将靠枕放下,半截身子躺了上去,“我睡会。”
唐沁是烟雨楼的常客,一来二去跟秋水便熟悉了。唐沁喜欢喝秋水煮的茶,所以每次来只要秋水有空,便会亲自给她煮上一壶。
这是秋水第一次见徐子庭,就两人的言谈举止,不用说她也知是男女朋友关系。
洞庭碧螺春,色泽,银绿,隐翠;故而嫩香清鲜,口味也是清鲜甘醇,不同于西湖龙井的浓郁醇厚。
秋水的茶刚煮好,唐尧便到了。时间倒是刚刚好。
“唐尧,我弟弟。”唐沁说道。
“早有耳闻。”徐子庭接过秋水煮的茶。
唐尧喝茶倒真的很唐尧,接过便一饮而尽。他不会品茶,这倒也怪不了他,唐尧的性子一向如此,茶与咖啡,他还是比较适合咖啡。
徐子庭倒是像很懂茶般,把茶放在鼻尖闻了闻茶的香气,在小饮一口,含在嘴里,舌尖微微翘起,让一小口空气进入口腔,瞬间香气四溢,唇齿留香,“好茶。”
唐沁倒是未着急喝,“茶好是其次,关键还是要看煮茶人的手艺。”
秋水笑笑不语。
徐子庭想试试,秋水便到一边坐下。唐沁看着他,眼里不见女强人的清冽,有的却是小女生的欢喜。演过那么多爱情剧的唐尧,一看便知这是什么。
“你喜欢我姐什么?”问的有些触不及防,但这样就是他唐尧的性格,向来随性惯了。
徐子庭端着茶的手在空中停了下,他看着唐尧,“都喜欢。”
这样的答案,在唐尧听来这是敷衍,在唐沁听来这是便是爱。
“呵呵。”唐尧知道笑的有些不礼貌,可是不笑他觉得违心,“如果我姐的不是唐氏总裁你也喜欢?”
“喜欢。”回答的干脆直接,眼看着的却不是唐沁,而是桌上的茶具。
唐尧瞬间没有了喝茶的心情,未接徐子庭递过来的茶,起身,“姐,我先走了。”
“唐尧。”
走到门口的唐尧回过头,看了一眼徐子庭,“姐,你值得更好的。”
因唐尧的一句话,茶室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徐子庭起身去了外面抽烟。
秋水让服务员换上了大红袍,煮了一壶,倒了一杯给唐沁,“怎么样?”
“有些涩,有点苦。”
“大红袍跟碧螺春你更喜哪个?”
“碧螺春吧。”话一落,唐沁便知秋水的用意。她看着面前的两杯茶,一杯茶水澄澈,一杯清澈、艳丽,那一抹却艳丽盖过了清澈,恍惚间看上去有些浑浊。
唐沁看着秋水,“看来这次是我错了。”可是,错了终究是错了,已是覆水难收了。
出了茶室的徐子庭走到过道上抽烟,此时正好寒初从另一间茶室出来。两人就这么不期的遇上了。徐子庭看着她,眉目含情,久别重逢的喜悦溢满心间。他掐灭了烟,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激动地抱紧寒初。
“你先放开我,好吗?”
徐子庭缓缓放开寒初,看着她的双眼流光溢彩,那不是浑浊不堪,而是单纯的情愫环绕,“这些年你过的好吗?”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跟情深。
寒初看着窗外,“挺好的。”
“我曾回去找过你的。”
窗外,银杏树下的叶子飘落了,看吧,不是非要等到叶黄才会落叶归根的。她看着徐子庭,“都过去了。我先走了。”
徐子庭看着寒初的背影,过去了吗?怎么能过去了。如果那年他找到了她,现在她该是他的妻啊。怎么会轮到墨沉,那个躺在床上的活死人。
天使屋,T市最大的孤儿院。
都说每个孤儿是上帝遗落在人间的天使,那么五岁的寒初便是十岁的徐子庭的天使。徐子庭从婴儿时期便在天使院,那个时候的徐子庭霸道调皮,天使院的每个孩子都受过他欺负。
直到那天,一个瘦弱的男孩子被他逼到角落,他想要抢夺男孩子手中的玩具。
“放开他。”一道稚嫩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他转过身,看见一个小女孩穿着白色的公主裙戴着一顶小小的王冠,手里抱着一个芭比娃娃。十岁的徐子庭惊住了,那一刻他世界里面的所有黑暗被照亮了。他放开了那个男孩子,从那以后他不再欺负孤儿院的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