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发现死者已经过去三天了,没有人来报警。不得已,慕一校只得让蒋毅在网上发了寻人启事,特别将大腿上的伤疤拍出来附在了上面。下面附上了警队的联系电话及地址。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病情有所好转,顾子苏便提出想找点事情做。毕竟,每天跟着他也不是长久之计。
“想做什么?”
“我想开个书院。”她在法国是在培训机构教人汉语,她从小便喜爱古典文学。她觉得现在大家对于学习外语太过盛情,反而遗忘了自己本身的文化。
“嗯。先选地址。”林安深只是觉得有点事情做也能缓解下她的心情。
本来林安深是要陪顾子苏一起的,没想顾子苏极力坚持她自己一个人可以,就只好自己上班去了。
回来几个月了,还未在T市好好走走转转,变化不太大。路过以前跟江江经常去的奶茶店,便进去买了一杯。有点甜,她倒是忘记给老板说少糖了。
站在市中心的广场上,人有点多,她不紧不慢的走在人群中。广场的中间有许多玫瑰花堆砌而成的情人节快乐几个大字。她站在远处,看着一对对情侣在下面合影,每一对都是喜笑颜开。她继续往前走着,到处都是七夕情人节的广告活动,路过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带着愉悦。
突然,顾子苏身后的商场门口传来一声女子的叫喊声,她寻声望去。
女子长得很小巧,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尤显可爱。女孩死死地拉着前面的男孩,“陶也,你说过今天陪我过节的。”
“子熙刚打电话找我了。”男孩掰开了女孩的手,想要离开。
“子熙,永远都是子熙。你别忘了你是我男朋友。”女孩冲着男孩喊道。
“那我很遗憾的告诉你,现在不是了。”男孩一脸的轻松恰意。
女孩不可置信的看着男孩,一步步的走近他,“你是不是从来都不喜欢我?”
“是。”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来招惹我?”女孩的眼里已起了水雾。
“很简单,因为子熙。”
“什么意思?”
“用你来刺激子熙啊,让她看清她早就喜欢上我的事实。”男孩看着女孩慢慢的说道,每一个字都极为残忍。
“你混蛋。”女孩有些歇斯底里,梨花带雨的坐在了地上。男孩走了,她没有去拉,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直到男孩消失不见。
顾子苏站在那里,眼神有些涣散,刚才的喜悦早就跑的无影无踪,眉宇间是爱而不得的哀怨,就连手中的奶茶掉落洒在了鞋子上面也未曾发觉。大脑的某根神经被唤醒,站在来来往往人群中,她变得有些局促不安,一双手不停的拉扯着衣角,像一个与父母走散的孩子般焦虑。
“他不爱她,他不爱她,他不爱她......”口中一直喃喃自语,路人看着她的眼神似乎在说这个人怕是疯了。
她不停的走,穿过地下街道,跨上人行天桥,穿插在车来车往的马路中间,惹来数位司机的一阵阵骂声。不过没关系,她全都听不见。此刻的她,是胡欣,一个为爱疯癫的女子。
胡欣是疯子,因爱生恨,因爱而疯。她不停的走着,不知道要去哪里,嘴里始终不停地念着“他不爱她。”包里的电话一直在响,从腰间传来的震动声让她更加烦躁,她摸出手机,用力的扔在了地上。
世界顿时安静了不少,没有电话声响了。那个手机就这样被胡欣遗弃在了路边,只是林安深三个字在碎了的屏幕上继续跳动着,一遍又一遍。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第十遍,同样的声音,一样的语速。
他不安,极度的不安。扔下正在汇报工作的秘书,拿着手机冲出了办公室。
“国民女神夏希与一神秘男子同宿酒店一天一夜”
夏希将手中的报纸撕碎,化妆台上的化妆品被她双臂用力一扫,全都滚到了地上。一张脸愤怒到了极致,哪里还有镜头前的温婉典美。
“是谁?”
助理李雨战战兢兢的说:“冬哥已经在查了,这边也跟报社联系了。”陆冬,AS娱乐公司的王牌经纪人。
夏希正想说什么,电话便响起了。
“送你的头条,喜欢吗?”墨九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听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是你。”
“是我。”墨九停顿了下,“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电话还未挂,直接被夏希摔了出去,正好砸在了李雨的腿上,一阵钻心的痛。
她没有去看网上的留言跟评论,她是不敢看的,活在自己营造的美好形象中太久,是不愿意面对真实的自己。出道9年,她的形象一直是清纯,美好的如同一个仙子般的存在。
墨九看着网上的新闻,悠闲的喝着咖啡,这样一条爆料,一条新闻对于她来说不过只是个开端。既然夏希享受她清纯女神的形象,那她就做摧毁它的刽子手。背后偷拍,转手给记者。卑鄙?不,这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林安深开车穿插在T市的各个大街小巷,均无顾子苏的身影。索性直接开到了派出所,“我女朋友失踪了,我要报案。”
民警还是第一次接到类似女朋友失踪来报案的,以为就是普通的小两口吵架闹着玩,“先生,女朋友吵架闹离家出走可不归我们警察管。”
“我说我女朋友失踪了,不见了。”一双眼全是焦急,还有暴怒。
“那请问你女朋友失踪多久了?”
“三四个小时。”
“先生,失踪不满24小时是不予立案的。”民警解释说。
“你说什么?”他双手拧起民警的衣领,眼里的怒火再也无法遏制,盯的民警有些发颤。
“那请问先生你有你女朋友的照片吗?”民警的声音有些颤抖。
林安深放开了民警,拿出手机调出了顾子苏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子笑的恬静,依偎在林安深的身旁。
民警立马将顾子苏的照片发到了各区,让各区的民警留意,随时注意查看监控。
“我女朋友她有。”
“有什么?”
“没什么。”精神有问题这类话太残忍,他是说不出口的。她没有精神病,那不过只是情绪变化比较异常。不过只是身体里面住了另外一个人。
顾子苏已经失踪四小时零八分了,他比当时她不辞而别更加焦灼。林安深瘫坐在了警局的椅子上,整个有些颓丧。有几只鸟在警局门口的大树上叽叽咋咋的叫个不停,吵的格外烦心。
“先生,或者你想想看你女朋友有没有可能去她朋友家?”民警提醒。
朋友,江江,墨九。
林安深给墨九打电话,没有;再给江江打,还是没有。
胡欣站在T大的湖边,岸边的柳树比当年茂密,湖的中间修了个小亭子,两边有桥通向亭子,有点模仿鹊桥相会的桥段。岸边的郁金香已过了花期,格桑花却开的正艳。
格桑花,格桑即藏语好时光之意,花语是怜取眼前人。藏族有个传说,谁找到八瓣格桑花,谁就能找到幸福。她仔细的找着,每一朵格桑花她都数的格外认真,怕错漏一瓣,也怕多记一瓣。整个格桑花数完,也没有找到刚好八瓣格桑花的花朵。
她直起身,看着湖中央,或许是因为弯腰太久的缘故,竟出现了幻觉。
那是闫妍跟顾清年,她挽着他,说着她听不见的情话。她一步步的朝亭子走去,水盖过脚背,一双鞋子打湿了,再漫过小腿,膝盖,大腿,直逼腰间,这些她都不知。她只知道她要走向顾清年,她爱的人在与其他女子谈笑风生,在与其他女子诉说纸短情长。她忍受不了。上学的时候,老师讲过,直线是两点之间最近的距离。所以,尽管要趟过深深的湖水,她也不愿绕道走到他的身边。
“来人,快来人,有人要自杀。”一位同学站在湖边大喊。
只见一位少年脱掉鞋子,奋不顾身的冲进了湖中央。
“小姐,湖里太危险了,我扶你上去。”少年想要把胡欣拉上岸,此时,水已经漫到了胡欣的腰间。
“我不要上去。我要去找他。”胡欣指着亭子那边说,少年抬头望去,只见亭子上一个人也没有。
“好,我们先上去。你看见没有,哪里有通往亭子的路。”少年指着不远处的栈道说。
“不,我就要从这里去。”胡欣还在继续往前走。
少年无奈,只能死死的拉着她,实在不敢再让她往前走去。
“你放开我。”胡欣奋力的想要挣脱开少年的双手。
“小姐,你真的不能再往前了。再往前会被淹死的。”
“放开我。”胡欣根本听不进去任何劝告,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顾清年在那里,她要去找他。
少年抓着胡欣的手加大了力度,“你们谁下来帮个忙。”他冲着岸上的同学吼道。
江江跟墨九几乎同时到的警局,“她有可能去的地方你都找过了吗?”墨九问。
“找过了。”
“T大呢?”江江看着林安深。
“没有。”
“去T大。”最了解顾子苏莫过于江江,T大不管对于胡欣,还是对于顾子苏都是别有意义的存在。当然,此时的江江并不知道顾子苏患有人格分裂,她想的只是顾子苏跟林安深在T大相识,她去到这里,也只是怀念她跟林安深之间的过往。
两位同学合力架着胡欣,将她死死的拽回了岸边,但她仍不甘心,双脚不停的瞪着,眼睛一刻都没有从亭子挪开。
“放开我,我要去找他。”嘴里不停的喊着。
少年怕她再下湖,便扶着她到了亭子里去。
全身已经湿透了的胡欣站在亭子里,静静地看着亭子的一角,表情似笑,然而一双圆润饱满的杏眼藏不住的黯然神伤。她推开少年,在一侧坐了下来。
“清年,我来了。”少年抓了抓后脑勺,这人精神怕不是有问题,这里那里有人。
“不,你不能跟她走。”胡欣的双手像拉着什么东西般,用力的拉扯着。
“我这么爱你,你怎么能弃我而去?”她对着空气嘶吼。突然,她从亭子里面追了出去,一个不小心扑倒在了桥上,“不要走,不要走。”她对着前方大声哭叫。
此刻,湖边已经聚集了不少的同学,那眼光跟看精神病院的疯子没有任何差别。
少年走上前去,扶起胡欣,“小姐,小姐,你还好吗?”
胡欣推开少年,朝着桥的那边追了出去。刚跑到路口,便撞上了开过来的车。
“小姐,小姐,你怎么样?”少年抱起胡欣就往医务室走。
刚走进T大的三人,便看见了被少年抱着的顾子苏,全身湿透,已然昏迷。林安深走过去,温柔的从少年手中抱过顾子苏,像是抱着最珍贵的东西,生怕稍微一用力,会弄疼她。
“苏苏。”
“子苏。”
墨九跟江江焦急的跑上前去,唤着顾子苏。
“这位小姐刚才不小心被车撞了,你们最好带她去看看。”少年看着江江说,“不过这位小姐精神。”
“多谢你救了我女朋友。”林安深打断了少年的话。这种话,他不会说,别人也不能说。她的子苏很好,待在他身边时就很好。就连医生也说她恢复的很好,今天不过是她跟他在开玩笑,她的恶作剧而已。
怀里的顾子苏很轻,轻地他都要误以为自己抱着的不过是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这是顾子苏离开后,他第一次踏足这里。一阵风吹来,竟让他红了眼。
曾几度在T大的校园里有一个女孩穿着简单的T恤加背带裤,背着双肩包,骑自行车时喜欢在嘴里含一颗棒棒糖,对着每个人都会挂着明亮的笑容,那笑容可以将人心底最阴暗的地方照亮。他曾经就被这样的笑容蛊惑着,沉迷不能自拔。
林安深走的很快,他想要尽快的逃离这里,这里的每一寸地方都会让他窒息。曾经的顾子苏有多明媚,现在的顾子苏就有多阴霾。他的顾子苏走丢了,在慢慢找着回家的路,只是时不时的总会往岔路上去走走,去看看,他知道,她终会回来的。
去往医院的路上,路过商场墨九下车买了套干净的衣服給顾子苏换上。
到了医院经过一系列的检查,无大碍。她不喜医院,在国外总是隔三差五的跑医院,对医院早已厌倦。她坐在后座上,手被林安深紧紧的握着。她的眼睛一直看着窗外,逃避着询问,也逃避着关心。
江江通过后视镜看到顾子苏,苍白的脸,双眼空洞无神,一阵胸口发闷,开到半路竟有些晕车,停在了路边,下车便是一阵呕吐。她将脸埋在双腿之间,眼泪落下,浸湿了干燥的人行道,不知会不会滋润顾子苏心底那枯萎的花田,假以时日,再次开出花来,一片向阳。